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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借阅

天色漆黑,小厮旺儿和阿寿守在门外,花厅里的四盏灯火将人脸映的明明灭灭,晏迟跪在下首,凛冽寒意从地砖缝里浸入他膝头,激的他蹙眉。

他身侧,冯福滔滔不绝向上首的颜举人指控晏迟,以及他如何发觉晏迟罪行,又如何带人寻着赃物,言语间之悲愤痛心。

末了,冯福擦掉眼角的泪,总结道:“…晏迟家中贫苦,仅有瞎眼寡母和一个姐姐,全家都指着他度日,他一时糊涂,酿下大错。小的虽怜悯他,可深受主家之恩,也为早日警醒晏迟,不愿他日后犯下更大罪过,所以压住心中悲痛,向老爷说明实情,望老爷明鉴。”

终于,他说完了。

冯福指着晏迟跟前的碎银,铜板,以及一方陌生又熟悉的砚台,喝问:“铁证如山,晏迟,你可认罪。”

冯管家面沉如水,却又碍于主家在场,不敢轻易露态。

今晚冯福越过他,直接寻了颜举人,告发晏迟偷窃。

冯管家是不信的,他也活了几十年,自问眼光不孬,晏迟怎么瞧也不是小偷小摸之辈。

但证物摆在眼前,冯管家又犹疑了。

晏迟抬首望向颜举人,主家神情严肃,但无厌恶之态。

晏迟心里一番权衡,开口道:“老爷,小的没有偷窃,冯福带人从我衣柜里搜出来的一两银子是小的自己的,但床底搜出的砚台和银两,小的就不知道了。”

冯福冷笑,“你当然不会承认,但证据摆在这儿,你抵赖也没有用。”

晏迟偏头望向冯福,面庞稚嫩,双眸却十分坚定:“丁字房内,除了我,还有你。”

“你胡说什么!”冯福眼神闪烁,瞬间跳脚,指着晏迟的鼻子骂,“你想说我在栽赃你是不是?”

“是,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在栽赃我。”晏迟斩钉截铁道。

花厅有瞬间的寂静,一直冷肃的颜举人,神情也有了变化,他看向晏迟,少年脊背单薄,却未有羸弱之态。

冯福面上肌肉抖动,双目充血,下一刻,他倏地倾身掐向晏迟的脖子,然而晏迟就地一滚,躲开了他去。

冯福收势不及,一头撞在几角,红木桌椅平移数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冯管家立刻上前按住冯福,斥道:“老爷跟前,哪容你放肆。”

厅内这么大的动静,惹得守门的旺儿和阿寿频频往里探,听的抓心挠肝。

颜举人冷哼一声,两人连忙站正,但耳朵竖得高高的。

冯福这一撞,头晕眼花,晏迟不给他纠缠的机会,立刻道:“老爷,银钱和砚台都不是凭空出现,若小的能证明其来处,可否能证明小的清白?”

颜举人颔首。

冯福直觉不好,想要阻拦,但额头阵痛,几欲干呕,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连贯句子。

晏迟跪下,将八钱碎银和两百铜板拨至一旁,仰首道:“回老爷,这一两银子是小的誊抄《幼学琼林》所得,手稿交与山游书肆的陆掌柜,正是今日发生之事。”

冯管家诧异望来,厅外旺儿和阿寿对望,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明晃晃的震惊。

“你撒谎!”冯福捂着额头,眼前模糊,但朦胧间锁定晏迟的大概轮廓,“你一个下人,大字不识几个,居然说靠写字挣钱,你以为老爷好哄骗不成。”

他又转了方向,估摸着颜举人的位置磕头,“老爷,晏迟狡猾,满口谎言。索□□由官府审问,不怕他不招。”

晏迟的目光冷的像冰,但声音却很轻,给人一种温和的错觉,他说:“福子哥,我跟你有什么深的仇怨,多么大的恨意,你要置我于死地。”

冯福脸上有短暂的呆滞,但很快被怒火覆盖:“你少污蔑我,我不过是求一个公道,不让贼人逃脱罢了。”

晏迟收回了目光,敛目低垂:“何必惊动官府,老爷不嫌麻烦,派人请陆掌柜过府一问便知。”

“我一个下人,家境贫寒的穷小子,没有本事让一位掌柜为我作假。”晏迟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但听在众人耳朵,莫名有种讽刺。

旺儿奉命出府,寻陆掌柜。

冯福肉眼可见地慌了。他还在强调:“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是说你是温习过去所学……”他声音戛然而止,神情疾速变化,随后声音骤然拔高,指着晏迟怒吼:“你骗我!!”

颜举人重重搁下茶盏,冯管家心里一跳,一掌打在冯福后背,“住口。”

很快,旺儿将陆掌柜请进府,冯管家三言两语说了大概,陆掌柜惊讶,怎么也想不到清秀文气的晏小书生,居然是颜府的下人。

这样的场景见面,一般人都受不住,更遑论一个半大小子。

陆掌柜想说点什么宽慰一下晏迟,但晏迟神情平稳,不见窘迫。

陆掌柜也压下心思,公事公办,道晏迟确实誊抄过《幼学琼林》交由书肆。

“说来晏小哥也不是头回跟老朽打交道,此前晏小哥还誊抄过《三字经》,虽然字迹差些力道,但十分灵秀。”

陆掌柜从怀里取出一沓手稿,交与颜举人,笑道:“时间匆忙,还未装订成册。”

晏迟眸光闪过一抹波动,他没想到陆掌柜居然将他的手稿带来了,好细腻的心思。

颜举人接过手稿瞧,其他人也伸长了脖子,一盏茶后,颜举人将手稿还给陆掌柜。

颜举人道:“今夜打扰,实在不该。改日颜某设宴,给掌柜赔罪。”

陆掌柜忙道:“举人言重,折煞小老儿了。”

旺儿送离陆掌柜,颜举人扫了一眼神情青白的冯福,目光再次落在晏迟身上,饶有兴致问:“剩下的砚台和银钱呢?”

