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青柳村依山傍水，村民多以打渔为生。
渔夫林海三十出头，身材精瘦，皮肤黝黑，每日天未亮便出海，傍晚归来时，妻子阿柔已备好热饭，儿子小鱼蹦跳着迎上来，帮他卸下渔网。
"爹！今天抓到什么？"小鱼眼睛亮晶晶的。
林海笑着从筐里摸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今晚加菜！"
阿柔温柔地擦去他额头的汗水："累了吧？快进屋歇着。"
这样的日子虽清贫，却让林海心满意足。
一日，林海卖完鱼回家，远远听见家中传来哭喊声。他冲进院子，见恶霸赵天虎带着几个泼皮，正揪着小鱼的衣领，阿柔跪在地上哀求。
"欠债还钱！你爹去年借的银子，利滚利，今日必须还清！"赵天虎狞笑。
林海冲上前："我何时借过你的钱？"
赵天虎冷笑："白纸黑字，想赖账？"说着，掏出一张伪造的借据。
林海怒极："你这是讹诈！"
争执间，赵天虎猛地推倒阿柔，小鱼冲上去咬他的手，赵天虎暴怒，抄起木棍就要打孩子。
"住手！"林海目眦欲裂，抄起鱼叉刺去——
"噗嗤！"
鱼叉贯穿赵天虎的胸口，鲜血喷涌。全场死寂。
"杀...杀人了！"泼皮们尖叫逃窜。
林海呆立原地，手中鱼叉"咣当"落地。
阿柔脸色惨白："快跑！官府会要你的命！"
林海咬牙，最后看了一眼妻儿，转身冲入夜色中。
逃亡路上，林海昼伏夜出，饥饿难忍时，去偷农户的粮食。一次，他被发现，农户叫来地保，将他毒打一顿，扔进河里。
"这世道，恶人横行，好人受欺！"林海在河水中挣扎，心中怒火熊熊。
他流落到黑风山，被山贼收留。起初他只求活命，但一次次目睹强者欺凌弱者，他的恨意越来越深。
"既然这世道不讲理，那就以暴制暴！"
五年后，"血手林"的名号令过往商旅胆寒。他专劫富户，手段狠辣，曾一夜屠尽仇人满门。
但每杀一人，他心中的空洞就更大一分。
一日，山寨收到一封信，里面包着一缕头发——是小鱼的。
信上写："血手林，想要儿子活命，独自来黑松林。"
林海如坠冰窟，单刀赴会，却只找到小鱼冰冷的尸体。
"赵天虎的弟弟赵天豹送的'大礼'。"一个蒙面人冷笑，"他说，要你也尝尝丧亲之痛。"
林海发狂般追杀仇人，最终手刃赵天豹。但当他浑身是血回到家时，发现阿柔已悬梁自尽，桌上留字：
"海哥，我梦见小鱼浑身是血...我撑不住了..."
林海跪地哀嚎，疯了一般砸烂家中一切，最终昏死过去。
林海再醒来时，身处一间禅房。
"嗔恨的滋味，可好受？"一位白眉老僧慧明禅师静静看他。
林海嘶吼："我没错！是他们先害我！"
禅师摇头："赵天虎害你一家，你害赵天豹一家，仇恨代代相传，何时是头？"
他递给林海一面铜镜。镜中人双眼血红，面目狰狞，宛如恶鬼。
"这就是嗔恨的模样。"禅师叹息，"它先毁你心智，再夺你所爱，最后让你变成自己最恨的人。"
林海颤抖着手摸脸，突然崩溃大哭。
林海留在寺中，每日挑水、扫地、诵经。起初他满脑子复仇念头，夜夜噩梦。
禅师让他种一株莲，每日对着莲花诵《慈悲经》。
"何时莲花开了，你的心就净了。"
一年过去，莲花毫无动静。林海烦躁："这破花根本不会开！"
禅师微笑："你骂它，它就不开；你恨世，世便恨你。"
林海怔住，终于明白。
他不再执着，只每日精心照料。某个清晨，莲花悄然绽放，洁白如玉。
林海泪流满面。
林海下山，回到青柳村。曾经的仇人见他，吓得四散奔逃。
他挨家挨户磕头，赔偿曾经偷过的粮食，帮老人修房，教孩子识字。
起初无人信他，但日久见人心。
一次，赵家遗孤被仇家追杀，林海挺身相护，身中数刀。
"为何救我？"少年不解。
林海虚弱一笑："因为仇恨...太累了..."
赵天虎的小弟赵天鹰长大成人，誓要杀林海报仇。
他趁夜潜入林海草庐，刀架在他脖子上。
林海平静地点灯："动手吧，我欠赵家的。"
赵天鹰怒吼："你以为装好人就能赎罪？"
林海取出一个包袱，里面是这些年为赵家死者立的往生牌位。
"我每日为他们诵经，愿他们早脱苦海。"
赵天鹰的刀"咣当"落地，掩面痛哭。
多年后，青柳村口的大榕树下，孩子们围着白发苍苍的林海听故事。
"爷爷，什么是嗔恨呀？"
林海摸着孩子的头，望向远处平静的海面：
"嗔恨就像往自己心里插刀，你恨得越深，自己伤得越重。放下它，才能得自在。"
夕阳西下，海浪轻拍岸边，如岁月抚平一切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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