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竟已恢复了光明。
一张如同老者一般的脸放大在他眼前。
皮肤松松垮垮,仿佛下一瞬整张脸就会顺着掉下,表面还有着些掀起的表皮,只是未到出血的程度。嘴唇干瘪,眼睛死死瞪着江临亓。眼睑充血如同一轮红月。
这人没有眉毛,抑或太稀疏根本看不出。
下一秒,脸皮撕裂出一道道的小口,迅速向外渗出鲜血。那眼球也离他越来越近。血液顺着突出的眼球滴落在他脸上。
“你……凭什么……”那人的声音如鬼魅又如被撕裂,沙哑的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揪住了他小小的襁褓。
那人的眼珠掉落,砸在他脸上而后又滑到他脸侧。他能看见的就是两个血淋淋的空洞。
眼球与血洞之间尚有着肉状线带连接,却又顺着往下淌血。
脸皮发出细微的撕拉声,而后“砰”的一声,一块块地掉在他身上,尚且还痛苦地以微小的幅度蠕动。
直到全脸所有的皮肤掉光,再没有了人形,那人再开口了。
“你就应该去死所有挡我路的人都应该去死你那没什么用的母亲也是你们都应该去死谁叫你们活下来的就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碍眼都去死吧。”那人如念咒语一般说出一大段话,中间并没有间断换气,直到最后一个字说完才用那血糊糊的嘴鼻猛烈的呼吸,仿佛刚才被强制不能呼吸一般。
而后,一双与脸部截然相反的,白嫩葱玉的手就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双手不知为何有些使不上力气。恨恨的摸了摸牙齿之后一手拿起一旁的碗,一手的四指扣进他的嘴,用力掰开,而后就要将碗中汤药灌进他嘴中。
他一疼,竭尽全力挣开襁褓伸出手拍在那人扣他嘴的小臂。
那人没想到他会反抗,手一撒,那汤药直直倒到他的眼睛里。
汤药滚烫,是个人便会下意识尖叫,他亦然。
那人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想将他捂死。
“你叫什么?现在宫里根本就没人,你那母亲弃你如今你死已是必然,我要你亲手死在我手里才安心。”那人脸上的血干了又渗渗了又干,唯有两个血窟窿如血眼一般不断往外冒血,从未干过。
“吱呀”一声,门终于被人打开,光芒照进屋里。
他猛地睁开眼,冷汗已浸湿衣衫。半晌,才确认自己已从那血色梦魇中挣脱。
江临亓眨了眨无神的眼,动了动手脚才从噩梦中缓过来。
坐起身叹了口气,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是因为自己也开始行恶事才这般吗。
“殿下,您醒了?奴婢服饰您更衣。”一丫鬟走进来。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站起身。
待一切结束,他摆了摆手,意思是叫那丫鬟出去。
那丫鬟退出去,不消片刻窗外就传来几声鸟叫,他赶紧过去打开窗。一只肥圆的白鸟就跳进窗,而后飞到屋内鸟架上。
他走过去顺利取出鸟腿上绑的一片叶子。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江不系住处,一人影闪入屋内。
并未关紧门,明显已料到会有人来。江不系端坐在桌前,看向来人。
那人恭恭敬敬将那片叶子双手奉上,待江不系接过后原地站了两秒,见江不系没有指示便又一个闪身走了,顺带关严了房门。
江临亓收好叶子,随后起身走出屋外,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他察觉那人是从自己左前方来的,随后听到那人开口:“殿下有何吩咐?”
因他眼盲,宫中下人丫鬟都是特地培训过的,知他何时需要人侍奉。
“安排马车,我要去中书令府中一趟。”他面向前方,淡淡道。
那丫鬟得令便退下了。
趁此功夫,他返回房中取了一件东西,将其放入袖中。
片刻,马车从他左侧驶来,而后是拉动缰绳,马停下的声音。他知道此时马车就在他面前。一丫鬟上前扶住他,带着他往前走,又停下。此时上马车的梯子便在他面前。
他抬脚,成功踏上一阶梯子,余下便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伸手扶住车厢,另一只手向前探了探,确认是帘子之后才弯腰进入。
静默的坐在车厢里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车夫撂下缰绳赶忙来引着江临亓下马车。待他站稳之后又是轻轻将他身一转。
他甩了甩没装东西的那边袖子,而后抬脚往那个方向走。
门口侍卫见着他上前几步扶住他:“殿下,小的带您进去。”
他点点头,任由那侍卫带着他走。
“临亓怎么来了,怎么也没带个侍奉的,快来快来。”听见中书令的声音,他不由得笑了笑。
臂膀被另一只更有力的手接过,他脚步不由得轻快了些。
待坐定,他与中书令寒暄几句后,就伸手进袖中,要取出什么:“玉焉兄,我——”
此时,门外一人听见声响顿住脚步。门未关,那人犹豫片刻还是看向屋内,只露出一只眼睛。
屋内江临亓从袖中掏出一金玉嵌套的印章。
那人一惊,却是忍住并未出声。而屋内那被赠予这印章的中书令莫林声莫玉焉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受宠若惊又带着犹豫地望了望江临亓。
江临亓似是知道他有些犹豫,开口到:“玉焉兄,我实是不知你喜好什么,只好一件件地送,看你喜欢哪件了。”
莫玉焉赶紧叫下人收入库房,连声感谢江临亓。
江临亓并未说话,嘴角挂着些笑意。
两人说话声音忽地小了,门外那人直到结束都并未听到到底说了什么。
待江临亓走后,过了一会那人才装作若无其事般走进房中,拱手对莫玉焉道:“来迟来迟,实在抱歉,让莫令公久等了。”
莫玉焉一愣,反应过来扬起笑脸道:“没有没有,且坐下我们继续说。”
……
几近日中。
江临意看着面前的奏折,忽地眨了眨眼。
