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赢一行人的灯烛才熄,与他们斜对的厢房里,却是起了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烛火微光下,但见这厢房里,有两人立在窗户边,双双瞧着院子,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其中一个,一道长长的刀疤划拉过他的脸,衬得他本就谨慎的神情越发深沉恐怖。
另一个则是独眼,一只眼上蒙着个眼罩,腰间还垮着把大砍刀,正是言庆先前在后院撞见的那个独眼男。
这两人话音不高,在滂沱大雨下,倒像是两只蹲守猎物的恶狼。
“看清楚了,他们俩大俩小,就四人?”说话时,刀疤男脸上那道疤跟着脸皮蠕动,越觉凶光更甚。
“老刀疤子,你何时这么疑神疑鬼了,就四个,外加一口烂木棺材,怕是赶着回乡奔丧呢!”独眼男回答时,不忘摸了下腰间那把大砍刀。
“我看未必。他们那群人,浑身上下哪有丧亲之痛。再说那口棺材,你怎么就没顺道去看一眼,里头装了个什么?”
“你让我去瞧死人?”对方冷哼,“我在后院,遇见了他们那个打头的小鬼。鬼精的很,还有他们那马车,是辆官车。”
“瞎老三!我看你是真瞎了眼,官车四匹马,他们那辆车只有两匹马。”刀疤男嗤笑,心下暗道对方倒底是少了只眼,连见识都变窄了。
“放你娘的屁!别以为老子我瞎了只眼就认不出那样式,绝对是官家的车,少了几匹马那也是官车。也许是他们盘缠不够卖了马,又或者那车是劫来的。再说了,坐官车的,也不一定就是当官的。”
“好了,你俩都别吵了。”
一声带着半吊子戏腔的尖细嗓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慢条斯理道,“那口棺材我方才倒是留意过,没有腐臭的腥气,这群人也绝非正常。那俩小鬼里头,拿着的那把黑伞,才是好东西。还有那位年纪轻的公子哥,他脖子里挂着的铜钱,绝对是墓里盗来的玩意儿。”
“锣爷,还是您这双眼......神了!”被叫瞎老三的独眼男立马眉开眼笑着上前拍了马屁,“那咱接下来怎么干?”说罢,拍了下自己腰间挂着的那把大砍刀。
只见这位名叫“锣爷”的,穿着花红柳绿的戏服,端着戏腔说话的男子,连整张脸都抹着淡淡的脂粉,在这昏黄的夜里,妖娆之外全是阴郁的戾气。
对方喝了口茶,并未及时作答,而是他身旁站着的一个胖乎乎的矮个子,咋咋呼呼先开了口,“那——那——那枚——铃——铃铛——我——我——我——”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瞎老三最烦矮个子插嘴,直接摆手摇头截断了话。
那戏腔男子却是温和的笑开,耐心的补全了话,“我儿是想说,喜欢那公子系在耳朵上的那古铃铛?”
矮个子笑嘻嘻的点头,“爹——我——我——我想要。”
“好,到时候爹就把那铃铛给你抢来。”放下茶杯,这不阴不阳的锣爷眉眼间尽是宠溺。
瞎老三与刀疤男相互对看了一眼后,心知他们这位爷,就是独宠自己这宝贝的傻儿子。
随即,两人便见锣爷已踱步到窗边,看着半遮半掩的窗外,意味深长道,“岑家的秘密咱已蹲守了数月,定然不能落入旁人手里。至于今夜突然送上门来的意外,倒也不妨一并拿下。”
“好!就等您老这句话呢!”瞎老三声音带着激动,“我贼老三先说好,对方那把黑伞,到时候就归我了。”
“那枚铜钱我要了。”刀疤男不甘示弱,杀人越货这种勾当,他们自是熟悉的很。自己虽不懂鉴宝,但能过锣爷嘴的东西,怎样都值钱的很。
锣爷听后,似笑非笑地讽刺道,“哟,二位的脸皮子倒是修炼的刀枪不入,这就已经开始分赃了?可别到时候坏了规矩,你们就不怕对方也是干我们这行的?嗯?”
