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破庙里,许明远裹紧单薄衣衫,呵气暖着冻僵的手指。油灯将尽,他仍埋头抄书——这是明日交差后能换三文钱的活计。
"许公子还在用功?"老庙祝拄着拐杖进来,放下一碗冒着热气的野菜粥,"趁热吃。"
许明远刚要道谢,忽听庙后"轰隆"一声。两人寻声而去,发现暴雨冲塌了半堵墙,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铜壶。
"这..."老庙祝刚摸到壶身,突然瞪大眼睛倒地不起。许明远慌忙扶他,却见老人最后指着壶,颤声道:"贪...贪..."便断了气。
当夜,许明远在灯下擦拭铜壶,壶身突然浮现一行小字:
"心无所求,金石为开"
他鬼使神差地念出这句话,壶口"当啷"掉出一块金锭。
许明远将金子藏在床底三天没敢动。第四天饿极了,才掰下一角去换粮。
米铺老板掂着金屑眯起眼:"书生,这成色..."
"祖传的!"许明远额头冒汗。
那晚他饱餐一顿,却做了整夜噩梦——老庙祝腐烂的手从地底伸出,抓着他的脚踝说"贪..."
次日他买了纸钱去坟前祭拜,却听见茶摊议论:"张员外家昨夜遭贼,丢了几十两黄金..."
许明远浑身发冷,回家掀开床板——金锭上赫然刻着"张记"的暗纹。
"要干净的金子。"许明远对铜壶说。
这次掉出的金锭没有任何标记。他长舒一口气,随即被更大的狂喜淹没——原来只要不贪心,就能安全地获得财富?
三个月后,青州城多了位"许员外"。他买下城南大宅,用金丝楠木做书案,却再没翻开过一本书。
某日诗会上,他遇见柳家小姐如烟。女子执笔题诗的样子,让他想起曾经灯下苦读的自己。
"这首诗..."如烟看着他重金买下的赝品字画,欲言又止。
"真迹难寻啊。"许明远又撒出一把金豆,"还请小姐品鉴。"
如烟推开金豆,轻声道:"《山居秋暝》的真迹在洛阳陈氏,公子若真爱诗,不该被赝品蒙眼。"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他心里。那晚,他命令铜壶:"给我变出王维真迹!"
壶身突然发烫,烫焦了他的掌心。
成亲那日,十里红妆惊动全城。如烟却在新房摘下凤冠:"夫君可知我为何应下婚事?"
许明远正数着礼单,随口道:"自然是我们郎才女貌..."
"因为那日你在破庙教孩童识字。"如烟拿出一朵干枯的野菊花,"现在你连书箱都赏给下人了。"
许明远恼羞成怒,摔了茶杯:"没有我的金子,你爹肯把嫡女嫁穷书生?"
如烟当晚就回了娘家,留下句话:
"金壶在吞吃你的灵魂,我看得见。"
如烟走后,许明远变本加厉。他买通考官得功名,用金子砸得地痞称他"许爷",甚至给铜壶镀上纯金。
直到某个清晨,他在镜中看见一缕白发。紧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
"怎么回事?"他惊恐地质问铜壶。
壶身浮现新的血字:
"一金一命,童叟无欺"
许明远瘫坐在地,想起老庙祝的死,想起每次变金后短暂的眩晕...原来他一直在用寿命兑换财富!
暴雨夜,咯血的许明远被巡诊的林素心所救。
"公子是忧思成疾。"她煎药时,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的陈年烫伤,"少时家贫,为省灯油烫的。如今倒觉得,那些读书的夜最珍贵。"
许明远怔怔看着简陋的茅屋——没有金器,但窗台晒着野菊花,墙上挂着亲手绘的《采药图》。
素心端来野菜粥:"趁热吃。"
熟悉的味道让他突然泪如雨下。这味道...和老庙祝最后一晚给他的,一模一样。
养病期间,许明远发现素心总在天不亮就出门。
他偷偷跟随,看见她在瘟疫隔离区忙碌,用竹筒给病人喂水,替亡者合上眼睛。有个孩童递给她一朵小野花,她别在鬓边,笑得比朝阳还暖。
"为什么冒险救人?"他问。
素心正在晾晒染血的布条:"师父说,人心比金子更值得经营。"
当晚,许明远做了十年来第一个没有金子的梦。他梦见少年时的自己,在夕阳下给孩童们讲"子罕弗受玉"的故事。
病愈那日,铜壶突然发烫,壶口涌出无数金锭,在空中拼成一行字:
"以余寿换金山,永世富贵"
许明远抱起铜壶走向山崖。素心追来拉住他:"别做傻事!"
"我不是..."他苦笑,突然将铜壶狠狠砸向岩石!
铜壶碎裂的瞬间,万千金锭化为金沙被风吹散。许明远的一头白发竟渐渐转黑,掌心焦痕也消失了。
素心愣愣看着这一幕。
"现在我真的一无所有了。"许明远握住她的手,"只剩半本《论语》和种野菜的手艺..."
素心忽然笑了,鬓边野菊花沾着晨露:
"正好,我的药圃缺个帮手。"
十年后,青州瘟疫再起。有位许大夫带着弟子们免费施药,他开的方子总多一味"野菊花"。
有富商慕名来求"养生金方",许大夫指着墙上《子罕弗受玉》的字画笑道:
"早告诉过诸位——不贪就是续命良方。"
窗外,许夫人正教孩童们辨认药草。阳光透过她的粗布衣袖,在地上映出星星般的亮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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