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中国效率:
天微亮时,华钢办公室里走出一班因为通宵作业而浑身疲惫的员工,换来刚补睡了五个小时的新一批接力者。李总更以身作则,干脆睡在了办公室里。
管盈跟随Daniel到达后,也便快速投入工作当中。她虽只是Daniel的助手,但此时人尽其用,已自动变成了整个团队的助手,主动承担起了查找资料、核对信息、沟通翻译、分类整理...等等杂事。她这般“齐心协力”,令Daniel更感到与她“并肩同行”的快乐,忙碌之余总不禁心中暗喜。
忙了大半日,到了午饭时分,李总体恤大家辛苦,叫秘书定了丰盛的中餐,送进了大会议室。看到饭菜摆上桌时,管盈这才忽然想起郑居庸来。也不知他会不会真的那么傻,饿着肚子等她...唉,昨晚被他胡搅蛮缠,在电话里倒是答应了他的!
“Daniel,我突然有点头疼,想回酒店午休一下。”她只好找借口告假。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要不要去看医生?”Daniel放下饭菜,忧心忡忡得看着她。
“也许吧。不过不严重,不必看医生。”她起身,赶时间似的。
“那我送你回去。”Daniel随她起身。
“比起我,现在团队更需要你,而且酒店就在旁边,你放心好了。”为了让他放心,管盈努力得摆出一个笑脸。
其他同事听闻,也前来关心:“这种强度,我们这些男人也快熬不住了,从早晨到现在,真是多亏你一直在旁给我们打辅助。管小姐如果身体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休息好了才能跟我们一起打持久战啊!”
管盈此时只想悄悄溜走,但和大家共事了几天,得到的关心只多不少,一分心虚但十分感激道:“谢谢,我真的没事,我想我一小时后就可以回来。”她只打算去看看郑居庸有没有饿着,并不想与他久耗。
“那你总要先吃点饭。”Daniel捡起一份食盒,给她递过来。
也罢,正好给那位带回去,也算自己说到做到了。
“谢谢,那我带回去吃吧,待会儿见。”在众人关心的眼神下,管盈接过食盒时更加心虚,走出门的脚步都显得虚浮踉跄起来。
好在郑居庸明天一早就会离开这里了,只要打发了这一天,她就万事大吉了!
刷过他留给她的备份房卡,她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闯进了1205号房间。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得水流声。
“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睡到现在才起?郑居庸,真有你的!呐,提前说好,我只能陪你半小时,你可千万别再浪费时间跟我撒娇使坏,也别乱讲我薄情寡义待你不好,我可是把自己的口粮都让给你了!”管盈拎着食盒袋子,径直走过洗手间,送进了房间里,忽然瞥见桌边的一只小行李箱,不假思索道:“你不是有个登山包么,怎么还带着个箱子?而且,紫色也太不适合你了吧!”
“那是我的。”
这句话险些让管盈将手里正打开的食盒掉下去。
“好久不见,管管姐。”对方抖着双手上的水珠,站在洗手间外的通道处,与她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停下来。
管盈头昏脑胀,反应不及,学舌一般木然:“好久不见,乔琪。”
对方礼貌得微笑了一下,缓缓走近,从她脚边拖走了那只紫色的小行李箱,在墙角地板上打开,有条不紊得拣出一条毛巾来细细擦手,她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却似乎有边界了许多,看上去并未碰他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居庸他,去餐厅帮我煮粥了。来时路上的车子开得不稳,我有点晕车,只喝得下清粥...酒店菜单上没有,我原本是不想吃了,但他说他可以去后厨找找办法...我想,他可能是想躲着我...”乔琪蹲在行李箱旁边,背对着管盈。
从沙特机场到利雅得市区的路况,管盈倒是亲自体验过,信她八成是真的晕车了,刚才洗手间里水流那么急,怕不是她已经在里面吐了好一阵子。郑居庸为乔琪,还是老样子,什么都做得出来,所谓的“绝不出门”那种傻话,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管盈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来,默默将他的房卡放在桌上,强撑着笑脸朝门外走去:“哈哈,他怎么会躲着你呢,你该让他去机场接你的!对了,我就是过来送个饭,工作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再会!”
“他在等你。”乔琪站起身来。
“啊哈,他那不是等我,他等饭呢!嗨,你说他懒得多要命!”管盈虚晃一枪,仍急着开门离开。
“你难道不想知道云南的事吗?”
“...”管盈立在门口,举步维艰。
乔琪:“管管姐,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做很无耻、很自私、很可恨...但请你帮帮我,帮我劝劝他,让他跟我回国吧,好不好?”
怎么,乔琪不知道他明天就回国的事么?
乔琪走到管盈身后:“我听得出来,你们现在的关系...”
