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原地修整了片刻。
温夕抱着氧气瓶坐在车座上，拿着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想着等到有信号的地方再发给纪朦看。
陆寒舟没上车，一直在不远处观察着她的情况。
吃下的高反药慢慢起效，与此同时照片也拍够了。
温夕还抱着氧气瓶，对不远处的陆寒舟说：“我们走吧，我暂时没事儿了，往前走走等海拔低点儿应该就好了。”
陆寒舟看她两秒，精气神确实比刚刚好一些。
他点点头，这才回到自己车上。
三十里营房的海拔会低一些，到那里再好好休息也不迟。
接下来的路温夕无心再欣赏风景，只是一味地往前开。
中途她又因为脑袋发晕停下车吸了会儿氧。
陆寒舟看起来无任何异常，因为缺氧她微微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怎么……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哦，我不是希望你有事儿的意思，但你怎么……怎么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陆寒舟轻叹一声：“你少说两句吧。”
“啊，好的……”温夕不说话了，继续吸氧。
她脑子有些发懵。她想，如果人这辈子一定要结婚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她一定会抑制不住地向她手上的氧气瓶求婚。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渴求一个……一种气体的陪伴。从电视剧里学来的那些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词，她现在只想对氧气瓶说。
难怪都说来西藏可以净化心灵，一个个都缺氧晕了，哪还有闲心思去想那些烦心事。
“我妈是拉萨人。”陆寒舟突然开口，“我小时候跟她去过西藏。”
温夕有些懵地抬眼看他，花了两秒思考了一下他的话，随即恍然：“原来如此……”顿了顿，她又道，“那她……嫁得还挺远……听说高原地区的人到平原后会醉氧，是真的吗？”
“嗯。”陆寒舟说，“我那时候从拉萨回上海，一口气睡了二十个小时。”
温夕忍不住笑了笑：“你妈吓坏了吧，睡这么久。”
陆寒舟垂眸，像是想起什么，嘴角微微弯了弯：“她睡得比我还久。”
这是这几天来温夕第一次见他笑，还挺稀奇的。
她又吸口氧气，没顺着醉氧的话题继续往下聊，说：“那当初阿姨都带你去了哪儿？到拉萨之后我照你们的路线去玩儿，本地人肯定信得过。”
陆寒舟摇摇头：“哪都没去。”
“噢……好吧。”
也能理解，毕竟这么远，回家探一次亲不容易，是该多在家里待着陪陪老人。
温夕顿了顿，“对了，你……”
陆寒舟忍不住打断她：“好了，你别说话了。”
“……”
如果不是她现在真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话，她就要以为陆寒舟嫌她话密了。
而且明明是他先挑起的话题吧！她只是不想让话掉到地上而已，她有什么错。
温夕没再说什么，又过了片刻才道：“我们走吧。”
他们还有大概一百公里到三十里营房，海拔在慢慢往下降，这段路上两人没有再停车。
到三十里营房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这里的海拔已经降至3600米，温夕还是稍微有些头晕，但这点不适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国道旁边开满了民宿、超市和饭店，或许是这个季节比较适合自驾游，这里的人还挺多。
以至于两人问遍了这周围的民宿和宾馆，发现房间都被订完了，只有一家还有空房，且都是双人房。
听到这个消息，温夕忍不住猛吸了口氧气。
前台小妹眨巴眨巴眼，问：“难道你们不是情侣吗？”
“不是。”回答的是陆寒舟。
他没有过多解释，将身份证放到前台，“开两间。”
“哦……我先查查还有几个空房间。”前台小妹接过他的身份证，悄悄看了眼他旁边正在吸氧的姐姐，又看了一眼房间的情况，道，“刚好还有两间房，两位稍等。”
温夕开口：“我……”
“不用。”陆寒舟预判了她要说的话，“等下请我吃饭好了。”
“……”温夕啊一声，“谢谢。”
“你好？”一道女声响起，前台小妹抬起头，温夕也转过头，那个短头发的女生走到前台处，说，“你好，我要订一间房，有双人的吗？”
“啊？”前台小妹看了温夕和陆寒舟一眼，道，“有是有，但是这两位已经订下了……”
短头发女生遗憾地啊一声，回头看了眼门外，一个男生刚掀开帘子走进来，看见她的表情，说：“也没房间了？”
女生点点头，回头对前台小妹说了句谢谢，转身朝男生那边走去，边走边说：“我们今晚就睡车里吧。”
男生叹口气，揽过她的肩：“好吧。”
“诶，等一下。”前台小妹叫住那对情侣，又看向温夕和陆寒舟，“两位如果认识的话，就睡一间房吧，分一间给他们。我们这里晚上挺冷的，睡在车里会感冒的。”
“……”
温夕看向陆寒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两个人占四张床有些浪费，高原上的天气都很不寻常，在这种地方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
