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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接连几天的雪,停了下,下了又停,断断续续,总算进入尾声。

窗外的风依旧凛冽,不要命的刮着。

太阳却终于自层层阴霾中艰难的露出一角,映在满地白茫茫的雪地上,返照得整个大地一片亮堂堂的。

唐翳抓紧了怀中的被子,拼命想要护住胸前的一点热气。昨晚睁着眼,听了一夜大雪压垮青松,此刻屋里窗外的光亮刺眼,更让他觉得一室荒芜起来。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也清清冷冷。

唐翳闭着眼睛蜷在被窝里,他想:这一次大概是撑不过去了。

据那日与杨言爬上断头崖摔断了腿,至今已经躺了快大半个月了。在这穷山恶水的杨村里,他是唯一的外姓人,没有亲人,没有药,没有赖以生存的食物,往往来来俱是这些人的白眼……

唐翳记得,摔伤那日,杨言背着他满身狼狈的挪回村里,只换得村里人一阵刺耳的讥诮和哄笑。

细想来,人活着,竟可以这般无味。唐翳心头凄惶,愈发觉得日子难过。

一阵北风,自窗户、墙头的各个破洞卷进来,耀武扬威的翻乱了主人家仅有的一点家当,踢倒了木盆,散了满地的旧书籍。唐翳身上发着高热,头脑醒一阵昏一阵,浑浑噩噩。

砰砰砰,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窗户被人拍得山响。

“唐翳,唐翳——”杨言伸手扒拉着窗台,焦急的露出半个脑袋。

“唐翳,你还没死吧?”

窗户被推开,寒风更加肆虐的卷入室内。

唐翳被冷得一个哆嗦,抱紧了被子,眼睫轻颤几下,没有睁眼,下意识应了声:“杨言……冷得很,你把窗户关上。”

听到他的回应,窗外趴着努力探头进去的半大少年长吁口气,搓了搓手:“就走了,雪停了,我一会就下山去找吃的,找药。你等着!”

唐翳折腾了一宿没睡,此刻迷迷糊糊的,半天没反应过来杨言说了什么。

窗外很快没了声响,吱呀——一声,破旧的窗户又被人重新掩上了。

杨言跳下来,踩了一脚的雪,险些滑了一跤。顺势把垫在唐翳窗口的破石头给踹了,紧了紧腰带,呵出串白霜,又抓了把雪搓了搓脸,提着跟不粗不细的树枝当拐棍,一步一步往山下去。

大雪下了好些天,村里的人早断了食物的来源,各家各户守着仅有的一点口粮度日,看得比任何东西都紧。杨言几次想摸进一家偷点东西,都无从下手。

村子穷,对吃穿尤其在意。杨言记得有一次,他摸了村头一个女人养的芦花鸡里头的两个蛋,偏被那女人发现了,对他又抓又挠,前前后后打了十几个耳光。那女人还拼命喊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害他又结结实实挨了全村子人一顿胖揍。待得他爬起来,才发现,那两枚鸡蛋早碎成渣滓,恨得他狠狠踹了村子口那颗歪脖子树两脚解气。

杨言想,要是再打村子里头那些混蛋的主意,被抓住了,大概会被打死吧。

他拄着拐棍,一脚深一脚浅往在雪里走,心里盘算着到山下的镇子里头去弄点吃的。镇子里头热闹,有钱人也多,最好还能顺便给唐翳偷点药。

杨言是个孤儿,又是遗腹子,除了唐翳,在村子里没别的朋友。

前一阵在断头崖上挖野生的山药,他走在前面,唐翳跟在后面。那条小路,他已经走过很多遍了。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明明没有任何异常,偏生轮到唐翳走过去的时候却被一截红色藤蔓绊倒摔折了腿。

于是,他头脑里的画面又从食物变成唐翳。

唐翳,唐翳……冰天雪地,冻僵的思绪,满脑子都是他的名字。

唐翳小他一岁,也是个孤儿。他父母去得早,除了半个屋子杂七杂八的书,什么也没留给他。

唐翳平素里是喜欢读书的,杨言跟着他也认得几个字。夏天的时候,屋外到处是萤火虫,他和唐翳把萤火虫抓进纱帐里,在满屋子散发着他的酸臭汗味中,他看着唐翳,唐翳看着书,偶尔读到一段有趣的,就给他津津有味的讲起来。

那时候,他时常觉得,唐翳是要考状元的。

太阳渐渐高升,雪化了一点,屋内似乎更冷。

唐翳被冻醒了,受伤的腿脚麻木的钝痛着,就像里头扎了许多根细长的针。唐翳拖着腿,想坐起来,身子却不受控制。他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破洞,忽然想起,杨言似乎说过要到山下去。

雪下得那么大,大抵是封山了。

唐翳想爬起来,想追出门去喊,才发现杨言已经走了很久。

杨言站在山腰上,望着白茫茫的一片雪发呆。

他满怀的希望和止不住的思绪,都被这片苍白得无可挑剔的雪掐断了。

大雪封了山路,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杨言抱着膝盖蹲坐下去,他忽然觉得很委屈,忍不住想哭。

