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扭头看去,那人衣衫华贵,绝非下人。
她如今于皇宫中有身份做掩护,便并未再穿便服行动,而是就着丫鬟着装。
可什么都没打探到便被抓回去实在不甘心。于是她快速打量了几眼这处寝宫,却因无甚灯光而不好判断,所获取的信息聊胜于无。
不过她还是发现那一间隐在暗处的小房子,与这处寝宫格格不入,十分可疑。
她眯了眯眼,而后被声音叫回神。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跑到我这来了?”那人声音温润,不冷却也带着些疏离与猜疑。
微皱眉头,眼神里的怀疑毫不掩饰。
连蝉轻轻咳了一声,才道:“小的是太子殿下宫里的,不小心迷了路……”说着边不好意识般低下头。
那人点点头,换了个身位,忽地脸色一变,嘴角扬起些笑,眉眼也柔开,再不见方才神情,透露出一种不知世事的单纯:“那你可知我是谁?”
连蝉被这变故整得一愣,眨了眨眼,仔细端详他的脸而后摇头。
那人也不恼,颇为自豪神气的仰起头:“我是当今圣上第三子,江荇,字温疑。”
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
只是看着眼前这人,怎么都不能和民间所说景都铸剑第一人联系起来。
想象中,应当是冷静沉默,沉稳内敛的人。可面前这单纯得显得有些傻气的人说他是三皇子。
“……嗯,三皇子。”连蝉面露难色,敷衍过他。
江温疑望了望周围:“如此晚了,我叫个下人送你。我不会向太子告你的状,只是你往后不要往这来了。”
说完便唤出个下人,嘱咐送连蝉回太子寝宫。
江临亓本该早早歇下,但连蝉被送到是却见其坐在院中慢悠悠喝茶,旁边一下人候着给他倒茶。
那下人看着连蝉来了,俯下身在江临亓耳边低语几句。江临亓似乎吩咐了什么,那下人直起身径直朝她走来。
连蝉心下一慌,却也并没有动作。
“先去休息吧,殿下叫你往后莫要这么晚才回来了。”
他竟没有问责?
走去寝室的路上,连蝉凝眉思索着。要么是他真就是这般关心自己手下的下人,连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粗活丫鬟都关心。要么……她自己也想不到了,或许她真的有点笨吧。
冬已至,而朝近危。
前朝对于皇帝明已病愈却不处理朝政的事情极为激愤,不知从何而起的传言愈演愈烈,举国上下几乎都以为真有妖妃祸国,不除不快。
面前堆着不下十本要求除去妖妃以保国政的奏折,江临亓心里不禁想笑。
这朝堂天下已由不得江临意做主了。
皇帝并未病愈,而是江不系联合太医院放出的假消息,就为破去朝臣们最后一点江临意还可当政的想法。
从此,江临意这个帝王,由勤勉明君转为昏庸懒政之君主。
而当事人尚在病榻之中,怎知这变化?
昏沉度日,沉浸在谵妄里。
“那个所谓的妖妃呢?”
江临亓忽地收了笑。
“这妖妃本就不存在,现下都要除妖妃保国政,该怎么办?”
他抬眼朝说话那人看去,正是与他交好的梁惟慎。
江临亓轻轻拧眉,似是真的在思索,但下一秒说出的话却让梁惟慎整愣在地。
“随便找个不受宠的妃子处死便是。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吗?”那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说什么不甚重要的事,却是一句话就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梁惟慎定定瞧着眼前人,既陌生又熟悉。
或许他一直如此,从未变过,只是自己从未发觉。亦或者,他真的变了。
“你为什么……”梁惟慎并未继续说下去,嘴唇有些颤抖。
江临亓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惟慎,你应该知道我等了多久…”
“世界上哪有不牺牲就做到的事?”
