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管盈返回华钢的大会议室,发现Daniel和团队几名成员都不在,又担心起来,他该不会这时撂挑子?
见识过李总秘书的灵活机智,管盈跑去询问:“他们人呢?”
秘书看她紧张得很,疑惑道:“他们去外贸局了,李总也跟去了,我还以为你们约好了在那边碰头...你怎么回公司了?”
至少Daniel没撂挑子,管盈放松了些:“他们什么时候出发的?”
秘书:“吃过午饭回来,Daniel和李总开了个闭门小会,然后就出发了,大概半个小时前吧。”
她比李总晚回来一小时,自己并不是专业助理,大家倒是没必要等她。
管盈:“离应诉日不是还有几天吗?大家现在去外贸局,不是很敏感?”
秘书笑道:“本来是敏感,但有Daniel牵头就不一样了,外贸局对他可是很欢迎的。管经理,这点你该知道的呀,Daniel的家族成员分散在美加两国的政商各界,他在这里的立场和言论,释放出来的信号也是外贸局最关心的。”
想来这就是华钢一定要和Daniel合作的原因了。
管盈不免叹了口气,突然理解了Daniel:也许他所表现出来的,超乎寻常的优秀与完美,于他自身而言,却恰是枷锁和束缚——完美来自于苛刻,而苛刻正是来自于那些他所执着于挣脱的使命。只是他身处其中,看不清结局,那些他所抗拒的,早已渗透到他人生的四面八方,千丝万缕得交织起一张巨网,裹挟住了他的命运。
回想和他在一起时,自己无知无畏,难免在误打误撞间为他在巨网上撕开了一道口子,令他以为看到了希望,这才一直难以忘怀吧。
“管经理?”见她愣住,秘书喊了她一声。
“嗯?哦...”管盈回过神来:“刚才你说,是Daniel牵头带李总去外贸局的么?”
秘书:“嗯!虽然李总早有这想法,但还是要等Daniel发话的。”
这倒是李总的做事风格。
秘书:“也没想到,Daniel带着团队,才只看了一天半的材料,就反应得这么快,还真不是一般人!”
如果是一般人,昨晚被她那番得罪,早该撒手不干了。在这点上,Daniel只怕是又无意间被困在了他自己的枷锁里:越想挣脱,越泥足深陷。
......
一直等到下班时分,Daniel和李总一行人才返回办公室。
商谈似乎很顺利,一行人难得都是带着笑脸。在与李总简单总结过后,在与团队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之前,Daniel急不可待得先来给管盈报喜:“嘿,你今晚真该好好请我吃顿饭!”
昨晚刚得罪了他,今天该知趣些,管盈开了个玩笑:“外贸局不会因为你撤销了调查令吧?”
Daniel眯起眼来,向后耸着肩膀退了一步:“哈!我可不是上帝。”
管盈点点头:“确实,但你是了不起的Daniel。”
Daniel很受用,急着和她分享战果:“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外贸局的底线在哪里。”
管盈小声问道:“百分之几?”
Daniel会意,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刚才真的要我撤销调查令。”
管盈同情于他的“完美”逻辑,回以体恤的笑容:“当然是开玩笑的。撤销不现实,这不仅是商业,也是政治,我想李总他也很清楚这点。只要我们能将反倾销税压到历史最低,就已经算胜诉了。”
Daniel扬起眉毛:“噢,那你对我的要求未免低了些。历史最低可不够,我们要创造一个历史新低。”
果然,他所想挣脱的,早已刻在他的骨子里了。
管盈惊道:“难道低于13%?这简直天方夜谭...而且钢联也不会同意的,他们会对外贸局反复施压,反扑会更加严重。”
Daniel却很有信心:“对中国钢企加压,会导致供应链向越南等国转移,其中还涉及转口贸易,这里面都是成本,我们会给他们好好算一笔经济账的。”
只快速对接了一两天,他便有了对策,而且一出手便抓住了重点!这样一个聪明能干的人,即使当律师也是大材小用了。
管盈不想扫他的兴,脸上带着笑容,心中却替他难过:郑居庸只是初有小成,她便要在危急时分推着他登台接棒,以小见大,何况是Daniel的家人呢?扪心自问,假若她是Daniel的家人,恐怕也无法成全他个人的意志,而要将整个家族发展的接力棒强加在他身上了!
她脸上的惊喜之色,显然给他带去了新的希望和快乐,Daniel志得意满:“你等我一下,我过去和团队交代一下,稍后就带你去吃晚饭,我们该小小的庆祝一下!”