下一瞬却又愣住。他平时并不会在批阅奏折时出现意识有些混沌的情况,总觉迷迷蒙蒙像还没睡醒一般。
可现下已经批了实实在在半天的折子了。
或许真的该睡一觉了,他想。
却在搁笔的前一秒,门口公公进来通报,太子江临亓求见。
脑袋短暂的空白一瞬,神色闪过一瞬茫然,而后骤然反应过来:“叫他进来。”
“是。”那公公退出房门将江临亓带进来。
看见江临亓的脸,那眉眼在朦胧光线下竟有一瞬与记忆中文皇后的轮廓重叠,令他有一瞬恍惚。
“坐吧。”他下意识对他说到。
两人还是说了些寒暄的话,又谈到政务上,相谈甚欢。
太阳高悬。
萧观阙稳坐桌前,左手边是昨日从暗道拿出的册子,右手边则是好几月前他拟写的计划书。
不论什么事物都会随着时间改变些什么。
所以他昨日按照收集到的情报以及当前情形适当修改了一下计划书。
“毒药所需药材调查”和“继承爵位”后面都被他打上了勾。
将两本册子收好后,他悄摸来到暗道检查灯是否都按照他说的挂上了。
幽深暗道中,每隔十七步便如他所说有着一盏孤灯,在干冷的土壁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他逐一伸手轻摇灯盏,确认每一处都刺得牢固,方才推出来。
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正在训练的死士们面前,他沉默着伸手捏了捏自己食指指节,而后开口催促几声。
几个时辰之后他回到房中,呆坐片刻就拿出早已变干的药渣。
那抓药先生说这毒药由好几味毒药材熬制而成,若想验证必定会致死。可若不试验则不知这是否就是导致父亲死亡的原因。
他叹了口气。总之,先得到这些药材总没错。
可毒药材在普通集市药店应当不会有,到底应该从哪得来呢。
最终还是出门,打算将城中所有的药店一个一个筛过去,指不定哪一家就有呢。
待摸到不知第几家,身后后人叫他:“观阙?”语气里带着惊讶。
回过头去,那人嘴角扬起几分:“真是好巧。”
“七——”他一顿,想起什么,又改口到:“不系…兄?”他试探着补上一个“兄”字,观察着江不系的脸色。
江不系闻言低了低头发出一声轻笑,而后抬头笑看着他:“只叫不系也可。”
他点点头,移开视线又转回:“今日果真是巧了,不知……”他还犯着别扭,犹豫一瞬还是道了声“不系兄”。
“来药店是何事?”垂眼默了默,才抬眼又道:“想来宫中的太医院应是比宫外普通小药店好许多的。”
“即便是太医院也有没有的东西,我并未在太医院找到想要的药材,这才出了宫,想着宫外可能会有。”江不系答到。
他点了点头,又开口询问到:“可否问问是何药材,竟是连太医院也没有?”
“倒也算不得药材,乃是一香粉,参入汤药中可驱散药味。”
他又颔首,也不好再细问,准备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却是又被叫住。
“若是一会儿无事,与我一同去酒楼坐坐可好?”江不系对他轻轻偏了偏头,盯着他的眼睛。
他一愣,被这双眼望着,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心下微诧,却又不好再撤话。
转念一想,探查药材本就如大海捞针,也不急在这一时。
一番话倒叫他跟着江不系去酒楼的动作愈发理直气壮挺胸抬头。
他看着江不系规规矩矩地交了钱,莫名想起江温疑。
即使是兄弟性格和行事作风也各不相同啊……
认可一般的在心底点了点头,再抬眼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似有所感,手上端着托盘,却是看向他。
两人眼神交汇,他垂下了眼,而那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两人行轨错开,若无其事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旁的江不系在他前头走着,似乎并未察觉。
待坐定,江不系为他斟了一杯酒,递给他。
接过,喝下,如此循环往复。到了第七杯,他醉了。
他眨了眨眼,感觉眼前有些模糊朦胧,脑子也有些轴闷,有点转不过来。
眼前人端坐在面前,垂眼静默地盯着酒杯里泛起些涟漪的酒,不知在想什么,但看着并没有醉。
把酒言欢了许久,此时天已是快黑了。
晚风吹开窗户进来,将江不系遮挡住侧颈的几缕发吹开。那道疤痕又这样暴露在他眼前。
自己当真是喝醉了,他想。
“你这疤……是怎么来的?”他努力睁大眼睛看江不系,问他。
江不系一愣,下意识伸手掩住侧颈那道疤,眨了几下眼,扯起嘴角:“自然是刀划来的。”
这回答一点都不认真,他即使醉了也知道是在敷衍他。
“诶,我认真问,你也认真回好不好。”因醉酒有些口齿不清,他很执拗地想听那个真正的答案。
沉默。
鸟鸣和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他脑袋愈发闷了,叫他直想睡觉。
然后他便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强撑着眼皮等江不系回答。
而江不系只是定定看着他,时不时垂下眼。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江不系的嘴,见他始终没有要开口说的意思。
“我——”
“砰”的一声。
江不系双手猛地伸出,却还是晚了一步。
又是感情线……啊啊啊没有整时发。。好难受。。。。
【历史摘录】
景朝景玄辛丑年,帝江定,字临意在治,其第七子江知舟,字不系降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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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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