温夕微微点了下头，看到她的动作陆寒舟垂眸收回目光，极轻地叹了口气，说：“好。”
“真的吗！”那个女生快步走过来，“谢谢你们！”
就这样，四个人一起回房间。
虽然名声什么的温夕并不是很在意，她也相信陆寒舟不会做什么，可他到底是个异性，住一起难免有诸多不便。
所以她提出男女分开睡的建议，男一间房女一间房。
她没想到那个短发女生答应得很爽快，直接把手上的钥匙丢给了她男朋友，让他去和陆寒舟住一起。
两个房间是对门，进门之后温夕先看了眼房间的装潢，暖色调，两张单人床一东一西靠墙放，西墙上有个大窗户，能看到国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卫生间在东墙另一侧的小房间里，干湿分离，房间内该有的东西都有，甚至床对面的南墙上还有一个大电视。
把行李放下后，温夕坐到了距离她比较近的东边的那张床上，忍住了直接躺上去的**。
这里的建筑普遍都是一层，不用爬楼梯，但或许是她因为高反本就有些缺氧的原因，她感觉格外地累。
“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那个短发女生说，“我叫罗思雨，我男朋友叫齐信。你们两个真的不是情侣呀？”
“真的不是啦……”温夕说，“我和他刚认识没几天。”
顿了顿，她道，“我叫温夕，夕阳的夕。和我一起的那个叫陆寒舟。”
罗思雨噢一声，坐到另一张床上，不说话了。
这里信号还不错，温夕正在和纪朦聊天。
房间里的气氛慢慢冷了下来，两人有点没话说。
最先受不了尴尬的是罗思雨，她道：“那个，你吃饭了吗？我记得这附近好像有家重庆小面，我们要不要去尝尝？”
温夕光顾着和纪朦聊天，这才意识到刚刚冷场了。
她放下手机，很捧场地说：“好啊好啊，叫上他俩，我们四个一起出去吃饭吧！”
…
温夕错了。
她本来觉得人多了气氛会热闹一点，但现在看来，热闹的确是热闹，但也是真的很尴尬。
罗思雨和齐信两个人坐在她和陆寒舟对面，从一些亲昵的小互动中来看，两个人感情不错。但因为对面坐着别人，他们两个又很明显地在克制，可亲近对方的本能很难压制。
温夕只能向陆寒舟学习，假装看不到听不到，专心吃饭希望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所以现在的场面是，一桌四个人，一对情侣极力克制自己不和彼此贴贴，坐在他们对面的一男一女，一个两耳不闻他人事，一个一心只吃桌上饭。
慢慢的温夕开始怀疑陆寒舟是不是真的看不到听不到了。
尴尬的用餐时间终于结束，罗思雨说要去附近的超市里买点东西，拉着齐信走了，温夕和陆寒舟则一起回民宿。
他们吃饭的这家店离民宿很近，步行几分钟的路程。
这么短的路也没什么好聊的话题，温夕低着头走路，将下半张脸埋进衣领里，放空大脑跟着陆寒舟往前走。
突然撞上什么东西，她一抬头，发现自己撞上的是陆寒舟的胸膛。
她沉默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刚刚在走神儿。怎么了？”
陆寒舟低头看着她，问：“怎么不说话？”
“啊？”温夕眨了眨眼，“说……说什么？”
“还是不舒服？”
温夕恍然。
严格来说她并不是话多的人，只是陆寒舟话太少了，所以衬托得她很爱说的样子。
她想了想，从两人在路上碰见并决定同行开始，她似乎只在因为高反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长久地沉默过。
“没有啦，这里海拔比麻扎达坂要低不少呢，我没事。”温夕仰头看着他笑了笑，顿了顿又说，“那我们是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就走？”
陆寒舟也看着她，说：“可以多待一天。”
温夕知道他是担心她后面还会高反，摇摇头说：“不用，我真没事儿，明天就走吧。”她越过陆寒舟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但是，能不能晚一点？太早我起不来……”
“……”陆寒舟看起来好像有点想笑的样子。
他没说什么，嗯一声跟了上来。
温夕努了努嘴，转身先一步走进民宿大门。
有什么好笑的……早上**点起不来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吗？她已经27了，四舍五入一下三十岁，再四舍五入一下她已经年近半百，不要欺负中年妇女！
此时温夕想起来她从来没问过陆寒舟的年龄。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各自的房间门口，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问：“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多大了？”
她身后的人回答：“24。”
“噢……”温夕拧开了门，回过头去看他，“我今年27了。”
闻言陆寒舟顿了顿，也回过头来看向她，但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推开房间门，道：“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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