既是要算经济账,今晚定是要全体加班的,她是他的助理,虽只是个名头,但她也不想搞特殊,拒绝道:“不如,等真正胜诉以后再庆祝。”
Daniel:“怎么,你怀疑我的判断?”
管盈无奈,只好找借口:“待会儿,我约了Wilson教授一通学术电话,你知道我落了些课程...”
“哦,OK,那我们先各忙各的,等你结束,我们再去喝一杯。”Daniel退让了稍许。
这晚,华钢办公室通宵亮起了灯,国内外的律师团队与华钢的骨干员工一起,轮流歇班接力。第一班人马结束工作时,已是深夜,管盈预备随团队一起回酒店短暂歇息,Daniel却还记着与她喝一杯的约定,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刻挤了进来。
团队察言观色,在电梯再次打开时,各个声称疲累,加快了步伐先行一步,为她二人留足了空间。
与交往时一样的语气:“陪我喝一杯?”
这个时候,在沙特这种环境,能喝一杯的地方,恐怕只有他的顶层总套里可以提供了。管盈佯装打了个瞌睡:“啊,我太困了,想早点回房间休息。难道你不累么?”
Daniel暧昧道:“你只答应我半个月,我当然要抓紧时间。”
管盈笑了笑:“我们已经每天都在同一间办公室。”
“不一样,那是工作。”
“可我真的累了。”
Daniel轻叹一下:“好吧,那么,我送你回房间。”
“我自己可以的。”
“管盈,至少给我对你说晚安的机会。”
看来,只能如此了。
Daniel的脚步有意走得慢了许多,因为与她同行回酒店的路程实在太短了,就连在酒店大厅里等电梯,他也盼着那电梯来得晚些才好。
走到了1206房间外,管盈转身:“Daniel,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
Daniel不舍离开:“真的不愿意陪我喝一杯?”
管盈笑了笑:“今天真的太累了,我们都该好好休息一下。而且,五个小时之后,我们就会在办公室里再见面的,那时我们可以一起喝杯咖啡。”
Daniel绅士得低下头去:“好吧,五个小时以后,我再来接你。”
管盈:“五个小时以后,天已经亮了,不必那样麻烦。”
Daniel掏出一张房卡,指了指身后对面的1212号房门:“不麻烦,我就住在你对面,秘书今天刚为我换了房间。”
管盈惊讶道:“你,可是...”
Daniel知道她要说什么,笑道:“我只是想和我的团队离得近一些,何况顶层那套间实在太空旷了,我睡得并不好。”如此说来,他脸上确实顶着一对黑眼圈。
管盈心慌,却也只能接受:“那么,五小时后再见。”
回到房间后,管盈越发坐不住,郑居庸可就住在隔壁1205号啊!
正慌着,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响起来。
“你别过来!”虽被铃声吓了一跳,她却想也不想便知道是谁的来电。
“哦?...”对面倒是被她一句话堵住了嘴。
“总之,你别出门!”她不想多解释,笃信他现在会无条件听她的话。
“因为他住在你对面么...”他却早在听到团队陆续回房间经过他门外走廊的声音时,便已在门内等着她的脚步了。
“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难道你打算瞒着我?管盈,你真的玩很大诶,这真的很像偷情...”他逗她。
“...明明是你,神经!”
“知道啦,我也不想再被他打一顿,但我现在很饿诶。”
“中午的饭还剩那么多...”
“哈?你舍得让我吃冷饭?”他对她撒起娇来。
“郑居庸,粒粒皆辛苦,你不要浪费粮食!”
“...哈...哈哈...”
“你笑个屁啦!”连骂他,她都心虚得小声起来,彷佛Daniel就站在她身后似的。
“管盈,你还记得我后天一早就搭飞机回国吧?”
“当然。”
“我们只剩30个小时了...”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小了起来,“他跟你却还有十多天,这不公平。”
她尚不问他打算如何回国安排答应乔琪的婚事呢,他倒敢先叫嚣不公平?
“我今天很累,你不要大晚上胡搅蛮缠!”这话,一般是男人对女人,她却对郑居庸说得顺口极了。
“我刚才在门边,听到你跟他说晚安了,你是不是也该和我说一句,才公平些?”就为这个,他急三火四得打电话来?
“三遍够不够,晚安,晚安,晚安!”她压低着声音,听上去气急败坏,但又无意识得有求必应。
“呵,你敷衍我...”他幽幽的。
“这还不公平嘛!”管盈扶着额头,无计可施,觉得一个男人在她面前这样幼稚造作,简直不可理喻。
“...明天,你会来见我么?”
“五个小时后,我还要去华钢的办公室,明天会很忙...”
“可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他的语气,又成了受气包似的。
管盈皱着眉头,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会让你饿着肚子上飞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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