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觉拿着新杯子回到后台的时候，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景象——大发脾气的林奇，一声不吭的李唯，还有围在旁边或看戏或劝说的，不明情况的其他人。
林奇此刻坚定地认为，李唯是个靠某些关系混进来的私生饭，还是想抢自己的贴身物品的那种。
李唯面对这些无端的指责，秉持着凌觉之前和她说过的“别说多余的话”的原则，一语不发。
凌觉在这一刻头都大了。他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儿，这里就发展成了这样。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从什么角度考虑，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赶紧站出来解围。
“都是误会！”凌觉挤到了李唯身边，忙打圆场，“林老师，这个杯子我们赔行不行？这是我表妹，她是来剧团学习的，我保证绝不是什么私生饭！”
看着一地的狼藉，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至于不小心摔碎了您的杯子……这一定是个谁都没想到的意外！”
凌觉的到来，让硬挺着挨了骂的李唯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可作为当事人另一方的林奇，表情却变得复杂起来。
他认识凌觉。
这个长相出众的“后勤”是剧团在后勤人手不足，忙不过来的时候，经常会请的临时外援。
他有自己的工作室，主要营生是给临时缺少服化道的剧团提供紧急租赁服务。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并不会和林奇在工作方面有什么冲突。但他还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不愿意这么顺利地卖凌觉面子。
他双臂往胸前一横，完全忘记了实际上打碎杯子的人是他自己：“这不是赔钱就能了事的问题。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杯子。而且它现在碎了，我一会儿怎么喝水？”
这就不是普通的抱怨，而是在借题发挥的范畴了。
凌觉当然察觉到了对方有点刻意的“找茬”，但他没有拆穿，只是态度更加柔软的顺着对方的话说：“赔！一定赔一个一样的！”
接着掏出包里刚买来还没拆盒的新杯子，继续道：“正好我这儿带着个刚买的新杯子，本来是给店里带的，您先凑合着过渡一下。明天我一定带着一样的新杯子来给您道歉。”
林奇没想到凌觉居然随身带着一个新买的水杯，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算了算时间，还有没几个小时就到晚上的开演时间了，他如果再不开始化妆，怕是要赶不上正式演出了。
要是被王导知道他为了折腾这种小事而耽误了工作，肯定还会惹来新的麻烦。
“行吧。我也不为难你了，那先让你妹妹道个歉总行吧。”这是顺坡下驴的态度了。
李唯不情愿极了。
她不明白凌觉为什么把什么错都揽下了，明明是林奇自己摔了杯子。就算有她的原因，凌觉也不该这样啊！明明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救”林奇的。
“是他自己把杯子摔了的，我最多就是吓了他一下……”
“唯唯！”凌觉刻意加重了声音。
李唯被他喊得一个哆嗦：“……对不起。”
这事总算是揭过去了。
凌觉拉着李唯出了后台，往剧院前厅的观众等候区走：“还好这次运气不错，林奇是个好哄的。万一对上的是王导……”他以后还要在这个行业里吃饭啊。
李唯没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生气。
凌觉见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至少我们救到人了对吧。”
“……嗯。”李唯虽然不甘不愿，但意识到这点成功，她整个人还是放松下来一些，不再绷着了，“但是你明明没做错任何事的。”
凌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李唯在意的点还有这个，像一个偏执地只讲对错的小孩。
虽然生气不一定是因为他，但这样的直接却让他感受到一点窝心。
“说起来，刚刚剧院的员工和我说，这部剧最后一排还有几个位置没卖掉，一会看剧我们有位置了。”凌觉并不想在对错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平复了情绪就顺势转移了话题。
“是么。”事情已经解决，李唯今天来这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了。
凌觉看出她兴致不高，心下了然。
但作为这个行业的狂热爱好者，他不想白白错过一次舞台的呈现。毕竟如果李唯现在想要回去，自己总不好让雇主亲自打车……
思来想去，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说服道：“看看吧，来都来了？”
“……好吧。”李唯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能做。
在凌觉的运作下，两个人提前坐到了观众席上，坐等舞台剧开场。
剧院的椅子拥有非常舒适的包裹感，李唯昨晚本来就没睡好，在车上的补觉也被第二个预知梦打断。
