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你先别急,给我一点时间。你那边应该是下半夜了,不如你先休息,在沙特时间中午之前,我会回电话给你。”管盈硬着头皮,答应了崔姗姗。
崔姗姗在电话里连说了几声:“管管姐,拜托你了,麻烦你了,谢谢你了。”这才挂了电话。
老管夫妇很快就听懂了七八成;佳薇却只听出来这位崔姗姗是南方钢材那位徐经理的外甥女,至于他们是在什么机缘下与居庸关在沙特合伙做起生意来,就完全摸不到头脑了。
管雄拍了下膝盖,愤愤不平又十分焦躁:“商场上尔虞我诈,谁还不使点儿手段?那小子能拿下丰华的技术组,是他的本事,嘿,我过去倒小瞧他,小兔崽子有两把刷子啊!但他不该给南方钢材放单子啊,打人一巴掌,再给人一个枣,谁还会念他的好么,到头来净给自己找官司,不是?这南方钢材的人啊,自己牙口有缺,啃不下硬骨头,又能怪谁啊...圈子里谁不知道,他们啊,早几年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到现在就是苟延残喘!闺女啊,这事你怎么管?你就不该答应这个崔姗姗!”
管太太在旁瞪了他一眼,压住了他的气焰:“你少说点吧,谁都不对,就你对!你管好自己身体,别拖闺女后腿就行,闺女的事,她自己看着办,你少管!”
自打小中风之后努力康复了半年,老伴儿便一改往常温柔,时刻督促着管雄控制情绪,只要老伴儿一发威,管雄便自觉收敛了脾气:“得,我不掺合。你之前不也老劝闺女少管钢厂的事吗,我这跟你统一战线呢,嘿,你大炮掉头,轰我来了!你且瞧她能不能放下这事不管,我倒看你怎么劝她,嘿。”说罢,讪笑着上楼修整地毯去了。
佳薇瞧着老两口打嘴仗,怕气氛坏掉,主动问管盈:“要不,我问问言...”突然意识到,在管妈妈面前这样提萧唯言恐怕有些不妥,话说到一半,又紧急停了下来,低头掐捏着手指。
且不说萧唯言现在正与佳薇冷战,即便他两人相处得好好的,他那样爱面子的一个人,也绝不可能冒险接这案子。
管盈很快就打定了主意:“佳薇,你跟我一起,咱们把Judy太太那辆MPV还回去。”
佳薇心中不安,也就没想到这其中的关联,疑惑道:“现在么?饭席上,Judy不是说了么,这车子今天都留给咱们用了,傍晚咱们去超市大采购还要用呢。”
管太太笑着将车钥匙递给佳薇:“中午打包了饭菜,咱们晚饭就对付下,明天去超市就好。佳薇,你就陪她去吧,没有你呀,她一进门就得被Mike缠住,哪还能跟Mike他爸说几句话?”
佳薇恍然大悟:“对喔,Wilson教授一定有办法!”
管盈忐忑得看了看妈妈。
管太太起身,甩甩手:“你呀,美国有那么多好念的书,你全不念,非要来念这苦哈哈的法律,我还能不明白你心里想什么吗?我和你爸,之前也不为别的,只是想你活得轻松些,别被那些责任绊住了,希望你能去做你想做的事。嗨,只要这是你想做的,你就去做吧!”
说罢,匆匆上楼,冲楼角上侧耳偷听的管雄怪道:“地毯拾掇好了吗?我跟你说,你现在退休了,家务就也有你一份!多多劳动,对你身体没坏处...”
见气氛依然温馨,佳薇走在前面,舒心笑道:“咯咯~连阿姨也瞧出来了,你呀,遇到居庸关的事,你就不可能不管嘛!”
管盈待走出门时,才说出心中不安:“这回不一样...他可能真出事了。”
听那电话里的内容,麻烦主要出在南方钢材,他们与居庸关之间只不过一点人情纠纷,能出什么大事呢,管盈何至于面色这样凝重?佳薇回头时,尚不以为然:“嗨哟,你不用太担心他,这回跟前几回能有什么不一样啦?他年纪小嘛,又太好心,办点离谱的事,我都已经见怪不怪啦...”佳薇见她心神不定,主动坐上了驾驶位。
在车上,管盈将乔琪的事简明扼要得与佳薇说了,佳薇听后张大了嘴巴:“天呐!就这样,他还要娶她,什么绝世情种啊?不对啊,这就是冤种嘛!假的也不行呀,哪有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管盈略显焦躁:“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张绒...不知道这事跟她有没有关系。”
佳薇也觉出危险来:“对吼,还有她背后那个客户,听起来手眼通天的。”说话间,佳薇踩深了油门,提了速。
两家社区本就相隔不远,很快便到了Wilson教授家。
Mike见她二人这么快又出现,惊喜得迎上来开门,却见管盈匆匆掠过自己,直奔进爸爸的书房去了,刚想追过去,被随后而来的佳薇挡在身前。
“Mike弟弟,好久不见哟~”佳薇开着玩笑,俏皮得替管盈与他打招呼,并代为解释道,“别介意,国内有个弟弟出了点事情,她心急着去请教你爸爸一些法律上的建议呢。大人们的事,太无聊了,不如,带我瞧瞧你收藏的萨克斯?对了,你会吹《茉莉花》吗?以前,我妈妈的剧团还排演过那首曲呢...”
Mike被佳薇缠住,但满脑子都是管盈,忍不住打断,好奇道:“Uncle管还有一个儿子吗?”
