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蚯列车的震动渐渐平稳，阿火果然在半小时内修好了轨道。车轮碾过临时拼接的钢板，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布布路背着装着尤古卡的布袋，四不像趴在他肩头，时不时用鼻子嗅嗅空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它似乎闻到了某种不安的气息。丝黛拉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象从废墟变成荒原，再渐渐被皑皑白雪覆盖，心里那股预感越来越强烈。
“还有多久到？”她问帝奇。他正低头研究那封密信，指尖在“洛雷”两个字上反复摩挲。
“穿过前面的冰峡谷，就是寒铁矿区的入口。”帝奇抬头，目光扫过窗外的雪山，“我哥当年就是在这里最后一次给家里发消息。”
话音刚落，列车突然冲进一片浓雾，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三米。车厢里的灯闪烁了两下，灭了。
“怎么回事？”赛琳娜下意识握紧了身边的能量枪。
“是迷雾瘴气，”尤古卡的声音从布袋里传来，带着一丝凝重，“矿区特有的现象，能干扰电子设备，还会放大人心底的恐惧。”
黑暗中，布布路突然“啊”了一声，紧接着是四不像炸毛的嘶鸣。
“怎么了？”丝黛拉摸索着抓住他的胳膊。
“四不像……它咬了我一口！”布布路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平时从来不咬人的！”
“不是它，”尤古卡急促地说，“是瘴气影响了它的心智！快按住它，别让它乱跑！”
车厢里顿时乱作一团。丝黛拉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定睛一看，是四不像的爪子——它正双目赤红地盯着布布路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她赶紧扑过去，死死抱住四不像的身体，却被它猛地甩开，撞在车厢壁上，疼得眼前发黑。
“别动！”帝奇的声音划破黑暗，紧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短刃拍打在生物皮肤上的声音。四不像的嘶吼戛然而止，随后传来布布路安抚它的声音：“没事了没事了，是我啊……”
灯突然亮了，惨白的光线照亮车厢——四不像趴在布布路怀里，眼神恢复了温顺，只是嘴角还沾着布布路胳膊上的血。帝奇手里的短刃闪着寒光，刃尖上沾着一点金色的液体，是四不像的血。
“瘴气会放大负面情绪，”尤古卡喘着气说，“不只是动物，人也一样。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信。”
丝黛拉点头，却在低头时，看到自己的裙摆上爬满了黑色的虫子——那些虫子正顺着布料往她皮肤上钻！她尖叫着拍打，却怎么也拍不掉，直到帝奇抓住她的手腕：“别看！是幻觉！”
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裙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浸湿了鬓角。
列车冲出浓雾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前方不是预想中的矿区入口，而是一片开阔的冰原，冰面上冻着无数人形，姿态扭曲，像是被瞬间定格的绝望。
“这是……”赛琳娜的声音发颤。
“是十年前失踪的矿工，”帝奇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我哥的信里提过，当年矿区发生过一次‘冰封事件’，几百个矿工一夜之间消失，原来……是被冻在了这里。”
布布路突然指向冰原中央：“那是什么？”
冰原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而石碑顶端，坐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雷顿家族的制服，背对着他们，身形挺拔，和帝奇有七分相似。
“哥？”帝奇失声喊道，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
“别去！”尤古卡大喊，“那不是洛雷！”
但已经晚了。帝奇跑到石碑前，那人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和洛雷一模一样的脸，却没有眼睛，黑洞洞的眼眶里流着黑色的液体。他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人的声音，而是无数人的哀嚎混合在一起的嘶吼。
冰原上的冻尸突然开始融化，那些“水”汇聚成黑色的河流，朝着列车的方向涌来。
“是‘怨念集合体’，”尤古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是无数死者的怨念附在了洛雷的躯壳上！当年的冰封事件不是意外，是有人用矿工的生命献祭，唤醒了矿脉深处的‘蚀骨寒’！”
黑色的河流已经漫到车底，车厢开始剧烈摇晃。丝黛拉看向帝奇，他正被那张没有眼睛的脸逼得步步后退，手里的短刃在颤抖。
“帝奇！清醒点！”丝黛拉大喊，“那不是你哥！”
帝奇猛地回神，短刃刺入那张脸的瞬间，黑色的液体喷溅而出，化作无数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往石碑的方向拖去。
“救他！”丝黛拉抓起身边的能量枪，对准石碑射击。
能量光束打在石碑上，却被弹了回来。赛琳娜、阿火也加入战斗，却根本挡不住那些源源不断的黑手。
布布路急得团团转，四不像突然挣脱他的怀抱，冲向石碑，对着那张脸喷出金色的火焰。火焰落在黑色液体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浓烈的黑烟。
“有效！”丝黛拉大喊，“四不像！再来！”
