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公走进来,看见了屋里的江临亓和江不系。
“哎呦,七殿下也在这儿呢。”说着,那公公便对他作了个揖。随后转向江临亓。
行了礼,才道:“陛下身体不适,需休息几日。陛下吩咐,这几日您代理朝政。”边说边适时地伏伏身子。
江临亓听着,等说完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那奴才就退下了,陛下那边还等着呢。”那公公又对着两人行了一礼,退出房去。
两人被打断,也不知该再继续说什么,于是便罢了。
官员府邸定然不比皇宫,可也算雅致。
丞相府光看那足有一丈之宽,高度远不同于普通人户的大门便知是气派非常。厚重的实木门板透出浓烈岁月沉淀感。
歇山顶覆着熠熠琉璃瓦,檐侧雕龙画栋。铜制兽面铺首衔环,兽口衔环,日光照过庄重而威严。实木门槛较高,既可阻风沙,又可象征所达不易。
门口两侧石狮威武,雄狮踏球雌狮护幼,显权势地位。
莫玉焉望着刺眼光线之下庄严伫立的丞相府,对丞相季庚季啼孑恭维地说了几句话。
季啼孑笑笑,对此不置可否。随后抬手示意莫玉焉进去:“中书令,我们进去再聊?”
他自然没有异议,忙不迭点点头,随后跟在季啼孑身后进了大门内。
府内于大门相比并不逊色。
松树栽在庭院之中,其下大片阴影,可说芳草繁茂。四围一条蜿蜒的人造小河渠,侧边几块大石挡住视线,可也让景有了几分山水深意。
廊亭走近,两人在近景的亭子下坐定。
下人端上一壶茶,各自为两位倒了一杯。
“前几日,太子去过中书令那儿吧。”季啼孑指尖摩挲着杯沿,并未看着莫玉焉,说出的话确是让他抖了一抖。
他未料到季啼孑如此直接,嘴唇嗫嚅几下,却是不知怎么说,终了还是认下来:“是了,不过…与临亓是年龄相差不多,彼此话多些便成了好友罢了。有时相约出游也是常事,友人来访应也无甚问题吧。”
他说得小心翼翼,末句却又带着试探的意思,悄悄侧眸观察着季啼孑的脸色。
季啼孑听出他出口谨慎,却不知有没有听出他试探之意,哈哈大笑两声。
他一愣,静静等着他说话。
“也是,你二人年轻,话语自然多些。何必紧张,说明便好啊。”末了又笑了两声。
这番话听着似是放过他了。他心底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开口与季啼孑继续聊天。
季啼孑顿了顿,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说来,侍中安知乐似乎与太子殿下也是好友呢,不知玉焉与他是否有往来?”
他脑中想着这人是谁,片刻停顿过后诚实答到:“并未与之交涉过。”
看着他一脸坦荡,看着不像说了假话。季啼孑看着他,茶水入喉,杯抵下唇,无声地笑了笑。
屋中稳坐在桌前办公的安广颜安知乐骤然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想着深秋季节确实得多加些衣服。伸手让手中毛笔又沾了沾墨,垂眼看着文书继续写着什么。
一下人走进来:“大人,太子来信。”说着将信双手呈了上去。
安知乐停下笔,抬头伸出左手接过信放在自己手边,而后迅速低下头继续写:“先出去吧,我做完手头上的事再回。”
那下人应声后便退下了。
片刻之后,他终于写完文书。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而后撂下笔。
手往后一收准备起身,一声清脆的“啪嗒”声传入耳中。
向下望去,一件信就躺在地上。他这才想起还要回信。
静了静心,他坐回椅子上,伸手捡起。
“安知乐大人亲启”几字就映入眼帘。
“哪个下人写的字儿,真丑。”他嘀咕着,伸手打开信封。
「此信由我亲笔写下,尚在练习之中,见谅。」
“……”他咽了口口水。
这句后面就跟着恍若鸡飞狗跳一般的一大段字。
歪七扭八,难辨字形,如鸟爪刨,似鬼画符。
他叹了口气,取了张信纸写到:还是叫下人写吧,臣属实无能,难解其意。
末了封进信封,叫下人寄给太子。
而那张沦为江临亓练字帖的信纸被他捏在手里,望着虚空思考着什么。
最终还是转身,打开柜子后面的一个箱子放了进去。
萧观阙盯着桌上那封已经拆开的信件,心下一阵骇然。
这信并未落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字迹工整,措辞严谨却又并无威胁之感。
如此板正的信会是谁给他寄的?
信上约他戌时在北山酒楼见面,若想搞清是何人,必须得去一趟了。
此时将至戌时,还有时间赶过去。
他命人备好了马车,即刻赶去北山酒楼。
茶馆内。
“……这太子何以担大任,看他脸色便知身体羸弱,还是个眼瞎的,能有何作为?若是他能当皇帝,那我也不输他吧,我岂不是也能当皇帝?皇帝此番是给他机会,且看他能闹出什么笑话……”
身后不知谁在大声议论太子江临亓。
江不系右手手肘搁在椅把上,右手攥成拳头,支撑着头部。他闻言淡淡一声嗤笑,不置可否。
身边下人瞧了身后那人几眼,随后覆到他耳边:“似乎是大将军卫徊卫觞乏。”
他神色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被将笑未笑的表情取代。
这般,还是装作没听见吧。
酒楼门口。
一道熟悉的身影看见萧观阙,对他招了招手。
他眯了眯眼。那是……
江温疑???