是了,虽然这是很让人讨厌的道理,但是他也明白这是事实。
只是,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她可以不死,但是我就又要等,等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等到死?”江临亓重重的呼吸,又开口到:“我不想再等了。”
“要么我死要么她死,只是我不想再等了。”
他声音依旧淡淡的,这次却是把自己的生死也打算了进去。
梁惟慎无言望着他,最终还是妥协到:“好吧……”说着便转身离开。
推门的吱呀声传入江临亓耳中,江临亓身形一顿,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几日后,宫中一位无宠的妃子便被赐了毒酒,终于给了百姓和大臣一个交代。而能弥补那妃子的便是将她好好安葬。
朝廷终于安定下来,而已成为了表面皇帝的江临意依旧不理朝政,且并不下旨叫江临亓代为管理。
但江临亓已是顺理成章的挑了担子,大臣们也不似第一次那般抵触。
可总有大臣不满他如此行径。
待下朝之后,武选清吏司郎中曲将犹,字纾诩心有不满,妄言江临亓文弱,难堪大任,且野心难掩。
江临亓听完来人禀报,不在意的拜拜手,示意不用对其动手。
若是一个一个处理对他不满的,那几辈子也清不完了。
此时,殿外侍卫进来通报:“御史中丞钟敛席求见。”
“请进来。”边说江临亓边对一旁的下人挥了挥手,叫他们退下。
如今局势渐渐稳定,大家几乎都认为太子已经完全接管朝政,于是时常有大臣求见与其商讨要事。
钟频己缓步走到江临亓跟前,对他行了个礼,而后缓缓道来。
“殿下,如今圣上病重,政务都落到了您的头上,有些事还是得您来啊。”他观察着江临亓的脸色。
“虽说,朝堂官员都是圣上择选出的最佳人才,可您也晓得……您也懂得,臣不便多说。”
江临亓等着他说重点。
“臣以为,还是得调整一二,毕竟人各有异,过后也能用得更顺心。”
江临亓默了默,道:“中丞大夫是在暗示什么吗?”端的是学事懵懂那套。
钟频己心底一慌,忙道:“臣不敢,只是…提议。”
江临亓似终于了然,点点头:“嗯,中丞大夫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那臣便退了。”钟频己额角细细汗珠沁出,慌忙退了出去。
虽说他们已为官数十载,可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使大臣们这块姜有多老多辣,若是不如这位的意便是一点情不留,毕竟情在上一任,与这位何干?
内务府总管叶奉一深知此理,亦不敢轻举妄动。
食指屈起,一下下地敲在木桌上。
现下看来,依附太子没什么不好,甚至可以算最好。
虽说这太子当得并无什么说服力,可眼看着皇帝将要去了,只不过时间问题。而太子是皇帝钦定储君,若没有意外,即位的便是他。供他挑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圣上重武,却又极看中太子。”太尉孟茕辙伸手提起面前茶壶,给一旁吏部尚书程远谦倒了一杯茶。
“你如何想?”程远谦垂眸启唇吐字,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手里刚从孟茕辙手中接过的一杯茶水。
茶水清亮,几许碎叶在其中沉浮。
可同作为杯中物,终究会被饮茶者吃入腹中。
“如今局面形成,本就是皇上行错。虽说不该如此说,可确是如此了…多数武官看太子皆是鄙夷,可说来说去的缺处都是那几个,气焰不可谓不嚣张。而又为何如此?皇上数年来绝口不谈废太子,想来是看中太子的。可对于武官对太子天下皆知的看小,却又没有什么制止行动。”孟茕辙轻轻吹了吹茶,茶水面被气流吹皱。
程远谦颔首:“圣上心思着实难猜,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啊…”
“但即使武官再怎么不喜太子,按往年看,最终太子还是要即位的。那些武官总不能谋逆了皇帝去。”孟茕辙此处打趣了一下,嘴角微勾。
叹了口气,又道:“太子十几日代理朝政,绝可以看出他有能力,应当不会是毁国之辈,将帝位交由他,又有何不可?非要闹得人人不得安宁。”
程远谦眨眨眼:“是了……”
阴天冷雨,暖茶听书。
如此天气,萧观阙早已换上厚衣,呆在茶馆捧了杯热茶斜靠在窗边观雨。
雨水滴答滴答接踵落地,他望着亦黑亦白的天空想着什么。
最近朝堂上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毕竟每天早上朝堂上暗自较劲的时候他都在场。虽说他是个侯爵,但他是世袭的,还是个穿越的,对于事务处理方面的知识只仅限于在后人编纂的历史类书籍上看过。
未曾想一朝成了桓侯世子,再一朝直接继承爵位了。如今上朝的日子仿佛回到了上学的日子……好像还要苦一点。
可当你处在历史之中,即使拥有了全知视角,又真的能确认它会按照历史所记载的发展吗?