“这点,锣爷放心。”瞎老三哈哈笑起,“他们绝不是干这行的,要不然,后院看到咱的那些家伙,那小鬼怎可能一句话都不答,哪怕说句道上的行话,也好彼此照个面,你们说对不对?”
“话也不能这么讲,后院堆的只是一些掩人耳目的戏箱,对方又不是戏班子,怎么个行话法?”刀疤男反驳。
“不管如何,锣爷即闻出了那棺材不同寻常,那定然就是个古墓里刨出来的宝贝,贼不走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到时候,不拿点什么,他们反而不吉利了。
听后,那戏腔男子终于微眯了下眼,说道,“那棺材里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锣爷要了。一会儿,瞎老三,你去开棺。我亲自去会一会那屋子里的人,免得大家一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别忘了这里是岑家。”说罢,不想锣爷又对着黑暗里喊了声,“卫无影。”
于是,那戏腔男子的身前又出现了名黑衣人,神鬼莫测,竟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似的。
接着,便听得锣爷吩咐黑衣人道,“你其他事暂且都不用管,保护好我儿小旭就是。”
之后,那黑衣人身形一闪,什么话都没说,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来都不曾见到。
这一幕,让一旁的刀疤男与瞎老三皆屏息凝神起来,双方均从对方的神色里看到了惊惧与庆幸,惊的是不想锣爷手里还有“底牌”,又庆幸自己没跟错人。
不待多时,这戏腔男子便打出一把油纸伞,人已隐进了黑暗,向着柳长赢的那厢房小屋走去。他心里尤为谨慎,毕竟这岑家,本身就不简单。
他们蹲守岑家有段时日了,也不见有什么过路人,怎么今夜就突然来了群借宿的,莫不是对方也看上了这块宝地?
更何况对方行为举止,及其古怪。
先不说那口旧棺材,就那个戴着招财脸谱的孩童,这种孩子在他们这行里,有个说法,脸谱阴阳童,便是专门嗅大墓机关的墓童。
至于那口棺材,怎么看那木头,也是哪个野坟地里刨出来的,哪有丧葬人刨人家棺材用的理。最令人意外的,还是那丝毫闻不出棺木本应有的腐臭,定是什么古法手段,若是能拿到研究一二,就是笔横财,这辈子可以不用再干了!
至于方才那公子,他脱了外衫坐在桌前喝粥时,胸前挂的那枚东西,虽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他耳际挂着的那枚铃铛,绝对是件古物!
就这么一群怪人,不叫他锣爷警觉,都有辱他名声。为了稳妥,不得不再做一番试探。若是遇到了同行,自然也好应对。
想到此处,锣爷伸出手,轻轻叩响了柳长赢一行的屋门......
......
就在锣爷的叩门声响起的同时,另一边的瞎老三也已闪身隐进了那间摆放棺材的杂库。
他走到烂木棺材前,和以往一样。
先是将双手轻扣了几声棺盖,并无动静,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墨斗墨线,淋上事前准备好的黑狗血,熟练地一道道弹在了棺木上,纵横交错的好似画出了一张网,就罩在了棺材上。
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
那黄色符纸上的几个蘸着朱砂写就的大字“敕令府山君临身护佑”异常鲜艳,他虽不知这“府山君”是哪号仙家,但这符纸厉害的紧,自己借此也从未失过手。
瞎老三心下稍定,便将符纸朝棺盖上拍下,立刻双手结印,低喝一声“起”,咯吱一声,棺盖同以往无二,应声斜出了一道缝隙。
为防有变,瞎老三还静待了片刻后,才将棺盖整个掀开,探头去看,却不想一只冰冷的手,先他一步扣了上来。
与此同时,屋外闪电划过,炸亮的瞬间随同雷声的轰鸣“劈”在了瞎老三的身上,就见那只青白肤色的鬼手,五指分明,足足一寸来许的青黑指甲,尖细狰狞的已抠进了瞎老三的皮肉,牢牢的钳住了他手腕。
当即,让人整个一片空白,仿佛都能预见到自己被生吞活剥的场面。
瞎老三顿时失去反应。
不好!
他娘的,这是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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