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荒原注视着云旗因吐露“秘密”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桃花眼里浮动着邀功与依赖的神采。这个室友是他亲自挑选的,对方身后盘根错节的人脉网络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从初见那一刻起,李荒原就清楚,云旗能给他带来需要的东西。
只是,与他预想中那种“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互利互惠”的场景不同,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悄然偏离了轨道,滑向了一个未曾预料的方向。
李荒原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尖掠过云旗的领口,替他理了理本就不存在的褶皱。动作轻缓而自然。云旗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闪避,耳根反而迅速漫上一层绯红,眼神游移,交织着慌乱与一丝并不隐秘的欣喜。
“所以,”李荒原声音低沉,带着探究的意味,“你表哥特意叫你去,是想引你进入那个圈子?”
“……嗯。”云旗的声音几不可闻,近乎呢喃,“他说……带我认识一些人。荒原,你要是感兴趣,我……我可以跟我表哥说说,也许……”
“不用了。”李荒原打断他,收回手,语气恢复平淡,“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去吧,玩得尽兴,也……多看,多听。”
这看似随口的嘱咐,却让云旗眼眸一亮,仿佛领受了什么重要使命,用力点头:“好!我一定把听到的都记下来告诉你!”他瞥了眼时间,“那我先走了,表哥该等急了。”
他转身走向门口,步履轻快,到了门边又回头望来,眼神湿漉漉的,唇瓣微动,最终只低低说了句:“我……我尽量早点回来。”
门扉轻合,将内外的世界悄然隔断。寝室内彻底沉寂,唯有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笑语喧哗,暗示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夜晚。李荒原指尖轻敲桌面的节奏并未停歇,稳定而轻缓的“嗒、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如同他脑海中精密运转的思绪。
他垂眸,看着刚才触碰过云旗领口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感——昂贵丝质衬衫的细腻纹理,以及其下年轻肌肤瞬间的紧绷与随之而来的松弛。云旗的反应……过于直白了。那绯红的耳根,闪烁不定的眼神,近乎驯顺的依赖姿态,都明确指向一个他始料未及的方向。
“偏离了……”李荒原在心中默念。确实偏离了。他选择云旗,看重的是其家世背景所能提供的信息渠道与潜在助力。他原本期待的,是一种基于利益权衡的、清醒而互惠的同盟关系,如同棋局上相互策应的子力。他甚至做好了付出相应代价——例如适度容忍对方的少爷习性——来维持这种合作的准备。
然而,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预期。他接连的强势举措——无论是武力震慑还是灵能干预,非但未能激起云旗的抗拒或疏离,反而如同一种奇特的驯化过程,让这只骄傲的孔雀滋生出某种……扭曲的依附感?云旗望向他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平等审视或带着优越感的打量,而是混杂了敬畏、讨好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求。那并非对“盟友”的期待,更像是对“支配者”的归附。
李荒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这些世家子弟的相处模式,难道除了支配与顺从,便容不下平等相交的可能吗?
这种关系,比他预想的更为复杂,也潜藏着更大的风险。它建立在不甚稳固的情感纽带上,而非冷静的利益共识。情感易于波动,难以精确驾驭。一旦云旗某日醒悟,或遭遇更强烈的吸引,这份依赖很可能瞬间转化为反噬的利刃。
但……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也罢。”李荒原眼底掠过一丝淡漠。既然局面已然如此,不妨顺势而为。他将计就计,维持这种微妙的掌控态势,充分利用云旗的价值,更快地撬开观澜学院上层社会那扇沉重的大门。
至于这份关系未来的演变,以及可能引发的麻烦……李荒原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他有足够的自信,在任何变故发生之前,积聚起足以掌控全局的力量。若云旗始终“安分”,他不介意给予相应的庇护;倘若其日后心生异念,试图背叛……他自有手段令其认清现实。
李荒原收敛心神,拿起笔记和书籍,将思绪沉入灵能理论的玄奥之中。窗外的浮华喧嚣与他无关,他自有其征途需跋涉。
时间在阅读与推演中悄然流逝。窗外远处的喧哗渐渐微弱,直至被深夜的寂静吞没。临近午夜,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带着迟疑和笨拙,试了几次才成功。
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高级酒液、甜点香气和淡淡烟草味的空气先于人涌了进来。云旗脸色绯红,眼神迷离,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散落几缕在额前,烟灰色正装的领口微敞,整个人透着一股放纵后的疲惫与兴奋。他一眼看到书桌前似乎仍在看笔记的李荒原,动作瞬间僵住,酒意醒了两分。
“荒……荒原?你还没睡?”声音带着酒后沙哑和一丝讨好。
“嗯。”李荒原合上笔记,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结束了?”
“嗯,刚结束。”云旗靠在门板上,舒了口气,像卸下重担。
李荒原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这默许的姿态让云旗如同得到特赦,踉跄着走到床沿坐下,开始滔滔不绝,话语因醉意跳跃,信息却密集砸来。
“太夸张了……‘守夜人’的酒会,根本不是迎新,是分蛋糕和敲打新人!”云旗语气激动,“原会长家里出事要休学,我表哥云深参与了竞选,声望很高,不出意外就要升任下一届会长了!”