四不像的火焰越来越旺，那张脸发出痛苦的嘶吼。石碑上的符号开始发光，冰原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地下钻出来。
尤古卡突然喊道：“是矿脉要觉醒了！它以怨念为食，现在已经成熟了！”
帝奇趁机挣脱黑手，连滚带爬地往列车跑。就在他快要抓住丝黛拉伸出的手时，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从地下钻出，拍向列车——那手掌上布满了眼睛，每只眼睛里都映着一个痛苦的人脸。
“抓紧了！”尤古卡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力量，布袋突然炸开，无数星光涌出，在列车周围形成一个透明的防护罩。
黑色的手掌拍在防护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丝黛拉在被震晕的前一秒，看到帝奇扑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尤古卡说：“洛雷还活着……在矿脉最深处……”
怪物大师之寒铁矿区·第二章
耳鸣声像无数只蝉在颅腔里振翅，丝黛拉猛地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铁锈和冰雪混合的寒气。
列车歪歪斜斜地卡在冰缝里，一半车厢悬在半空，车窗玻璃碎了大半，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打在脸上像细针在扎。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帝奇的手腕——少年脸色苍白地靠在车厢壁上，额角磕出了血，短刃掉在脚边，刃面映出他紧抿的唇。
“帝奇？”丝黛拉推了他一把，对方睫毛颤了颤，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沫里混着血丝。
“别碰……”帝奇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挣扎着坐直，目光扫过车厢——赛琳娜正用能量枪的枪管撬变形的车门，阿火蹲在布布路身边，用袖子擦去少年脸上的雪，四不像缩在布布路怀里，金色的绒毛黯淡了不少，蔫头耷脑地舔着爪子上的伤口。
唯独尤古卡不见了。
装着他的布袋碎成了几片布，散落在座椅底下，那些星光般的防护罩能量早已消散，只在布袋碎片上留下淡淡的荧光，像被踩灭的萤火虫。
“尤古卡呢？”丝黛拉心头一紧，想起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句话——洛雷还活着，在矿脉最深处。
布布路揉着眼睛坐起来，四不像从他怀里探出头，对着冰缝下方发出警惕的呜咽。“尤古卡刚才……好像钻进冰缝里了。”少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懵，“他说要去引开矿脉的注意力，让我们赶紧去找洛雷大人。”
“胡闹！”帝奇猛地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急踉跄了一下，他扶住车窗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家伙根本不知道矿脉深处有什么！”
“矿脉深处有什么？”赛琳娜终于撬开了车门，冷风“呼”地灌进来，她裹紧了外套回头，“你哥的信里提到过？”
帝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他弯腰捡起短刃，刃面反射的光里，丝黛拉突然发现他脖颈处有块皮肤颜色不对——不是淤青，而是像鳞片一样的青黑色纹路，正顺着衣领往下巴蔓延。
“你受伤了？”她伸手想碰，却被帝奇猛地躲开。
“别碰！”少年的声音带着戾气，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是瘴气后遗症，过会儿就好。”
布布路突然指着冰缝下方喊：“那里有光！”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列车悬着的那半截车厢下方，冰缝深处隐约透出橙红色的光，像是地底有团永不熄灭的火。更奇怪的是，那光芒还在有节奏地跳动，频率竟和人的心跳一模一样。
四不像突然从布布路怀里跳出来，顺着车厢壁的裂缝往下爬，爪子在冰面上抓出细碎的声响。布布路急得要去追，被阿火一把拉住。
“等等，”阿火的声音难得严肃，他指着冰缝边缘的冰层，“这冰不对劲。”
冰层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裂纹里嵌着银白色的细丝，那些细丝正随着下方红光的跳动而蠕动，像无数条冻在冰里的银蛇。丝黛拉凑近看，发现细丝的末端缠着极小的骨头碎片，仔细辨认，竟像是人类指骨的形状。
“是蚀骨寒的触须，”帝奇的声音冷得像冰，“它们以骨头为食，刚才那只手掌就是用这些触须编织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哥的信里画过这个。”
赛琳娜突然“咦”了一声，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探测器——那是进入矿区前，赫拉拉硬塞给她的“纪念品”，说是能检测到稀有金属。此刻探测器正发出尖锐的蜂鸣，显示屏上的数值疯狂跳动，最后定格在一个惊人的数字上。
“这下面……有纯度极高的星银矿。”赛琳娜的声音发颤，“比我们在沙之国见过的所有矿脉加起来都多。”
星银是制作怪物能量核心的关键材料，价值连城。但丝黛拉却觉得后背发凉——如果这里有这么多星银，为什么十年前的矿工会失踪？为什么雷顿家族从未来过？
四不像突然在冰缝下方发出兴奋的嘶鸣。
布布路忍不住探头：“它发现什么了？”
只见冰缝深处的红光里，隐约漂浮着一个透明的茧，茧里裹着个人影，穿着和石碑上那个“洛雷”一样的制服，只是身形更瘦小些，像个少年。而四不像正用爪子扒拉着茧外面的银线，似乎想把茧拖上来。
“是洛雷！”帝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他抓起短刃就要往下跳，却被丝黛拉死死拉住。