他手上有党派名单,可人的特殊之处便在于多变。
即使知道了未来,似乎也只是聊胜于无。
未来好像依然是没有定数的。
暂且放下这些,目前还能对时间点稍加确认。
只需拟奏折一本,请求进宫面见圣上。
江临亓垂眸盯着那份奏折,良久,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抬手在一旁批下一行字,叫萧观阙明日早朝过后留下。
次日进宫。
在萧观阙和江临亓打过照面之后他便在江临亓的吩咐下被一个太监领进皇帝寝宫。
萧观阙进了门,那太监便从外面将门关上了。萧观阙下意识回头,看着缓缓闭合的木门,颇有种再不可回头的错觉。
他并未在桌案前寻得江临意的身影,转头一看,竟是在床榻上昏睡。
心道奇怪地走到皇帝跟前,躬身向前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江临意的面色。
虽说不上哪里奇怪,可总觉着就是不似往常。
他伸手探了探江临意气息。
按理来说,沉睡之人呼吸均匀规律。可现下江临意的呼吸节律异常且用力,像是呼吸困难一般。
他皱起眉,又伸手轻轻扒开江临意眼皮。
有了前车之鉴,他对于会看见的画面有了心里预期,可真正看清了反而叹了口气。
江临意瞳孔扩散程度远不及那个侍卫,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可怎么看也绝非病愈模样。
他垂眸,视线扫过榻上江临意。其中绝对有隐情。
不管怎么说,用完江临意知道了信息,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待照顾妥当后他才退出房。
昨日才是小雨,今日措不及防地下起了雪。
萧观阙原本正常走着,直到视线里几片白洁雪花落下,才骤然顿住脚步。
居然……下雪了?
这是他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场雪。
他伸手,任由几片雪花融进手掌纹路里。
上一次看见雪,是在几百年后。
抬眼看去,亘古不变的是头顶的天与脚下的地。
人非此地人,景似忆中景。
只是望乡。
萧观阙收回思绪,换了条路继续走,却不想一人从天而降。
……从墙而降。
江不系一身黑衣黑袍,单手撑住墙瓦从墙上翻过,完美落在萧观阙跟前。
两人对视,相顾无言。
萧观阙眨眨眼,垂下眼帘,觉得耳尖有点热。
江不系见他垂眼,立刻移开视线,于是顺着雪花飘落轨迹向天上看去。
“下雪了。”江不系简单直白地说。
萧观阙点点头,微微抬眼,见面前一身黑的某人肩上已经积了层薄薄的雪。
忽地,眼前人眼睛一亮,萧观阙顺着视线看去,一只雪白的鸟儿飞过头顶上空。
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天下鸟儿多了去,眼熟也正常,他并未在意。
视线重新落到正前方,远处一道身影窜过,竟也觉得眼熟。
可这次不是莫名,他就是眼熟。
他欲追,于是慌忙向江不系告辞,急乱之下说话变得有些磕巴:“呃嗯…不系兄,我有要事先行一步,告辞。”说完便一溜烟追了出去。
江不系看着萧观阙毫不犹豫远去,有些懵又无端生出些气,抬腿便跟了上去。
来的真的很晚了。求宽恕。。。这一章感情线怎么样嘞[害羞]
写第十七章的时候说开个黄桃罐头吧,结果一开那个汤全部撒在身上了。键盘也进了。。我怎么可以这么蠢。。我真傻。。真的。。。。只能请假了。。
【历史摘录】
景朝慎全壬午年,帝江定,字临意在治。惑君祸国妖妃被赐毒酒,以稳朝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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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六章 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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