他走过去,面露难色:“你…你叫我来北山酒楼啊。”
江温疑狠狠点点头,眼中一派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模样:“对啊,我约你出来玩啊。”
他看着江温疑,不知该说什么,最终还是妥协:“行,我们进去吧。”
这次他走在前面,自是要他付钱。
待两人面对面坐定,他叹口气,拿起酒杯喝了口酒:“谁帮你写的信,写那么规矩,我还以为有人盯上我了。”
“一个帮我磨墨的下人写的。”江温疑垂眸盯着酒杯里的酒,答到。
他点点头。
江温疑打开话匣,将这几日大大小小的事几乎全说给了萧观阙。
忽地想起什么,他打断到:“上回你不是在找香粉,可找到了?”
江温疑一顿,才答到:“找到了,我可找了好久呢,不过也不枉我找了那么久,临亓后来给我送了好些东西,我手都刻累了。”说着,他对萧观阙摆了摆手,另一只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少喝点吧你。”他对江温疑说到。
被说那人嘿嘿笑了两声。
终于结束,两人在门口分别。
萧观阙回到府中,却瞥见墙角处一身影走过。
他警惕望去,只看见了一个背影。不过他辨认出那是个丫鬟的背影,若没认错,还是那个擅自闯进他房中看着慌张却冷静异常的丫鬟。
倒是忘了这茬……想起来,他在府中已是许久没见过这个丫鬟。
他看着那处墙角,叫住一个从他身旁路过的下人。
伸手指了指那道即将消失的身影,对他道:“近日,这位丫鬟你可注意过她在做什么?”
那下人摇了摇头:“这几日都没见着她,不知在做什么。”
他对那下人挥了挥手,那下人退下。
回到卧房,他不放心地打开桌下夹层和垫子,发现匕首玉佩等等都在。
稍微放下点心,呼出一口气。
想了想,他唤出府中一名死士,低声吩咐:“去查清楚那丫鬟这些时日行踪,报于我。”死士领命,瞬息不见。
暗夜烛火,寂静无声。
江临亓坐在桌前,右手握着笔,左手在纸上摸索着,颤颤巍巍下笔,却又是歪七扭八不堪入目。
不过他自己看不见。
一旁下人面露难色,喉头滚动,声音发紧地恭敬道:“殿下勤勉…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殿下,今日不若就练到这儿吧,早些歇息?”那下人嘴唇嗫嚅了许久,终是挂着挂着难以言表的微笑。
江临亓停下了笔,笔尖悬在那几行狗刨字上空:“我写得如何?”
那下人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开口。
“无妨,实事求是地说便是,我不会为难你。”江临亓开口道。
支支吾吾了半晌,眼瞅着即将出口,寂静夜里却传来几声鸟叫,那鸟叫声听得出离房子极近。
见此机会,那下人借着要逃:“殿下,小的去看看。”话音刚落便抬脚欲走。
江临亓出口制止:“不必,你且退下吧。”那下人如蒙大赦,躬身疾步退出房。
到了屋外,那下人却是怎么都找不到方才叫唤的鸟儿,只好作罢,心道着奇怪地走远了。
下人走时顺手帮江临亓带上了门,此番他又要走过去将门打开。
双手拉着门,他咳了几声,随后小声叫了一声。
那声音像是水溶在了水里,无声无息。
他顿了顿,仔细听了听周围声音,确保附近无人才放开些声音:“小雪……小雪?”
“叽叽”两声,一个白色团子就超他飞来。
而江临亓只知道自己肩膀上多了些重量,伸手摸了摸,确认是鸟儿就回屋关好了门。
其实他并不能确定是自己的鸟儿,不过摸摸脚就差不多知道了。
这小家伙是在小雪节气那日出门遇见的,且据当时随行的下人所说是白色,于是便顺理成章的取作小雪。
可他不是很愿让多少人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训练小雪在自己宫里看见生人就躲起来,不论那人怎么叫也不要出来。
若是房里有下人他便先把下人支走,再让它进来;若是房里没有下人便随便它飞进来了。
小雪进了屋便又离了江临亓的肩膀,飞到鸟架上站定,偏头用喙理理自己的羽毛,等着江临亓走过来。
江临亓走过去,伸手触到鸟架而后摸索着轻轻捏住一支鸟腿,而后取下其上绑着的东西。
一只手捏着那东西,另一只手伸出,摸了摸鸟儿浑圆而毛茸茸的脑袋,随后抬腿走到桌案前,将东西先放在桌案上。
转身在柜里取出些干谷粮食,倒在桌上一个小碟子里。又伸手试了试分量,确认无误后将粮食放回柜子。
一切动作结束他才坐在椅子上。
这鸟食碟平日被他伪装成墨碟,倒是不让人将墨汁倒在里头,另取一碟,问便是宝贝着不舍得。
那鸟架也是类似理由搪塞过去。
小雪见江临亓倒了食,扑腾着飞了过来,站在碟边往里啄。
而江临亓坐在一边,伸手拿起方才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不过一片卷曲了的叶子,应是为了更好绑在鸟腿上。
他一手按着叶子,一手摸索上去。
待摸完却是神色一变。
【历史摘录】
景朝倾寅辛亥年小雪,帝江定,字临意在治,其太子江吟,字临亓于市井街道遇一临死之鸟,出手救治,遂养,取名小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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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 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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