佳薇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啊...咯咯~难道我是Uncle管的女儿吗?”
Mike若有所思得挠了挠一头微卷的棕发:“那么,这个弟弟,也像妹妹你一样重要吗?”
这小老外倒是很机敏嘛,佳薇童心乍起,更夸张道:“哈哟,那个弟弟,比我在管管身边出现得还要早呢,他当然比我重要呀!你瞧,她刚才都急成什么样了?”
Mike闪烁着那双漂亮深邃的蓝色眼眸,清澈得叫人一眼就能看穿他正在思考什么。管盈心想:真可惜!他纵然貌美,但心境这样直白稚嫩,将来可怎么闯得过管盈那道千折百回的居庸关?
直到天黑,管盈才从Wilson书房中抱着一沓资料离开,经过Mike身边时,感受到他的低压情绪,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与他说开,回身致歉道:“Mike,对不起。今天早晨,我因为佳薇要来,有些开心过头...还有我父母,他们之前或许对你说了些什么...总之,让你误会,我感到很抱歉。其实我...”
她已经说得很直白,Mike虽然失落,却还是绅士得笑了笑:“姐姐,明天,我还可以去见你吗?”
管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资料,为难道:“对不起。我明天...或许不在西雅图...”
佳薇在旁听到,淡淡得叹了口气,果然!上一次,管管就为了居庸关急奔回迪拜,这次只不知她是要去沙特,还是回国呢...
Mike伤心道:“你是要回中国去见另一个弟弟吗?”
管盈看了一眼佳薇。
佳薇急道:“他迟早也要过居庸关的嘛...”
管盈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Mike,那个人不是我的弟弟,他是...”
此时,管盈却突然说不清楚郑居庸到底算她的什么人了,迟疑片刻,又果断得摇了摇头:“总之不是为了那个人。是我们中国的一家企业,在沙特遇到了一点麻烦,他们需要我的帮忙,而这对于我的学业研究也很有实践意义,你父亲已经很清楚整件事情,你如果不相信,可以问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教授。希望你,不要怀疑自己,事实上,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生,我确实很喜欢你,只不过...”
“我明白了。”Mike笑着扬起脸,很快便恢复了青春爽朗,“只不过,我还不够成熟,你不相信我的爱足够认真,对吗?没关系,只要你还会回来,我们就还会再见面。只要你还喜欢我,我就还有希望呀...”
啊,百折不挠的年轻人!
管盈发挥失常,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还不够狠...想再说点什么时,被佳薇拖走:“咯咯~你这姐姐,好狠的心,年轻人失恋大过天呐,你还是放他一马吧。”
待离开了Wilson家,路灯明亮,照得街区清凉舒爽,两人各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决定散步回去。佳薇帮她分担了半沓资料,扫了一眼侧边栏的名称,笑问:“喔哟,这是决定带着功课去沙特了?我还以为你要回国寻人呢~不错嘛,还知道学业为重。”
管盈却始终紧绷着一张脸:“嗯,时间就是金钱,沙特那边等不及了。南方钢材是不是穷途末路,我倒管不着,但绝不能让他们最后一刻倒在西城钢材的手里。现在国内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西城钢材,我不能看着郑叔刚有一点起色的钢厂改革,就被人诟病踩着同行的脊梁...乔琪的事,教会我,公关舆论,能瞬间把人捧起来,也能转眼把人毁掉的。”
佳薇当然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刚才一直说得轻松,不过是希望在旁缓解管盈的焦虑情绪罢了,但没想到,管盈已经想到了西城钢材的长远发展,才明白自己所见与管盈所见始终是有差距的,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倒显得没用了...
佳薇认真道:“那我跟你一起去,至少我会阿拉伯语。”
管盈过往虽常在阿联酋地区往来贸易,但对邻国沙特却没有太多涉足,担心自己未必能照顾好佳薇,思索片刻,转身道:“佳薇,其实我过去,也未必能帮上他们的忙,但至少代表了西城钢材的态度,你不是西城钢材的员工,倒不必陪我。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Mike说西雅图是座Magic city,我倒是很赞同,你不妨跟着Judy好好试试地产经纪,你身上有我不具备的亲和力,这是宝贵的天赋,我总觉得做地产经纪对你来说,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
佳薇抿起嘴来:“但你一个人去沙特可以吗?那个崔姗姗...她见到你,只怕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管盈胳膊肘拐了她一下:“嗨哟,我只有你一个姐妹!崔姗姗这回是因为用着我了,才叫我一声姐嘛,那姑娘就是个人精,哪像你这傻大姐对我掏心掏肺的...你还不放心我?今天午饭回来的路上,你就一个劲得吃Mike的味,肉麻死了...”
之前管盈紧绷着,佳薇想缓解她;现在反过来,佳薇紧张起来,管盈又想让她放松,这才东拉西扯。
她千愁万烦的,竟还能为自己腾出几句逗贫的话来,佳薇感怀得摇了摇头:“我总是你的累赘,既帮不上你,还让你为我分心。”
管盈又撞她一下:“神经!你留下来,帮我照顾爸妈和新家啦。还有啊,如果我赶不及开学前回来,你要替我去学校上课去哦,把笔记给我一字不落得写清楚,我能不能跟上功课,就全看你啦!”
“哈?念书?不行啦!你知道我一念书就头疼啊...”
“我不管,这事只有你能帮我!”
“哎哟,还有不到十天就开学诶,你早点回来嘛,不要逼我啦...我不行啦!你这是霸王硬上弓嘛...”
“我觉得你行!就这么定了!”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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