会长更替。李荒原指尖无意识地在笔记封面上轻轻一点。权力核心变动,意味着秩序重组,是危机也是机遇。云深上位,云旗身份水涨船高,接触核心信息的可能性增大,但云深此人立场不明,需要警惕他对云旗的掌控和可能带来的限制。
“还有,今年新生里有个猛人,叫谢羽觞,来自边境‘烽火谢家’!”云旗比划着,“灵能回复速度爆表,足足有9!来这第一天就被四五个院长看中,直接内定进执行部了! 今晚好几个部长都围着他转……”
谢羽觞。烽火谢家。灵能恢复速度竟然是满值的9。李荒原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如此人物,前世竟籍籍无名?是中途夭折,还是被刻意雪藏?这个变数必须密切关注。他的边境背景与学院体系或许有微妙张力,或许能成为搅动局面的棋子,但本身亦是不稳定因素。
云旗端起水杯灌了一口,压低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最大的消息是,一年级期中联考,要和‘鹤庠’、‘却月’两所名校共同举办。听说他们出的题都特别简单,这下我们稳拿三分之二分数,不用担心了!”
“考试不只是看成绩,该学的还是要学。”李荒原随口劝诫。前世模糊的记忆里,确实有这场简单的考核。即使他上课听得磕磕绊绊,考试忘了买电子笔,也依然得到了65分的及格分。
云旗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八卦,话题转到自己时,语气带上了不忿和委屈:“……他们表面上对我客气,但眼神里的打量和算计藏不住。看我表哥面子喝一杯,转头就去围谢羽觞了……好像我这种靠关系的就低人一等……”他越说越激动,带了点鼻音,“要不是我表哥……谁会在意我云旗是谁?”
李荒原静静听着,直到云旗情绪稍平,才淡淡开口:“所以,你认定自己是靠关系,所以低人一等?”
云旗愣住。
“别人怎么看,不重要。”李荒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重要的是,你进去后,能拿到什么,能做到什么。会长表弟的身份是平台,不是枷锁。关键在于,你能否利用这个平台,拿到连你表哥都需要正视的东西。”
这番话,冰冷而现实,没有安慰,却指了一条更具主动性的路。云旗眼中的迷醉委屈渐渐被一种混合着惊愕、思考和被点亮的依赖感取代。
“荒原……我……”他喃喃,下意识想伸手。
李荒原已退后一步。“很晚了,洗漱休息吧。”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明天开始的课是重点,养足精神好好听。”
云旗用力点头:“我明白!”
云旗洗漱回来,躺在黑暗中,轻声说:“荒原,我会做好的。”
隔天,两人并肩去上课,四个小时的课程很快结束。下课后云旗收拾东西准备独自去食堂吃饭,却见李荒原站在旁边,好像在等他。
“荒原……”云旗眼前一亮,“你要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嗯。”李荒原点头。除了为了演戏去宿舍附近食堂吃过一次,他开学以来还没去吃过食堂。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为了节约读书时间从来不去食堂的人呢,怎么突然就准备吃食堂了啊?”两人边走边聊。
“只是因为刚开学食堂里全是新生,不想挤。反正要待好几年,晚一点再把食堂吃腻也不迟。”李荒原回答。
两人端着丰盛的餐盘刚坐下,云旗才夹起一筷子菜,就听见李荒原低声道:“九点钟方向,那个穿燕麦色卫衣的,是不是谢羽觞?”
人流攒动间,云旗眯眼辨认了片刻,直到直到看到那人和昨晚宴会上一模一样的燕麦色卫衣的卫衣和略显凌乱的发梢,才压低声音:“真是他!荒原哥,你怎么认出来的?”
“猜的,”李荒原说,“他的周边时不时有人过去找他聊天,而他自己却显得很被动。”
刚解释完,李荒原就端着饭走过去:“同学,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少年嘴里叼着一根小鱼干嚼了半天,死鱼眼动都没动一下,声音含糊:“不知道,随便你。”
李荒原在谢羽觞对面坐下,餐盘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响。云旗也赶紧端着盘子跟过来,坐在李荒原旁边,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猛人”。
谢羽觞依旧慢吞吞地嚼着小鱼干,对多出来的两个人毫无反应。他周身弥漫着一种近乎禅意的平静,或者说……懒散到极致的漠然。
“谢羽觞?”李荒原率先开口,语气平淡。
死鱼眼终于动了动,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瞥向李荒原:“嗯。有事?”声音含糊,没有丝毫不耐,也没有任何热情。
“昨晚‘守夜人’的酒会,听说你很受欢迎。”李荒原像是随口提起。
“哦,那个啊……”谢羽觞又打了个哈欠,“吵。要不是家里非要我去,我宁愿在寝室睡觉。”他的反应不像抱怨,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就像在说“今天下雨了”一样自然。
云旗在一旁觉得不可思议,那样觥筹交错的权力场,在这位嘴里竟然只得到一个“吵”的评价。
李荒原目光微凝,继续试探:“烽火谢家,灵能回复速度9,难怪他们如此重视。”
提到这个,谢羽觞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懒懒地说:“回复快是快,但没什么用。”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说出了一句让云旗差点咬到舌头的话:“我的灵能没有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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