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天,沈缨自行在房中调养歇息。
唐翳便跟了绝尘子在院子中逗金雕取乐。
金雕尚小,还未学会飞行,身上的羽毛亦未长齐,翅膀肉嘟嘟的,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十分可爱。
绝尘子与那母雕对战时,身上曾被它抓伤了多处,此刻见到那金雕幼崽,就颇有要它母债子偿的意思。时常趁着唐翳不住,拿绳子将幼雕的一足绑了,抛掷到空中,让它胡乱扑腾,美其名曰“放风筝”。
待得回昆仑山之时,因多养了一只雕,故而唐翳的行李中又多了一大包鹰食。
朱达之对唐翳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唯独对他的雕念念不忘。
因此还兴冲冲抱了床铺被褥过去,要与唐翳同一间卧房,为的就是能天天见到那只金雕。
转眼到了月中,马上便是山上一年一度的比武大赛。
各弟子纷纷踊跃报名,唯独唐翳不愿参加。
此时,金雕已能自行在空中飞行,时常趁唐翳不注意便溜出来玩耍半天,再从窗口飞回来。
又过得两日,比赛轰轰烈烈,正式开始。
朱达之强拉了唐翳去现场观战。
唐翳虽不愿参赛,但却十分愿意亲自到现场为他加油打气。
只见得剑舞坪中设起了擂台,四周人山人海,围满了弟子。
掌教真人及清月长老作为本次比赛的评委,坐在高高的席上,朝底下众弟子颔首示意。
比赛是现场抽签决定出场顺序及对手名单的,负责抽签的是新进的二阶弟子尚喜。
朱达之骨子里极为好战,对这场比赛期盼已久,昨晚更是兴奋得一夜未眠,只想马上冲到擂台上去。
一时抽牌抽到了第四,他对这么靠前的排位大感满意。
等前面三对打完,便迫不及待将外袍往身上一系,纵身跃到台上。
只听尚喜大声念了名字,上台与之对战的竟是个三阶的弟子。
唐翳看到对方衣摆三条白色绣边,不由紧张起来,暗暗替朱达之担心。
朱达之却毫无顾忌,扬手拔出背后的阔剑,朝着对方一指:“来!”
对方看他不过二阶,出手之前并不行礼,态度又傲慢,心中有气,当下也不客气,抬手便是一招“八荒剑气”。
一剑凌空,分化成八,在空中一个倒旋,笔直冲向朱达之。
朱达之拖动阔剑,往前疾冲,突地纵身一跃,八道剑气顿时被他砍碎。
他身形犹未落地。
那三阶弟子长剑召回,足下一蹬,真气贯出,一剑自下而上朝他刺去。
朱达之举剑一隔。他身在半空,无处借力。
对方毕竟已登三阶,内息强劲,剑招也比他要高明许多。
真气直催,朱达之身形被他震飞了,凌空翻出两个跟斗,连退几步方才停下。侧头一看,离擂台边缘已只差半步。
台下,唐翳捏紧拳头,看得胆战心惊,只觉比自己在擂台上仍要紧张得多。
朱达之看到对方一剑威力如此之大,好胜心被激发,大叫一声:“漂亮!”长剑一挥,真气鼓动,剑身嗡嗡作响。
“嗬”的一声,他双手握了剑,举过头顶,猛劈下去。
阔剑化作一道银白光路,披荆斩棘,朝着那三阶弟子当头斫下。
他剑招极为霸道,隐隐有拼命的架势。
三阶弟子不愿硬接,侧身倏然一闪。
朱达之双手一侧,抡着阔剑转了半圈。
随后,他单臂用力,阔剑脱手,朝对方急掷过去。
这一下似招非招,完全不符出剑原理。
那三阶弟子没想到朱达之一剑直劈过半后,仍可强行扭转剑势,掷出阔剑,仓促间忙只得拔剑相迎。
他骤然出剑,真气未济,剑身被朱达之的阔剑击中,瞬间震裂,连人带剑一起摔出擂台。
朱达之召回阔剑,往擂台上一插,朝着四方抱拳。
评委席上,掌教真人与清月长老对望了眼,两人均各怀心事,微微摇了摇头。
擂台下,一众拥护他的二阶弟子齐声喝彩。
朱达之下巴微抬,满脸得色,等着尚喜公布比赛结果。
尚喜先前曾在他手上吃过亏,看他居然连三阶弟子都打赢了,内心虽不情愿,仍是大声公布道:“这一场比赛,朱达之获胜。”
旁边,有候场的弟子捧着红色丝绒盒子上来。
朱达之抬手打开了,见里头是一支伏魔锏,便伸手将那锏拿出来,插在腰间上,也不要那盒子了,直接从擂台上跳下来。
台下一众二阶弟子簇拥了过去,纷纷道喜。
朱达之乐呵呵的拨开人群,朝着唐翳挥手:“我赢了!”
