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吗?我卸掉身上的管制武器,恢复了手无寸铁的状态。
这种明显跟管理局有关的开放公共建筑安检很严。我当然可以故意引起一点小麻烦,但纪殊珩绝无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副驾驶的人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麻烦。
反正是坐不安分。我扫一眼安分午睡的副驾驶,把车钥匙留在车里,摸出很久没用的墨镜戴上,下车准备去绕一圈周边。
这人真不怕我把他卖了。我轻轻关上车门,去看不远处的冷色建筑。即便是大中午,建筑冰冷的气质还是让我不安。
扫了一眼门前花圃,有几架稳定位置的无人机,再望远一点,还有两台日常巡逻的。
安保倒真是不错,要是能确定归我上司管就好了。
摸了个角落,试试看能不能故技重施黑掉。如我所料,纪殊珩果然不会再给我第二次机会。
控制不了无人机,但我黑掉画面检查环境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查看完毕环境,把手环关掉。
单独黑掉画面是没有办法修改日志署名的,不过,我觉得姚渊也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
司南派来的执行官都杀过了,黑他们几个无人机只能算“锦上添花”。
说到底是征用市民的物件,管理局会报销的。
我毫无芥蒂地刷姚渊的手环进了门。
至于他本人,刷脸去吧。
刚过饭点,里面还有不少游客。我看看地板上的晃动光影,迈出步子,跟着路线暗示走。
画作是我看不懂的印象派,对我而言,只能感受到单纯的颜色组合符不符合我的审美。
背后意味什么的,我是凡夫俗子看不懂,也没必要看懂。
布展跟迷宫似的,偶尔会听见几个游客小声地相互交谈。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人,我分心去看几张大幅画作,最后停在近乎有四米高的画框上。
前进两步去看笔触,后撤两步通览全幅。我难得抱胸投入了更多注视,身后似乎有人离得过近,下意识侧身让开空间。
发觉那人多少有点熟悉,我恋恋不舍地收回注意力,才发现是一脸“你丢下我就为了自己单独看画展?”的姚渊。
“我就知道你可以刷脸进来。”我晃晃手上的手环,冲他一笑,“你的午觉真安稳,我没舍得叫醒你。”
他很无语地摇头,懒得跟我计较太多,顺手把车钥匙递给我:“你这车我都不会锁,站停车场研究了好一会才明白。”
这我倒没想到。
我理亏地收好车钥匙,强词夺理:“至少睡得不错?”
姚渊不太愿意提及这一点,目光略过我,看向我的身后。
“难得的午觉?”纪殊珩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过来,“恭喜咯。”
我转身面对她,熟悉的耳钉落在她的脸侧。仔细端详了半天,我也分不出这她到底是本体,还是新的“人格替换”实验成果。
纪殊珩站在原地,见我和姚渊没有人回答她,很宽容似的轻轻摇头:“如假包换的本人,可以对话了吗?”
“恕我直言,纪摄政,”我先开口,“你好像没带档案?”
“我放在后台了。”她的语气很轻快,“没有武器,没有安保,你去后台可以直接拿了离开。”
听着就像是请君入瓮的计划。我挑眉,示意她亲自带路说明。
纪殊珩没有拒绝,早就预料到我行为,顺着地上的路径指示灯光做出邀请手势:“其实你可以不参与这趟浑水,吴潍。”
她走得不快,要是忽略对话内容,倒也算得上是朋友在相伴看展。
我也顺着她的心思去关照那些画作,慢悠悠地反过去撺掇她:“你也可以选择直接投降,我保你在意的东西一命,如何?”
“不着急。”她说,语气听起来像是有时间等着种子发芽一样,“他应该跟你说过,我向来,嗯,懦弱?”
懦弱?指的是四年内把不知名生物科技公司做成民间头部公司之一;包庇人类异常信仰组织,免去一切可追踪把柄;手里捏着看着就玷污人类本质的LEA人格替换技术——的女人,懦弱。
除了没点武力值,其他不都点满了?
我勾起嘴角:“啊,你不会是那种,科技狂人的人设?”
纪殊珩对我的吐槽笑出了声:“算不上,要不然姚总督早就把我架空了。”
我就说他们之间还有我不知道的问题!我试图组织出一个句子去问出更多细节,但又听见纪殊珩用着自言自语的语气对着姚渊问。
“姚渊,你挣扎了四年的真相,有什么进展?”她漫不经心地在错落的光影下走过,“我不对你提及‘吴潍’这个名字,也是为你考虑。”
怎么感觉在骂我?我压下心里仿佛被母亲拎出去训的错觉,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纪殊珩,”在身边沉默许久的姚渊终于开口,“你知道我跟你要的是全部所知。”
落后两步远离纷争中心,我实在是插不上话,也懒得参与两个“高高在上”的人翻他们不落地的旧账。
我总觉得周围有点过于安静,才意识到周围的游客早就被清场了。有些后知后觉地扫了眼手环,琢磨我到底是在那幅画面前看了多久?
