那晚留门,千叔让她看见路声在纹身,超出身为管家的职责。
齐思有设想过千叔的意图,吓退她,远离路声。
初次与千院长见面,对她一个普通学生的态度过于友善,着重强调路声与兔子玩偶的故事,也是为了让她远离路声。
两者行为背后的目的,相同。
千瑞的父亲是千叔,关涛的妈妈是千院长,两人与路声同辈。
他们是一家人。
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齐思警告过路声不要再动他的朋友,他依旧没有听进去。
所以她借着受伤,探查路声的家庭关系网……
千叔对路声的看护和照顾,近乎溺爱,比如配合路声完成表演,对路声的不合理行为熟视无睹。
千院长明显更强硬,更在乎路声做事是否符合法律法规,道德标准。
虽然不知道千院长对她的过分友善来源于何处。
但她至少验证了一件事:
到目前为止,路声受千院长管束。
“你受伤了。”千院长关切道。
石膏将手掌固定,无法动弹,骨头连带着筋骨,隐隐作痛。
齐思没有抱怨,反而替路声开脱:“他没站稳,我扶他,结果两个人都没站稳,一起摔了,就不小心磕到手。”
“真不是他动手?”千院长半信半疑。
看来路声和家里人关系很差,他小姨对他的信任,甚至不如她这个外人。
齐思继续帮他说话:“千院长,路声同学没有打女同学的习惯,至少,我没有在学校里听说过。”
千院长跟主治医生确认只是小伤,又拿出手机道:“我们加个聊天方式,有事情,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的。”
齐思瞥见病房外的衣角,刚刚对话,他都听见了。
回家的路上,两人坐在后排,路声没有说话,也没有用手机给她发消息。
不经意间的眼神触碰,齐思撞上一双复杂的黑棋眼眸。
有愧疚、意外之色。
以及难以辨析的深邃莫测。
童童说得没错,想要平磨路声的尖牙,犹如走钢丝,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手掌骨裂是她所付出的代价之一。
怕疼、因为疼而哭,从来都不是丢人的事情。
认输才是。
两人走到家门口。
“还疼吗?”路声问她。
齐思拧开门锁。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一个眼神都没给路声。
不是生气,主要担心太快露馅。
合上门的那一瞬间,有一种游戏通关的愉悦。
愿路声今夜无眠,而她一夜好梦。
……
纤细锁骨呈U型向左右两端延展,凹陷的锁骨窝透着独属于少女的美感。
路声轻轻扫过木屑,凭借肢体接触的记忆,打磨出“思思”的肩颈。
原本是一件没有生气的死物,在月光的勾勒之下,竟生出了思思的影子。
他环抱木雕少女,感受那副躯体被他所软禁的滋味。
呼吸之间,两人的距离,时远时近。
幼时,他有一只玩偶兔子。
日夜伴他入眠。
好想搂着思思睡觉,听她沉稳的呼吸,闻她发间的轻香,感受她颈边肌肤的柔软细腻……如此想着,木雕索然无味。
赝品终究比不得她。
路声放下小木刀,没了继续打磨的心情。
思思说绝交。
淡漠漆黑的眼底浮起阴森笑意。
这辈子,都不可能。
“咚咚。”
敲门声响起,伴随一道门外的声音。
“少爷,您收拾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千管家道。
“再等两个小时。”路声望向窗外。
雨丝在冷风中摇曳,宽大手掌贴上透明窗户,屋内昏暗无光。
窗沿敞开一道缝。
粉嫩被褥之上横着一条白皙手臂,手掌处打着石膏。
少女额前刘海被汗水浸湿,挣扎的眉宇之间写满痛苦。
“不疼,不疼……”
齐思从噩梦中惊醒。
睁眼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站在床前,意识还没从梦中可怖场景中回神,身体先行一步摸到藏在枕头底下的硬物。
独属于金属的冰冷,不是梦。
黑影带着强烈的潮湿水汽,冷风从窗外涌进,吹得桌上试卷唰唰作响。
除此之外,她还听见水滴坠落在地毯上。
模糊带来了未知。
而未知代表失控。
黑影往床上爬,齐思握紧手中硬物。
潮湿水汽夹杂着一丝中药气味。
不能再等了!
打石膏的手掌敲开灯光开关,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齐思趁此时机,一跃而起将其扑倒。
她用手中刀刃抵住黑影的脖颈:“从八楼翻窗入室,真不怕摔死,刀没长眼,捅到哪里都算我正当防卫。”
“思思,我们需要谈一谈。”
路声的声音?
没戴眼镜,她看不清,俯身低头确认。
黑色短发上的水珠没入床单,黑棋般的眼眸正盯着她,许是被她压住,脸颊慢慢浮起红晕。
她找不出第二张惊艳绝伦的脸。
是路声。
刀片与刀柄在指尖流转,齐思收起刀,既然是路声,那就不用担心被谋财害命。
“你不能发消息,不能敲门走正常的路?”