唐翳迎上去,笑道:“朱师兄,你可真是厉害得很,连三阶的师兄都被你胜了。”
朱达之大手一挥:“什么三阶四阶,我统统不放在眼里。”
他自己赢了比赛,也不散开,只拉着唐翳钻到擂台最前面去观战。
忽听一个柔柔的声音笑道:“朱师弟,恭喜你旗开得胜。”
侧头一看,却是华清站在人群最前面,看到他挤上来,便含笑与他说话。
朱达之“哦”一声,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天:“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那人剑术太差罢了。”
华清微笑道:“我适才看得很清楚,朱师弟的应变能力出人意料,若场上之人换了是我,也不知是否能抵挡得住呢。”
朱达之讪笑一声,没有答话。
唐翳因看到华清身上也带了剑,便问道:“师姐一会也要上场比赛吗?抽到几号?”
华清将手中对牌拿给他看了,笑道:“我的号数还要靠后些。”
唐翳看到她牌上的数字写着“二十二”,盘算了一下时间,想着应该还要等上好一阵。
忽听人群中轰然爆发出一阵喝彩。
唐翳抬头,擂台上不知是谁使了一招“万剑归宗”,霎时间剑影幢幢,光华耀眼。
华清点头赞道:“好招!”
朱达之抱着胳膊,冷眼瞧着:“不过都是些花架子。”
三人凑到一处,在台下观战。
唐翳心气平和,又不曾参赛,只觉得台上人人均打得不错。
朱达之对台上之人的剑招大多不屑,点评以嘲笑讥讽居多。
华清偶尔插几句话,说得倒十分中肯。
不知不觉比赛已经过半,一时尚喜叫了号,喊到华清的名字。
华清朝两人恬和一笑:“我先上去了。”
唐翳素喜华清的柔善秉性,心里也希望她赢,忙冲她加油打气:“师姐,你一定会赢的。”
华清抿嘴笑道:“那可不一定。”刚要上台。
朱达之迟了半拍,叫道:“小心,加油。”
华清回头冲他一抱拳,御剑翩然飞上擂台。
尚喜忙朝她躬身行礼:“师姐。”
华清微笑还礼。
尚喜走到擂台边缘,将华清的名牌挂上去,然后去翻另外一个牌子。
华清抬眼,看到对牌上赫然写着华裕的道号,脸色微微一肃,握剑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
尚喜朗声宣读对阵名单,邀请华裕上台。
唐翳听说与华清对阵的是华裕,暗自心惊。
华裕的剑法他是见过的,能够负责二阶弟子的剑术课程,就可见他在剑术上造诣已非同一般。
朱达之听到华裕的名字,本来一直抱住胳膊的双手不觉放了下来。
等尚喜第三次念出他的名字后,华裕方才御剑,在擂台上转了一圈,稳稳落在台上。
华清单手持剑,举到眉间,然后双臂一环,朝侧边一推,做了个“朝拜金顶”的起手式。
“师兄,师妹今日斗胆,向你讨教剑法。”
华裕淡淡“嗯”了声,隔了有会才道:“师妹不必客气,请——”
这个请字出来,他浑身真气运转,衣袍全部飞扬而起。