管盈转身:“我们没什么。”却又较劲似的,不甘心直接告诉她郑居庸明天就回国的事实,迂回道:“我想,他答应你的事,应该不会变卦的。你们之间的事,我左右不了,你也没必要请我帮忙。”
“有必要。”乔琪经历了许多事之后,隐约变得有些陌生,豁出去似的绕过她身前堵住了去路:“离开云南之后,居庸他就再也没理过我了,就是刚才,他也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我想,他一定是恨透了我。管管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在这里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事业了,如果我无功而返,不如就从这酒店跳下去了!”
管盈皱起眉头:“他对你总是有求必应,没什么底线...他怎么会恨你呢,你想多了。”
乔琪沉默数秒,便懊悔得掉下眼泪来,沿着门板无力得滑坐下去,低头抱住双膝,哽咽道:“是我,是我...”她这副哽咽断续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饶舌歌手。
管盈只怕她情绪崩溃做出什么傻事来,蹲下来拍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吧?”
乔琪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自责道:“是我亲手毁了这些。”
长途旅行加晕车和情绪激动,乔琪脸色苍白无色,状态急转直下。管盈扶她站起,将她慢慢安置在沙发上,随后为她倒了杯水。
“你的身体,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恢复,一个人跑来沙特实在有些危险,玲姐怎么能同意呢?你不会是又背着她?”
乔琪摇着头,放下了水杯:“在节目夺冠之后的第二天,西城钢材就出了事故,玲姐联系不上郑家人,变数太大,她难以预料我后续的发展,也担心下一个变数会超出她的能力...趁着我话题最盛,还算值钱的时候,她打算将我之后几年的经纪约转给丽都文化...我不怪她,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
管盈扶着额头,近来忙着处理海外的学业与官司,自己不曾关心国内的消息,不知她怎的又返回节目,而且还夺了冠?既然已经夺了冠,她却又怎的紧张成这样,转经纪约就更出乎意料了...突然反应过来,惊道:“丽都文化...张绒?”
乔琪点头。
管盈震惊不已,严肃道:“乔琪,现在还来得及,我认真提醒你,你离她远一点!你知不知道她...她对你...她...”
乔琪低下头去:“我知道。”
管盈:“你知道?”
“从住进那家军区医院,我就知道了。”乔琪苦笑着:“我和钱绍威相处了那么久,又怎会傻到什么都不知道...他太太是大人物的女儿,也是张绒背后的人...钱绍威说他和他太太之间早就没了感情,但因为是军婚,除非他太太提出离婚...他们早就分居生活了,而且他太太不能生育。”
管盈不解:“他那些话,你也信?”
乔琪负气道:“我不信,自然有别人争着抢着信。”
管盈无法赞同:“...你有才华和实力,何必走这样的捷径?”
乔琪叹了口气:“你一定被家人爱护得很好。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样幸运,我妈妈在嫁到云南之前曾经有过一段婚史,她的前夫是个赌徒,她是被卖掉的。我爸爸也好不到哪去,早年他因为经营玉石厂不善,在外面欠了许多高利贷,差点被南部的债主要了命,是叔伯几家人凑钱把他从债主手里救下来的。他捡了一条命回来,但又开始酗酒,根本讨不到老婆,叔伯们怕他老了是个麻烦...就这样,两个根本就没有感情的人,却生了我,呵呵,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我的存在,拖累了我妈妈,所以她不爱我,她爱那个被他前夫一家留在老家传宗接代的儿子,她用我孝敬她的钱,给她儿子在广州买房、买店铺、买股票...她觉得她对不起她的宝贝儿子,哈哈,哈哈哈哈...”
回想当时在医院里,管盈便觉得这对母女关系紧张,却不知背后有这么复杂的情况,不免替她难过起来。
“管管姐,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她那个儿子蠢透了,竟然拿着一点住院的证据,就敢去要挟钱绍威,他跟他那赌掉命的老子一样,都想钱想疯了!我报了警...我妈来求我,呵,我趁机让她和她那宝贝儿子断绝了关系。我知道,她把我的钱拿去接济她的儿子,却还指望着我为她养老呢!我真该感谢她那个蠢透了的儿子,多亏有他搅和,我才有了重新回到舞台的机会...”提到事业,乔琪脸上终于挤出一丝快意,继续道:
“要不是他不死心,跑去套路三花阿俏,也不会促成阿俏与钱绍威的勾当。呵,阿俏肚子里可没有孩子让钱太太泄愤,张绒找到了我...她说钱太太决定跟钱绍威离婚了,但不能一而再得白白受气,只要我听话,钱太太可以扶持我对付阿俏...阿俏输得很惨,重庆丽姿也完蛋了...钱绍威躲到日本去了,圈子里等于软封杀了他...你看,这一行就是这样,今天是朋友,明天是对手;今天是仇人,明天是恩人;今天好好的,明天就查无此人了...明知道这些,还要和丽都合作,你一定觉得我很没骨气吧?”
管盈愣了片刻,忧心道:“你有想过你自己以后的处境吗?”