“换句话说,就是没进展。”纪殊珩没管姚渊说了什么,“说你‘优柔寡断’也是一点没错。”
优柔寡断?我的视线扫过一张主色调为蓝紫的画作,从他们的对话里抓出关键词。也算一种“好欺负”吧,我下定义。
走过一个拐角,我看见展板错落的间隙中路过一个黑影。
保安?但我一路走过来都没见到第四个人。
犹豫片刻,我又看了一眼前面冷嘲热讽的两位。
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打起来,反正要是想杀早杀了。当着我面杀,是想被我直接无理由扭送进管理局吗?
简单判断,我决定穿过展板之间的缝隙,去找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到底是谁。
我忽略从不远处的谈话声,隔着辨认展板对面的脚步。
对方步速缓慢,走走停停,像是普通的游客在观赏画作。我越发觉得奇怪,迅速分析了展板分布,绕到目标的后侧方,趁对方背对我的时候仔细观察。
身形,呃,准确来说,体态有点熟悉。
身穿日常服饰,排除保安;目的不明,路线随意,脚步声没有收敛,排除执行官同行;其他能让我熟悉的体态更少了。
我实在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在他身后缓慢跟踪片刻。
思考是要绕到正面去看看脸,还是黑了摄像头慢慢找角度,那人却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心下暗道不妙,我迅速转到对方突袭路径的另一侧,贴紧展板。
果不其然,那人猛然出现在我上一个位置。
我压低重心,一把扯过对方的手腕,顺势踹向他的腿,迫使他下跪。
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枪,摸了个空。我不耐烦地“啧”一声,迅速反折对方的手,压到他背上。
如果是普通人,这种程度的压制已经绰绰有余了。
对方闷哼一声,我听声音居然有几分耳熟。
他低语一句“小瑎,等会回你联系”。
小瑎?趁我愣神的片刻,他没被我控制的手抓过我的手腕,硬生生把我拉倒在地。
不是,纪殊珩不是说没有安保吗?
没给他调整姿势压住我的机会,我借力往外一蹬,拉开距离迅速起身,观察他。
对方甩了甩被我反折的手,俯身掸了掸被我借力部位的灰尘,开口是令我火大的熟悉语调:“这位淑女,在我记忆里,我们无冤无仇吧?”
顶着姚渊的脸说这种话的,呃,冒牌货?我还是加一对引号吧。“冒牌货”似乎真的很困惑,尽管被我钳制片刻也没有怒气上翻的迹象。
脾气真好,跟在隔壁阴阳怪气纪殊珩的那个真像。
“抱歉。”我没什么感情地甩下一句,准备转身离开,“认错人了。”
他一把拉过我:“你先跟踪的我,我想问你为什么,起手就是袭击,就一个道歉?”
哪来那么多问题要问?我摸摸腰上有没有带管理局的实体证件,很不幸,跟我的武器放一起了。
“管理局办案。”我甩开对方的手,“通缉犯是恐怖分子,跟你,长得很像,但你不是他。”
倒反天罡。
我真是受不了有两个及以上的相同生物基因组……好吧,很显然现在不是这种情况,但我真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总之,我受不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跟吴潍已经够够的了。
LEA的人格替换效果是暂时的,但上次对象是叶礼雲,成年人或许会不太一样?
我思考着,希望这个小冲突没有引起隔壁两个人的注意。
“你的戒指,”眼前的“姚渊”忽然提到我意料之外的东西,语气有点意味不明,“跟我的设计图很像,巧合?”
我就该把戒指扔到储物箱。我下意识握紧拳头,努力想出一个对策。都是密闭空间,储物箱也是盒子,房间也是盒子。
我摆出万能理由:“不要妨碍公务。”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我是什么跟踪狂,接了手环上的电话,权衡片刻还是放我离开。
天地良心!
我逃也似的在展板间穿行,走神得厉害,狠狠撞在了正版的,呃,管理局指定唯一正版的,姚渊怀里。
我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趁着大脑一片空白的机会,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不管是和眼前人,还是和刚刚的“赝品”都拉开物理和心理上的距离。
姚渊的手顺势从我肩上放开:“你去做什么了?”