他一手执剑,一手猛然张开,一道极盛的白色光芒瞬间凝出,在空中旋开半个弧圆,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随后,他长剑抬起,缓缓在空中搅动,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迅猛,四下风声呼啸,只见得剑光夺目,狂风乱舞。
突地,狂风化作一道龙卷,自剑光的中心奔涌而出,袭向华清。
华清手捏剑诀,凝神静气,一身素色衣裙被狂风吹得张扬而起。在龙卷即将袭来之时,她翩然闪身,手中长剑发出莹绿的浅光,宛若一池柔波般,荡了出去。
随后,她整个人也借着这股狂风的力量,飞旋而起。
擂台下众人一片叹息。
不知是惋惜华裕这一剑落空,还是感慨华清的身法灵动,闪避得法。
这是天若宫正式入门弟子间的对决,与前面的刀光剑影肉搏力斗不同,这场比试,更像是双方相互斗法,看似平静,实则更加惊险万分。
华裕一剑落空后,手上的龙卷一收,微微抬眼,望向御剑半空的华清。
华清毕竟也是天若宫的关门弟子,他本不指望一剑就能将她打败。
这一剑出得声势浩大,不过是为了在众弟子中立威。
唇角微挑起丝笑,华裕剑尖朝上,凌空一指,身子跟着盘旋而上。随后,他曼声吟动咒诀,身形忽然一化成三。三个人,动作划一,三剑齐出,笔直朝着华清冲去。
华清身子朝下一沉,再次闪避开去。
华裕似早已料到她会躲开,三道人影再次合为一体,半空中倏然转身,倒纵而下,催发出漫天剑气,有如天河怒决一般倾泻而下。
华清在潮水般奔涌而来的剑气中艰难抬头,竖起剑尖,二指在剑身上一抹而出,同样念动咒诀,身边绿色的咒文浮现,在她周围,形成一个圆盾。
然后,她抬掌,一掌推出,迎着华裕的剑气,生生抵了过去。
绿光越来越盛。
两股光亮碰在一起,此强彼弱,此弱彼强。
擂台上一时焦灼万分。
朱达之双手握拳,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的变化,居然出乎意料没有再喋喋不休的点评。
唐翳掌心沁出了冷汗。
突地,华裕清啸一声。
白色的剑光蓦地收窄,变得尖锐难挡,一剑刺破华清身前的青盾。
华清左手一抬,飞出八道符箓,迅速修补裂痕。
华裕神色阴郁:“师妹只守不攻,那便没什么意思了。”
擂台比赛,终有时限,华清若只一味闪躲,似这样比下去,短时间内定不会分出胜负。
一眼瞥见台上计时的沙漏,比赛时间已去大半,华裕心中焦躁起来,暗悔当初为了造势,浪费太多精力使出那招“风卷龙起”。
转念一想,台下那么多人看着,我若久攻不下华清师妹的青盾,岂非惹人笑话。
念及此处,他长剑急收,袖中五道灵符齐出。
华清看他要引符箓,脸色微变,长剑一旋,化作千万片竹叶飞卷而出,想要趁他咒诀未成之时,将那五道符箓绞碎。
“算盘打得倒好,可惜晚了!”华裕冷笑一声,长剑一横,五道灵符光路一闪,在空中凝成巨大的岩石,朝着华清直压下去。
台下,唐翳大惊失色。
朱达之身子前倾,一手无意识的抓紧了唐翳的肩膀。
华清整个人已笼罩在岩石之下,无从躲避。
突地,她长剑倒插,双手持起印结。
台下静得出奇。
谁也不知关键时候,华清为何忽然弃剑。
