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过迟。”卫渊蹙起眉头。
被叫到名字的燕过迟扬起爽朗的笑容,“在呢,黑衣兄,怎么了?”
“……”卫渊沉默片刻,忍无可忍开口道,“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燕过迟“咦”了一声,“可是这里又黑又冷嘛,黑衣兄你就姑且忍耐一下,权当救济救济我这个可怜人了。”说罢,他紧了紧怀中卫渊的胳膊,靠得更近了。
清雅的淡香如烟霞散落在空气中,卫渊别过脸,不去看燕过迟脸上明晃晃的笑意。
他们在这座孤独隆起的浅滩上搜寻了一圈,只在角落发现一块与周遭环境略有不同的暗色石块。卫渊蹲下身,轻触石块表层凹凸不平的纹理,“泰山石……”
“此地阴暗潮湿,怎么会有此物?”燕过迟也蹲了下来,伸过来的指尖掠过卫渊的手背。
石块被触碰,也许是底端并不平整,轻微晃动了几下。他看了眼同样狐疑的卫渊,将石块捡起检查了一番,摇头道:“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
“不,”卫渊从燕过迟手中拿过石头,“泰山石单是存在于此处,就已经足够特殊了。”
“哦?愿闻其详。”
“通常来说,石头在五行中归属金,但仍有不同流派会根据石头的颜色、形成过程等因素将其再度细分五行。而按照最通俗的说法,泰山石被再细分为土属性。”
正说着,原先风平浪静的水面忽然有了动静。
卫渊急忙走到岸边,只见阴冷幽寒的水底闪过数道黑影。那影子正以极快的速度伸展扩大,眼见就要蹿出水面,卫渊却忽然一阵目眩,总觉得那深不可测的水底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呼喊他。他踉跄了几步往前走去,嘴里喃喃喊了句“晚来”,身体朝那水面栽去。
就在这时,手臂陡然被谁扯住,“黑衣兄!”燕过迟的声音蓦地响起。卫渊回过神来,那黑影霎时间破水而出,暴涨出水面数丈来高,空气中顿时充盈起某种难以言状的腐臭气息。黑影如同蛞蝓触角般的顶端在空中扭动着,不断朝卫渊他们的方向抖落黄绿色的粘液。
燕过迟不由分说地搂着卫渊的腰往后快速躲避,“黑衣兄!你发什么呆!”
卫渊却仍是置若罔闻,脸色惨白地直直盯着那巨物抽搐着的身躯,“燕过迟……”他失神嗫嚅道,“那上面,有人头……”
燕过迟闻言也是一惊,回头瞥向卫渊视线的方向。
依着微光,他才看清那庞然巨物竟是由一根根藤条虬结而成的参天枯树,那枯树的每根藤蔓约摸有碗口粗细,一节一节,就像是新生的竹枝,表面布满暗绿色的经络。有蛆虫在经络里蠕动,每游走几寸,便像是遇到了阻隔一样,停下了行进的动作。就这样,蛆虫越聚越多,源源不绝地攒聚在藤蔓的每一小节内,形成一个一个凸起的肉瘤,将藤蔓的表膜撑得几近透明。远远看去,就真的如卫渊所说,像是一颗颗血色的人头!
不断有恶臭的粘液自那肉瘤中吐出,再看方才被粘液扫过的地面,已被腐蚀出数十个蜂窝状的深坑!
“喂!黑衣兄,你振作一点,那不是人头!”燕过迟不知道卫渊眼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但对方的状态显然不对,难道这藤蔓还有蛊惑人心的法子吗?
**的气息渐浓,肉藤抽出十来根藤鞭,势如巨蟒奔来,缠上燕过迟的脚踝,并快速往上绞缠。燕过迟从腰间抽出玉笛,指尖在长笛底部一拍,九霄玉笛眨眼就变作了锋利的长刃。
他抱着卫渊凌空向后翻起,起身时长臂当空一挥,将腿上的藤蔓悉数斩断。藤蔓发出如人体被分筋错骨一般的碎裂声,血红色的雾气伴随着青黄色的粘液自断裂处喷洒而出,燕过迟心知有诈,抬手挡在两人面前,手上登时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唔……”他闷哼一声,抱着卫渊狠狠摔在了地上。
卫渊这才幡然清醒,不由喊道:“燕过迟!”