“别冲动！”丝黛拉指着那个茧，“你看他的手。”
茧里少年的手正贴在茧壁上，手指的形状和石碑上那张脸的手指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茧外面的银线在红光的照射下，正缓缓流入少年的指尖，而少年的指甲缝里，渗出了和石碑上一样的黑色液体。
“那不是洛雷，”阿火突然开口，他蹲在地上，用手指沾了点布袋碎片上的荧光，“尤古卡的能量残留显示，这是个‘诱饵茧’，矿脉用洛雷的基因复制出来的，用来吸引我们下去。”
帝奇的身体僵住了。
就在这时，冰缝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些嵌在冰层里的银线开始发光，顺着冰面往车厢里蔓延。四不像在下方发出惊恐的嘶鸣，丝黛拉低头一看，只见那个透明的茧突然裂开，从里面伸出无数只黑色的手，抓住了四不像的后腿，往红光深处拖去。
“四不像！”布布路大喊着就要往下跳，却被赛琳娜一把拽住。
“不能下去！”赛琳娜举起能量枪，对准那些银线射击，“它们在吸收星银矿的能量，越打越强！”
能量光束打在银线上，非但没打断它们，反而让银线发出更亮的光，蔓延的速度更快了。帝奇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青铜哨子，放在嘴边用力吹响。
哨声尖锐刺耳，那些银线的蠕动竟瞬间变慢了。
“这是雷顿家族的除虫哨，”帝奇喘着气解释，“对所有以骨头为食的生物都有效，但只能维持三分钟。”
三分钟。
足够做什么？
丝黛拉的目光落在悬在半空的那半截车厢上——车厢底部的钢板是特制的合金，足够坚硬。她突然有了个主意：“阿火，能把那半截车厢拆下来吗？”
阿火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以，但需要时间。”
“我们帮你争取时间！”赛琳娜举起能量枪，“帝奇，你的哨子还能吹几次？”
“一次，”帝奇握紧了哨子，“用完就失效了。”
布布路突然脱下外套，把四不像的小窝裹在里面，塞进怀里：“我去找四不像！它肯定能找到真正的洛雷大人！”他不等众人反应，抱着怀里的小窝，顺着车厢壁的裂缝滑了下去。
“布布路！”丝黛拉想拉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冰缝里传来四不像惊喜的嘶鸣，紧接着是布布路的喊声：“这里有个洞！四不像说里面有尤古卡的味道！”
银线的蠕动越来越快，已经爬到了帝奇的脚边，他咬咬牙，再次吹响了哨子。
尖锐的哨声中，阿火拿出工具箱，开始疯狂拆卸车厢连接处的螺丝。赛琳娜用能量枪扫射着银线，试图为他们争取时间。丝黛拉则紧盯着冰缝深处——那个裂开的茧里，隐约露出了一个青铜盒子的一角，盒子的形状，和她背包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三分钟很快就到了。
哨声停止的瞬间，所有银线同时加速，像潮水般涌进车厢。帝奇挥刀斩断几根，却发现断口处立刻长出新的银线，缠上了他的手腕。
“快好了！”阿火大喊一声，猛地踹向车厢连接处。
“哐当——”
半截车厢脱离了主体，顺着冰缝往下滑去，在红光里越来越小。
布布路的喊声从下方传来：“我们在下面等你们！快下来！”
丝黛拉看着涌到脚边的银线，又看了看帝奇被缠住的手腕——那些银线正顺着他的皮肤往上爬，青黑色的鳞片纹路已经蔓延到了下巴。
“走！”她抓住帝奇的另一只手，拽着他往冰缝边缘跑。
赛琳娜紧随其后。
三人跳进冰缝的瞬间，丝黛拉回头望了一眼——那半截车厢在红光中撞上了那个裂开的茧，发出刺眼的白光，而石碑的方向，传来了无数人同时哀嚎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崩溃。
下坠的失重感袭来时，丝黛拉感觉到帝奇的手在颤抖。她低头，看到少年脖颈处的鳞片纹路里，渗出了黑色的液体，而那些液体滴落在冰面上，竟腐蚀出了小小的坑洞。
“你……”
帝奇突然用力甩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别管我。”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属于人类的猩红。
冰缝深处的红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下方有个巨大的洞窟，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星银矿构成的巨塔，塔尖直刺冰缝顶端，而巨塔的表面，爬满了无数个透明的茧，每个茧里，都裹着一个和洛雷相似的人影。
布布路和四不像站在巨塔脚下，对着他们挥手。
但丝黛拉的目光，却被巨塔顶端的一个茧吸引了——那个茧比其他的都大，茧壁上布满了青铜色的花纹，和她背包里的盒子一模一样。而茧的旁边，漂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尤古卡，他似乎在对着茧说着什么，神情焦急。
就在这时，帝奇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捂住自己的脸，身体蜷缩起来，青黑色的鳞片迅速覆盖了他的手臂。
“帝奇！”丝黛拉想去扶他，却被赛琳娜拦住。
赛琳娜指着帝奇的后背，声音发颤：“你看他的影子。”
冰缝里的红光将帝奇的影子投在冰壁上，那影子的形状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有着巨大翅膀和长尾的怪物，正缓缓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而巨塔顶端的那个大茧，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像一颗即将破壳的心脏。
尤古卡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绝望：“它醒了！矿脉的核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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