抬头,擂台上方御剑观战,负责场上的安全事宜的紫渊、静渊二人却依旧身形凝滞如山,没有要施救的动作。
岩石压下,华清倒插于台上的碧枝剑忽然迎风暴涨数尺,绿光迅速蔓延开来,伸出无数绿枝,自各个方位穿透岩石。
岩石砰的一声,在空中炸成粉碎。
华裕脸色极沉,他急欲取胜,却忘了华清这柄碧枝剑本身就是以木为灵。
以木克土,来势正好。
场上当当钟响,比赛时间已到。
华清轻出口气,抬手收剑,朝着华裕盈盈一拜:“师兄承让。”
这一场比赛居然不分胜负。
华裕脸色极其难看,只冷着脸不言语。
尚喜讨好的走过来,朝着二人连连拱手:“师兄师姐剑术精绝,酣斗许久,仍是平手,真是让我等刮目相看……”
华裕寒着一张脸,听到这话,冷哼一声,长剑一扬,纵身踏上,御剑退出擂台。
比赛有言在先,获胜者可获得天若宫法器一件作为奖励。两人因没分出胜负,是以并没有奖项。
华清对比赛的胜负看得并不重,对于有无奖项也不在意,向着评委席上躬身拜谢,又朝着分立于擂台上方的静渊与紫渊分别行礼,便从容下台。
唐翳见她下台,忙拉着朱达之迎了过去。
朱达之有些不忿:“若真要论,刚才那剑,明明应当是华裕输了,怎的还就不分胜负了。”
唐翳由衷赞道:“华清师姐剑术了得,竟与华裕师兄平分秋色。”
华清忙摆手,又抿嘴轻笑道:“华裕师兄剑法高出我许多,若非比赛有时限,再比下去,他必然赢我。今日打成平手,亦不过是我取巧罢了。”
朱达之冷哼一声,不说话。
华清抬手,将鬓间的一缕乱发归到耳后。她性子恬然,虽不看重胜负,但这场比试,仍是让她极其紧张,此刻放松下来,便觉十分疲倦,正想拱手告辞。忽听尚喜在台上念道:“下面上台比试的弟子是掌教真人入室弟子华月,对天若宫二阶弟子,唐翳。”
唐翳一怔,满脸错愕的望到台上。
四下里的人听到“华月”这个名字,顿时哄闹起来,呼声大作。更有人吹动哨声,摇旗呐喊。
朱达之皱眉,在这闹哄哄的吵杂声中大声问道:“唐翳,你不是没有报名吗?”
唐翳心中、目中俱是困惑:“我确实没有报名啊……莫非是你替我……”
朱达之看出他的疑虑,马上摇头,信誓旦旦道:“我可没干那种事情!”
华清听他二人对答,又看唐翳身上并未佩剑,微凝起眉:“怎么,难道昀昔师弟并未报名参赛?”
唐翳用力摇头:“没有啊……”
朱达之问道:“会不会你自己不小心报了,然后不记得了?”
唐翳崩溃的望向他:“这种事,我如何会不记得?!”
说话间,华月一身蓝底雪浪的道袍,背上背着一双短剑,已经轻轻盈盈的跃上擂台。因不见上面有人,便问道:“人呢?怎的还不见上来?”
尚喜又大声朝台下喊道:“唐翳——赶紧上台比试!”
唐翳站在台下,他原本只是来观战,连剑都不曾带在身上,听到台上催促,摇头道:“我并没有报名。”
尚喜手上拿着对牌,朝他一晃:“每个报名的人均会提前制了名牌在我这里,这里明明有你的名牌,怎的又推说没有报名。”他沉着脸,“天若宫赛制向来严谨,此次比赛更是静渊师伯亲自把关的,难道你还要质疑静渊师伯私自放了你的名牌进去不成?”
唐翳无言以对,回头求助般看着朱达之。
朱达之怒目瞪了尚喜一眼,皱了皱眉,又推了唐翳一把:“管他!那就打!”