再加上刚刚精神高度紧张与愤怒的双重加持，这会儿早就困到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还没等到开场，就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李唯被正在上演的舞台剧吵醒了。
可能因为她睡着的位置偏低，眼前大部分的视线都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她只透过边缘的缝隙，看到一些舞台上的人或物。
好像有点不对。
舞台上有一个金色长发的女演员晃晃悠悠往台侧走了几步，然后突然栽倒下去。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是表演的一部分，直到台上的其他演员开始围了上去，大声地呼唤急救人员。
还是有人出事了！到底是谁？！
感觉到不妙，李唯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的身前，站起了一个人。
这人一起身，李唯的眼前出现了前排的椅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她就是那个“坐”着的椅子。
在凌觉的视角中，李唯是突然之间站起来的，他本来正沉浸在剧里，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歪过身子，轻轻问她。幸亏坐在最后一排，不然李唯这样，很可能会遭到后排观众的不满。
李唯没说话。她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分析着眼前的和梦里的场景。
看了下时间，现在舞台剧开始才没多久。台上站着这场宫廷剧的男女主角，正互相诉说着各自的情意。
李唯根本没有听进任何一句台词，她的目光紧紧盯在了女主角的头上——那是一头和梦里一样的金色长发。
李唯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她把三个梦的内容全部飞快地过了一遍。发现了一个违和点：第二个梦里，投毒的地方，自己是在一个木柜子里，可是林奇的化妆室里，并没有木柜子的存在啊。
想到梦醒后，自己明显的脱发“痕迹”，李唯有了一个跳跃的判断：我是不是那顶金色假发？
她想起和凌觉一起调查到尾的第一次委托，事件的主角——小女孩和甜品店老板，出现在了自己的每一段梦里。
再结合假发的那个梦的结尾，自己在被拉扯的疼痛的最后，似乎听到了远处有一个甜美的女声如叹咏调一般念着什么台词……
想通了一切的李唯转头看向凌觉，冷不丁问道：“这部剧，有什么玻璃的道具么？”
凌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仔细回她：“肯定有啊。这类宫廷剧少不了各种玻璃装饰的小细节。这部剧我看过很多次，晚点结局一幕，还会用到高脚杯进行真实道具表演（注1）……”
对上了！
李唯快速绕过凌觉的位置，就要往后台去。
凌觉赶忙拉住她：“到底怎么了？”
来不及细说了，李唯只粗略说了一句：“不是水杯，是高脚杯。”就甩开他的手跑了。
凌觉咀嚼了一下这句话，想到李唯刚刚问他的问题，瞬间心念电转，他好像知道李唯要去干什么了。
但凌觉并没有直接跟着李唯一起去后台，反而是转身出了剧院，朝自己停车的地方奔去。
得益于今天和凌觉在后台晃了一天，剧院的保安认识她的脸，并没有阻拦，李唯因此顺利地跑进了后台。
许晓绵正拿着一个高脚杯从小道具室出来，看来下一幕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因为之前砸碎林奇的杯子给凌觉和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这次李唯的做法，是在对方发现她之前，抢过杯子就往舞台的反方向跑。
她的跑步动作不小，可由于此时的后台演员们都是小跑着赶场的情况，所以并不显得非常突兀。
反而是许晓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抢走了马上要用到的道具，却只是面上一惊，居然没敢声张，只赶紧朝李唯追了过去。
李唯的日常，都是待在工作室里对着画板，这也意味着她的体能比一般人要弱。
她大口喘着气，在眼看快要被追上的危机关头，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是凌觉。
他单手扶住李唯，一边给她顺气，轻声示意她别说话，一边对上了后面追来的人。
“对不起呀晓绵，我表妹对这部宫廷剧有点狂热，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他伸出刚刚一直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道具还给你，我一会一定说她。赶紧去准备吧，你们下一幕快开始了。”这只手中，赫然是一只和李唯刚刚抢的一样的高脚杯。
注1：真实道具表演，就是有实物表演。如文中就是演员会用高脚杯盛液体喝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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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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