燕过迟受了伤,白皙的面颊愈发没有血色,但还是从喉咙里溢出几声轻笑:“黑衣兄,咳……你可总算神游归来……哈哈。”
身后再次传来异响,卫渊朝长剑掉落的方向猛地翻身,眼看藤蔓作网状袭向燕过迟,他急中生智,足尖勾住剑身,往上踢起长剑,随后在半空中抓住剑柄拔出剑来。
“别……咳,别逞那风流姿态了,黑衣兄!”燕过迟躺在地上发出抗议,卫渊提剑飞身回旋,一口气斩断狂躁的肉藤,被砍断的藤蔓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最终没了声响。他松了口气,回身望了眼捂着伤口的燕过迟,“死到临头还有揶揄别人的力气?”
“哈哈……黑衣兄刚刚不还吟着诗呢……”
“吟什么诗?”
燕过迟虚弱地笑了一笑,“「晚来天欲雪」……”
「师兄快看,下雪了!我偷了师父藏起来的酒,这大冷天,不如我们——」
记忆再次闪回,卫渊摆了摆头,“你听错了。”他蹲到燕过迟身边检查后者的伤势,燕过迟忽地神色一变,大惊道:“当心后面!”
卫渊本能地抬剑向后一挥,原是方才被斩断的藤蔓再次长出了新枝,此时正鼓动着凸起的肉瘤,如活物般律动!
“该死的杂碎!”卫渊暗骂一声,挥剑一路向前,所到之处落满了藤蔓的断枝,可饶是如此,那藤蔓却怎么都砍不尽,每一被斩断,就立刻从断面再次发芽抽枝!
“黑衣兄,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燕过迟站起身,“我来引开它,你去想法子找到它的源头!”
“说得轻巧!我要如何推算出它的源头在何处!”接连挥剑让卫渊体力难支,身后燕过迟却忽然道:“就按你方才说的,这块泰山石很蹊跷不是吗?”
卫渊回头,燕过迟将掉在地上的泰山石捡起扔给了他。
“泰山石同属金与土,水有所归,木有所发,金有所别,皆因土而成。黑衣兄,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才是。”燕过迟抬腕转动掌心的笛中长剑,他的手掌还留有不久前用玉簪划破的长痕。见卫渊接过石块,他再次用剑割开掌心。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地面被砍断的藤蔓在感应到血腥后竟再次焕发新生,扎根后迅速崛起,朝着血源的方向鱼贯而前。
“就是现在!”燕过迟喊道。
卫渊抓住这个空档,一跃跳进寒池之中。
燕过迟说的没错,金木水火皆待土而后成,此处的关键就在手中这颗泰山石上。若按照前面两关二十八宿来推演,玄武为水,水与木相互依存,水竭则木枯,要克制那生生不息的藤蔓,唯有以土中和。而北天七宿中,女宿为土,这寒池的泉眼,兴许就在女宿的方位。
卫渊强忍着窒息感一路游至池底,果然在女宿方位找到了一处凹槽。他将手中的泰山石嵌进凹槽,再以内力注入石块当中。片刻后,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池心袭来,卫渊忙插剑进泥淖中,以抵抗这股涡流。
只见那池心地面露出一口黢黑的深洞,洞眼仿佛蛟蟒张口,牵引着池水倒卷而流。卫渊十指紧扣剑柄,运行内力至足下,可尽管如此,仍旧被牵引拖行了几丈远。
随着池水被尽数抽干,贫瘠的池底展露出来,那张牙舞爪的藤鞭也渐渐失了活力,垂坠着瘫倒在地。
卫渊一瞬间也如那藤蔓般泄了气,倚靠着深入地底的长剑虚脱般坐了下来。
“真是不赖嘛,黑衣兄。”燕过迟站在岸边,莞尔笑着的模样,仿佛两人只是出来泛舟游湖罢了。
卫渊看着那笑脸,不知怎么也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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