跟你的赝品打了一架,还被认为是跟踪狂了。
我在心里悲痛地控诉,确认自己还算完好,装作无事发生地回答他:“被一幅画吸引了,特意去看看。”
“是什么恐怖主题的作品?”他语气里的揶揄一点没少,“宣传的主题好像并不是‘恐怖’。”
快了。我在心里跟他说,拉过他跟上在前面似笑非笑的纪殊珩。
我跟纪殊珩那双绛红色的眼睛对视上。
她的视线轻轻滑向了我的来处,又缓缓和我视线相接,嘴角勾起一个更明显的浅笑。
那女人绝对算不上有多强壮,普通的健康市民也就是如此体格,却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不寒而栗。
在我的职业生涯里也算是什么人都见识过,无底线无道德的人不在少数,但是纪殊珩,有一种诡异的自洽感。
不知道如何描述。非要说,跟我第一看见活生生的我自己在下层生活有点像,但远比这种情况诡异得多。
我真的怀疑我日后会因为她做噩梦。
“我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的。”我抓着姚渊手臂的手紧了紧,小声嘀咕,“怎么看都是恐怖片。”
人格替换怎么还能替换格斗技巧?要是能批量生产,我不是彻底完蛋了?我摸摸额头,压下混乱的思绪。
身体训练痕迹是没法短时间提升的,纪殊珩大概率是找了个本身就有格斗素质的载体。
这样对那个人不太公平,但这样说最容易理解。
“松一点。”姚渊俯身提醒我,抬了抬他的小臂,“你手劲比普通人大得多了,即便是我也有点受不住。”
我才意识到这一点,猛地放开他,又感觉几分愧疚,顺手摸了两把算作安慰。
纪殊珩没有错过我的失态,明知故问似的无辜开口:“看来‘泰迪熊’还是很抢手?”
我应该说什么?我难得有些语塞。总不能说我就要这个,那个你放出来的奇怪版本,还是劳请你收回去?
姚渊把目光从我身上收回,重新迈步跟着纪殊珩往下一步走,满不在意地反问回去:“我是你亲自挖来的人,抢不抢手,你心里没数?”
“现在可能,有点超出预料了。”她走了两步,背靠在造景的桌子上,手撑在桌子边缘,语气轻快,“我只是很意外她也是其中一位。”
“一千四百三十万也有你的一半,虽然是我先斩后奏。”姚渊有意无意地挡着我,“四舍五入,她算是吸纳的‘组织成员’。”
组织成员喜欢,不是,信仰总督很正常。真是要被他逻辑绕进去了,但我不是组织成员,我是来解决案子的,不是来看他们一唱一和演戏的。
刚想开口催促纪殊珩动起来带路,而不是在这里故弄玄虚,就听见她开口:“姚渊,说起来,你跟你妹妹从来没聊过那个——”
“家事不劳您费心,摄政。”眼前的男人打断了纪殊珩的话,语气很平静,“反正你的目标是我,我后续也不在你的计划里,唠唠叨叨的戏份砍了比较好。”
我现在需要一份剧本。我无力地想着,努力提炼信息。
姚瑎,纪殊珩的计划,听起来分以前的计划和现在的计划?姚渊要去做纪殊珩的二次实验体,那他为什么后续不在她的计划里?
不管实验成功与否,不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我快不认识“计划”这两个字了。
纪殊珩看起来很无可奈何地摇头,拒绝了姚渊的“快进”提议,拖长了语调:“那多没意思——”
她的手滑过精致的桌子边缘,从造景的抽屉里摸出一把枪。枪在指尖转了一圈,她任由枪因为惯性倒挂着摇晃。
枪身左右地摇晃着,像是设定了倒计时的钟摆。
管理局的制式,还是我在上层管理局工作时的标准。这是征用了哪个退休倒霉蛋的枪?还是保安的枪?
“昨天将我一军,好险我就要重新安排包明天的场,临时违约实在是破费。”纪殊珩说得很心痛的样子,没有把枪口对准任何人,慢悠悠地讲解着,“我给过你机会,姚渊。你昨天要是没跟她走,我们之间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说什么?负三层的叶礼雲吗?我觉得我真是少看一集,但还是试图把乱七八糟的线头接上。
叶礼雲确实是我所见第二个人格替换的例子,但后续没几个小时就恢复了。
但“假纪殊珩”显然人格替换程度深得多,为了计划,自杀也是毫不拖泥带水。
不,不对,这是表象,不是结论。我觉得我的思绪陷入了死角,我一定漏了什么。
“不是吗?”纪殊珩的语气带了一点笑意,“若不是如此,我也不至于真的利用姚瑎,你这个当哥哥的,也是真的狠心。”
突然发现点击700整了,我喜欢整数(
ps.找工作找死我了,纪总能不能收了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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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噩梦环绕的画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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