他想,唐翳大概要死了。

他在这村子里头活了十五年,见过不少的人死。送殡,下葬,埋入黑漆漆的地里。他从来不觉得害怕,还凑过不少热闹。

想到唐翳也要和那些人一样,埋入深深的土里,他却忽然觉得很难过。

唐翳要是死了,村子里头,就只剩他一个了。

他又开始觉得内疚,唐翳要的药,他一直没找齐。

唐翳刚摔断腿那会,身子还不如现在羸弱。家里又有几本医书,唐翳拿着书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找了副药方子。

方子上的药有些山上是有的,有几味却没有。

于是,唐翳又强撑着画了几幅画,央着杨言到镇子上卖了,依着方子给他找药。

唐翳的画不抢手,又买不起颜料,只有一些寡淡的墨色,画得还不如花花绿绿的年画漂亮。常常是,卖一整天才卖出去一幅,只得几个铜板。

杨言揣着铜板去药店了一问,药的价格贵得吓人,几钱的药居然要十几个铜板。

杨言没有买药,把卖画的钱都换了米和馒头。在回去的路上他顺手折了些野草,混在唐翳那些药里头,碾碎了,觉得横竖看不出来,便一起给唐翳敷上了。

他天真的以为唐翳会慢慢好起来,他记得他去年也有过一次不小心折了胳膊的经历,拿板子固定了半个月,就自己好起来了,现在照样能打能扛。

唐翳要死了。

杨言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闷闷的想着。他随手抓起身边的拐棍,在地上戳出一个又一个雪洞。雪沫溅到他如刀刻般的眉峰上,他抬手擦了下脸,眼睛周围一片水润的湿气。

搓了个雪球填进嘴里,杨言狠狠的把拐棍插进雪里。

唐翳是我兄弟。他这样想,开始费力的扒拉开雪层,一点一点挪下山去。

山上积雪极深,镇上的街道却是干净的。

杨言抽了抽鼻子,街上清清冷冷,全是水汽。

商铺都没有没开门,连个卖馒头的人都没有。偶尔有人瑟缩着脖子,搓着手出来探头看一眼,又躲了回去。

天冷,连做买卖的人都懒了。

杨言一个人颇为失望的走了大半条街,想着混进药铺里头偷药的愿望落空了。

他开始侧头,审视起街角的告示栏,希望能寻着一处招散工的地方。

去年端午,他曾运气极好的和唐翳一起,混进一户人家里头帮着置办酒席。唐翳负责念端午驱邪的祷词,他负责看守祭祀用的各项器皿。干了两天,不仅管饭,最后还各得了一吊钱,足够两人买了好些米面。

杨言认识的字不多,招工的告示勉勉强强可以读个半懂。

告示栏上只有零星的两三张告示,招的都是在镇上有气力有住处的壮汉。

杨言从街头挪步到街尾,有些茫然。

过了正午,日头大起来,身上倒不似原来这般冷,只是腹中饥饿,愈发觉得胃里有团火,**辣的烧起来。

杨言抱紧了身子,抬眼望了望白花花的太阳。阳光耀眼,刺得人头昏眼花。

杨言伸手揉着眼睛,收回视线,蓦地看到街角的告示栏上,新增了一张红色的告示,不由一阵兴奋,发足跑去。

那告示与别的不同,用红纸张贴着,题头也不是他熟识的“招工”二字,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段文字,末了还缀着一幅画,画上是一株藤,与绊倒唐翳那根倒有七八分相似。

杨言十个字有九个均不识,在告示前看了许久,摸不准上面是要干什么。

“小兄弟,你见过图上的血藤?”

毫无征兆,一个低沉的声音入耳。杨言吓了一跳,转头便见身后站了个头戴斗笠一身灰白棉布衣的高大男子。

看到杨言回头,那男子又问了遍。

杨言指着告示:“这上面写着什么?是招工吗?”

男子背着手站在那里,身形挡了大片阳光。

杨言今年十五岁,身高在村子里已经算是拔尖的了,那男子却足足比他高了两头。

“这张悬赏令是我贴的。我急需图上的血藤制药。打听得它素来长在悬崖上,走了好几个地方均寻不得,故而想在此碰碰运气。”

“不知小兄弟可曾见过图上的血藤?”男子低头看着杨言,藏在斗笠后的一双眼睛有几分热切。

杨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指了指那告示:“给钱么?”他曾听唐翳说过关于“悬赏”的事宜,官府或是富贵人家偶尔遇着自己办不到事情,就会贴悬赏令拿银子差人办事。

“上面写了。”男子用低沉的嗓音回道,“血藤的价格按长度算,每尺十两银子。”

杨言失声道:“十两?”

“嫌少?”

杨言摇头,飞快问道:“什么时候要?我要是寻着这藤,要怎么给你?”

男子指了指街心的一家茶肆:“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若寻着,就到那找我。”

杨言点点头,抬手揭下那告示,卷了收进怀里。

男人随手给了他一小锭银子:“这是定钱。”

杨言接了银子,又忍不住问:“你不怕我拿了钱就跑了?”

男子挑了挑嘴角,似是笑了笑:“你可以试试看。”

他笑容极冷,杨言站在他身形投下的阴影下,莫名打了寒噤,退开两步,手心却依旧紧紧攥住那小锭银子。

“你等着,我定会回来寻你要银子——”

男子不置一词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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