没想到管盈会担心她,乔琪笑了笑,倔强得捋了下头发:“只要我以后还想唱歌,我就没得选。玲姐她说的对,我只有成了丽都的艺人才好,她们总要从我身上赚钱,我听话些就是了。”
管盈摇头:“那不是一个rapper该有的样子。”
“呵...”乔琪瞬间又颓唐了下去,被戳穿了似的。
至此,管盈大概已经了解她此行的意图:“张绒要你怎么做,才肯保你的前程。”
管盈同情她的遭遇,但并不一味可怜她。能同意这样一场血淋淋的交易,乔琪一定是早有衡量,她又何止简单到只是来求郑居庸回去陪她过家家般执行一场假婚礼?
乔琪眼神闪过一瞬慌张,吐出实情来:“那些挖料的狗仔,张绒都可以用钱和势力替我解决;但因为阿俏的事情已经闹得太大,观众和粉丝对我和钱绍威的流言始终半信半疑...她要我和居庸至少维持三年的婚姻关系。”
三年!她怎么说得出口?难道别人的时间一文不值!然而,想到正在餐厅为她埋头熬粥的那个痴情种,管盈暗自气愤之余,却没有把握,天晓得,他对乔琪的底线有多低!
管盈坐不住,站起身来:“四年又三年,那就是整整七年啊!乔琪,你觉得这对他公平吗!”
乔琪趴倒在沙发上,崩溃哭道:“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管盈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恼道:“乔琪,你听着,西城钢材不想与张绒的丽都集团有任何关系,而我也不希望你再次把他拉进这些事情里。但如果,他答应了你,我绝不会阻拦...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保重。”说罢,转身要走。
乔琪却“扑通”跪在了她身后:“管管姐,我求你。难道你要看着我从这里跳下去?现在的西城钢材还禁得起负面新闻吗?”
“你威胁我?”管盈不可置信得转过身来,“你何必威胁我!你该威胁郑居庸,他最怕你做傻事,他为你都跑去云南了不是吗?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为难我呢?”
乔琪哆嗦着瘫倒在地:“云南...那时候我意志消沉,眼里根本看不到他为我做的事...家里一直欠着叔伯们的钱,这些年全靠我在还。当大家知道我完了,叔伯们还好,我那几个堂哥嫂和弟兄们却不甘心,玉石厂被他们接管后生意一直没有大起色,父辈的债凭什么要他们扛呢...那时西城钢材在京西政府的支持下获得亿级融资的新闻恰好出来,居庸又刚好答应了玲姐不提悔婚,他们就在玉石厂里扣下了居庸,每天只给他半个小时回邮件的自由,连这也是有人看着的...如果不是玲姐替他斡旋,提醒我那些家人不可以逼人过甚,以免两败俱伤,他可能在玉石厂里已经出了事...我妈直到很多天以后才告诉我,而我怕哥嫂弟兄们来找我的麻烦,我...是我害他被关了20多天...我没有救他,我就是个混蛋。”
难怪当时与玲姐联系,对方请求她不要报警。管盈气愤道:“他已经为你做到那种程度,你还指望他为你们家还钱么?”
乔琪恸哭:“那时,我每天就跟死了也没两样,我根本顾不上他...后来听他们说玉石厂突然来了一个姓赵的批发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夜里把居庸从玉石厂里偷偷带了出去。哥嫂弟兄们来逼我,张绒也在这时联系我,玲姐只好替我安抚家人,又冒险安排我上节目...”
玉石批发商?看来是老赵背后的手笔,那玲姐也定是避免事情闹大而在前台接应配合了。
郑居庸在云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绝口不提!莫不还是为了替她掩盖?
管盈心火蒸腾,再听不下去:“你知道他这次不会再答应你了,所以不惜跪下来求我?不,来威胁我,拿西城钢材来威胁我?!”
这时,房门被打开,郑居庸端着一碗热粥回来,看到房间里的情形,错愕得站在门口。
呵,他不会以为自己在欺负乔琪吧?虽然是乔琪威胁她,但却是乔琪恸哭倒地,正一脸苍白得跪在她面前呢!想到他对乔琪的纵容,想到他怕乔琪出事而可以忍常人所不能忍...她简直想给他一耳光!
“她要跳楼,你自己看着办!”她一把扯开他,负气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跳楼?这里高层的窗都是封闭的...”郑居庸意识到不妙,紧走几步,将粥送进房间,摆到了桌上,而后快速看了一眼跪倒在地板上的乔琪,“我先出去一下,很快回来。”说罢,决然转身,追了出去。
“呵...”乔琪无力得朝后跌躺下去。
在酒店大厅,郑居庸终于追到了管盈,从后将她拽住:“管盈,你听我说,我不知道她会来。张绒联系了董知桥,董知桥不小心说漏了嘴,谁知道她和张绒...”
“你跟她的事,不用跟我解释!我还有工作,你知道我有多忙,你放开我!”
“管盈!”郑居庸不肯松手。
“郑先生,请你放开她。”
Daniel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前,手里正攥着一盒头疼药。
“居庸!”乔琪这时也从电梯口踉踉跄跄追出来。
四人相对,偌大的酒店大厅,局促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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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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