晏迟盯着砚台瞧:“今日是腊月中旬。”

他突然没头没尾一句,把众人的思绪都打乱了,莫名地望向他。

晏迟道:“我今日是不该休息的,特意与冯管家请了一日假,扣一日银钱。”

冯管家点头,对颜举人道:“昨晚晏迟就与我说了。”

冯管家当时还以为晏迟家里有什么事,否则晏迟请假作甚?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去书肆交手稿。

冯管家心情有些复杂。

晏迟又向颜举人拱手一礼,才道:“老爷对外物的喜好不显,不拘什么价贵价贱,轮流着用。”

晏迟屈膝,从地上拾起那方松鹤延年的松花石砚台,“这方砚台,老爷昨儿用过了,今日才会收拣,所以要动手,只能在今日。”

颜举人捋了捋胡须,不置可否。

冯福脸色白了青,青了红,负隅顽抗:“你趁我不注意,偷偷去书房了。”

晏迟不语,冯管家快羞的无脸见人,怒斥冯福道:“你简直胡言乱语。”

这已经不是指证了,完全是耍赖。

“至于银钱。”晏迟叹道:“这个确实不太好说。”

冯福眼睛亮起来,“你们听见了,他无法证明了。”

晏迟道:“我曾听闻,某地有一傻小子,被人冤枉多吃了一碗粉,没付钱。最后竟剖开肚皮来证明自己。清白不清白不好说,命确实丢了。”

冯福脸色有些难看,“你不要胡说八道,蛊惑人心。”

晏迟道:“我没有在床底藏东西的习惯,日日月月的,床底应是有一层灰,只要将床板翻过来,对一对床底的手印就知晓了。”

话音落下,冯福只觉脑子一空,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还欲狡辩,想说那手印是自己去搜查赃物弄上去的。但很快发现若是如此,也该有晏迟的手印……

颜举人命旺儿和阿寿去将晏迟的床板抬来,灯火通明,冯福看着床底板的手印,再也撑不住了。

他跪地求饶:“老爷,小的只是一时糊涂,小的知错了,求老爷看在小的过往勤恳份上,宽恕小的这一回罢。”

旺儿和阿寿看稀罕物一样地看向晏迟,这种说不清的事,晏迟居然给破局了。

真神了。

颜举人俯视冯福,道:“苦主不是我。”

冯福心中闪过一抹决然,向晏迟膝行而去,二话不说砰砰磕头,不过几下,额头就见了血。

“小迟,我错了,我对不起你,福子哥只是看你跟小公子走的近,心中嫉妒,才办了坏事,福子哥一时糊涂,但福子哥并没有坏心。”

“我上有双亲侍奉,家里兄弟姐妹也都指望我,你可怜可怜我吧。”

他声泪俱下,额头见血,模样实在凄惨,冯管家不忍地别过头。

旺儿和阿寿也不落忍,他们到底与冯福共事了好几年,欲开口劝晏迟高抬贵手。

“你可怜?谁又来可怜我?”晏迟漆黑的眼珠缓缓转动,随后才偏头对上冯福,“从我入府开始,你就打听我家境,你知道我家中贫苦,仅有寡母长姐,你也知道她们都指望我。”

“但你还是要诬陷我,如果今日我没有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就会背上偷窃的罪名,不但被赶出颜府,还要吃官司,我的未来全毁了。”

“我的阿娘和阿姐也会因我蒙羞,被人指点,更不会有人雇佣她们做活,只能苟延残喘。直到某日再也受不住压力,一死百了。”

他向冯福走去,一把拎起冯福的领子,声音不复平静,带着怒火高涨的微颤:“人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要对我百般折磨,对我一家赶尽杀绝!”

冯福面对这样强行克制愤怒的晏迟,莫名生出些恐惧:“我…我……”

“福子哥,冯、福。”晏迟一字一顿,他咬紧了牙,一张犹带稚气的脸绷的死紧,一行泪却倏然滑落:“我有何处对不住你,我尊你年长,处处恭敬,却不知你这皮囊下是这样黑的烂心肠。”

“你真是,毒—透——了——”

他挥起一拳,重重砸在冯福面中,只一下,冯福脑子嗡嗡,头晕眼花,鼻下温热湿润……

——嘀嗒

花厅内寂静无声,落在地面的,不知是血珠,还是泪珠。

那嘀嗒声,此时此刻却击打众人耳膜,心如擂鼓。

旺儿羞愧的无地自容,他方才还想开口为冯福求情,却不知差点帮了一头恶狼。

阿寿也不好过,两人不声不响退出花厅外,再也不往里瞧了。

颜举人沉眉压眼,冷峻道:“将冯福关入柴房,明日打发了。”

冯管家嘴唇微张,又缓缓合上,低下了头。

颜举人看向泪流不止的晏迟,缓了声:“你随老夫来。”

晏迟跟上。

离开花厅时,晏迟不经意往供案后的山水檀木座屏瞧了一眼,复又敛目,眼底无悲无喜。

六子吃粉,剖腹自证。来源电影《让子弹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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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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