路声盯着她的动作,眼底流露出意外之喜。
齐思在桌边找到眼镜,再回头,路声慵懒地躺在她的床上,那柄粉色蝴蝶刀在他修长的指尖丝滑旋转,只看得清残影。
在玩刀这件事情上,他竟然也是行家。
他悠悠道:“你说绝交,我不同意。”
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毫无吓到人的愧意。
齐思关上窗户,又用餐巾纸擦了擦书桌上的水渍,大致看出路声翻窗入室的痕迹,回眸道:“无论什么关系,都可以单方面的宣布结束。即便你企图用非法入室的方法求和,我不会答应。”
“思思,我要搬回去住了。”
路声收起蝴蝶刀,还给她。
当她接的手时候,他却不松手:“我不想和你成为陌生人。”
“在社会关系层面,可以算作同学。实话实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同时,你也危险。”齐思松手。
又举起双手手臂:“左手手掌骨裂,右臂牙印,这些无妄之灾,我认了。我的未来主线计划是学习,总受伤,会耽误学习时间,你打扰到我了。”
“那等你高考完。”路声眉骨压眼,淡漠的眼神极具攻击性,像随时跃起扑倒猎物撕咬的猛兽。
齐思咬住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拒绝:“maybe。”
路声道:“那我等你。”
这个人把她的床单打湿了,齐思无奈,从衣柜里抽出一条干净的长毛巾,扔到路声怀里,示意他擦一擦头发。
“我这个人喜新厌旧的速度很快,我建议你不要等我。”
细细回想,路声无非是觉得她好玩,与那些过着乏味生活的人不同,又或是从她身上嗅到熟悉的气味。
比如,都有玩刀的爱好。
路声将毛巾搭在肩膀上,起身跪坐,一步一步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而他身上散发的中药味气息逐渐霸占她周围的空气。
齐思微微后退,又觉得没必要躲他、怕他,故而站定,双目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思思,我的人生太孤独,你是唯一能够看懂我的人。”路声张开双臂,“我只想在离开之前,抱一抱你。”
一滴水珠从碎发落下,划过睫毛,再到脸颊,好似落下一滴泪。
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窗外忽得响起一道雷声,齐思从蛊惑中清醒,压下手臂:“不行。”
“为什么?”路声站起身,低头望着她的眼睛。
“肢体接触属于亲密行为,你和我,只是邻居。”齐思微笑道。
路声同样扬起嘴角:“你确定,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是。”
话音刚落下,后脖颈骤然一冷,整个人被紧紧困在湿气之中。
“思思,我们不是朋友,我不会再遵守你的规则。”
湿气之后是炙热的躯体,霸道而强硬的胸膛,正如路声这个人一样。
他在她耳边低语:“有时候我在想,即使没有多媒体教室那件事,我们依旧会相遇。”
“不会,我们不是一路人。”齐思反驳。
路声不急着她的认同:“我小姨有说过玩偶兔子的故事?我猜,她有。你不会恐惧我,对吗?”
齐思依稀记得,路声宝贝兔子玩偶,玩偶被家里人丢弃,他独自出门找回来。
他的意思,难道是……她是那只兔子玩偶?
好恐怖的冷笑话。
她都快忘记,路声是一位偏执障碍患者,目前无药可救。
“我确实不怕你。同样的,我也不用遵守你的规则。凌晨,你该回家了。”齐思指着桌上时钟,显示1:27。
“我没有带钥匙。”路声道。
齐思毫不犹豫地揭穿他:“你上次没带钥匙,千叔改换成密码锁。”
“忽悠你,真是困难。”路声不舍得松开,捡起床上的蝴蝶刀,“这个,作为朋友分手的纪念品。”
说得跟情人分手一样,齐思嘴角抽抽:“你现在可以从我的家里滚出去了。”
路声带着蝴蝶刀离开,黑色真丝睡衣上的长带随步伐摇曳,路过鱼缸,他不忘冲金钱打招呼:“下次见。”
灯带照亮鱼缸,齐思看见金钱眨了下眼皮,连它也觉得无语吧。
开门后,齐思看见隔壁有许多黑色西装打扮的人,他们正抱着成箱物品往外送。
有一个箱子跟她差不多高,不知道装了什么。
她还得收拾房间里的烂摊子,也没多问。
“少爷,穿鞋。”
千管家道。
“不好奇我怎么出门?”路声心情好,愿意多说两句,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药,咬开一角,直接对嘴喝。
“翻窗。”千管家道。
路声抬眸问道:“小姨让我搬回去,千叔,有你参与吗?”
他没记错思思看见纹身照片时,目光里闪过的神色。
她见过。
什么时候见过?
思思要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偏偏乖乖地跟他去新康医院。
从过往经历来看,严峻打人,她把证据交给辛家;班主任欺负同学,她找主任来管;傅芯搞小动作,她找傅则麻烦……
语言可以骗人,行为习惯不会。
下意识去寻找可以管制他的人,是她的做事习惯和安全感来源。
他的思思,聪明又善良,善良又有锋芒。
每一次猫鼠追逐的游戏,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来回互换。
下一次,他要做一位耐心的猎人。
在黑暗中蛰伏,静静等待时机,一举捕获猎物。
“我们不希望看到少爷受伤。”千管家的目光扫过他手边旋转的蝴蝶刀。
“这是思思给我的礼物,她舍不得让我受伤。”路声收起刀刃,“我的东西都装好了吗?”
“书房的东西,全部打包好了。”千管家道。
路声走出大门,望着头顶正对着809的监控,笑着摇头:“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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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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