尚喜目光闪烁的盯着唐翳,嘴角上兀自挑着丝笑意。
对牌自然不会是静渊道人放下去的,但却可以是负责抽取和宣读比赛名单的人事先藏在袖中的。
华清默然看着这一切,心中已猜到**分:华月自幼性子骄纵,喜胜不喜败,且下手没个轻重。这些未入门的弟子,多半是为了讨好她,特意挑了唐翳与之对阵,好让她赢得痛快。
这些事情,她虽猜得到,但却并未有实质证据,又见唐翳被尚喜拿话僵住了,四下观战的人看唐翳迟迟不上去,愈发躁动起来,暗里轻叹一声,将自己的碧枝剑递给唐翳:“我的剑先借你。”
唐翳早已听得四下议论纷纷,又看华月在台上气得连连跺脚,只得接了剑,硬着头皮走上擂台。
华月见他上台,先指着他鼻子道:“唐翳,我算是记得你了!你好大的架子,凭什么让我等这么久?!”
“……我。”唐翳握着剑,望向台下。
朱达之扬了扬手臂,向他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唐翳又抬头,看了看擂台上方观战的紫渊。
紫渊对他上台比试之事,倒并未觉得意外,见他抬眼望上来,便朝他微微点头。
唐翳无法,只得深吸口气,持剑朝华月比了个“朝拜金顶”起手式。
若论辈分,他与华月算是同辈,年纪却比华月要大出许多,本不需如此客气。
华月看他比了这个起手式,内心的气方才平了些,又冷哼一声:“你现下讨饶,可也晚啦!”
她左手结天雷诀,右手结离水诀,伸足在擂台上轻轻一顿,背上两柄长剑冲天而起,一紫一蓝,光华四射。
随后她双剑齐出,两柄剑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厉啸,渐而生出羽翼,幻作一紫一蓝两只飞鸟,向着唐翳交剪而去。
这招乃天若宫上乘剑法,唤作“九天凤舞”。剑出之时倘若灵力充盈,可瞬间以剑为媒召唤出灵凤瓦解对方攻势。
华月这一招乃新学,以她目前的修为,本难以将它运转如意,何况她为了显摆自己的剑术,特意将双剑一同召唤出来。
两只灵鸟一左一右扑向唐翳,未到中途,便已力竭。
华月咬牙强撑着将双剑催发过去。
唐翳看到华月以剑召唤出这两只飞鸟,已是大惊,又见那飞鸟朝着他直飞过来,忙下意识举剑去挡。
两只飞鸟,一如疾电,一如寒水,齐齐映入他漆黑的瞳中,越逼越近。
唐翳眸子急速收缩,咬牙一剑往上推去。
突地,飞鸟的身影在空中分崩离析,自动瓦解开来。
光华刺目。
拉长为一根极细有如针尖般的寒芒,消失在他的瞳中。
唐翳猛地闭眼。
等了有会,感觉不到剑上有任何着力,再次睁开。
只见华月满脸通红站在对面。
也不知是怒的还是急的,她小小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台下一片死寂。
朱达之率先喝了声:“唐翳,干得漂亮!”
四周却无人附和。
唐翳一脸错愕的看着华月。
华月咬唇。
她冒险使出这招“九天凤舞”,双剑推行到最后,却忽然没了力气,不等到唐翳伸剑去挡,便在空中自行瓦解开了。
这个原因,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然而在台下的观众看来,却是唐翳一剑击碎了这两只飞鸟,看到华月力竭,就不再乘胜追击。
华月心高气傲,平日与其他师兄弟过招均是赢多输少。
况且,碍于她是掌教真人爱女的身份,一众弟子也多半让着她,倘若明知她不敌,便故意认输投降。
一来二去,华月对自己的剑术信心满满。
似刚才那种情况,若换了其他师兄弟,说不定便是直接冲上去,迎着那两只飞鸟强受一击,假装被打倒了事。
偏生唐翳对剑术一知半解,让他正常与人拆招尚且勉强,何况有意相让。
华月看他适才那一挡一击,动作迟钝,且出剑极为笨拙,心中大为轻蔑。
她缓过一口气,将双剑召唤回手中,不屑撇嘴:“就你这点本事,我用最简单的入门剑法也能赢你!”
真气急提,只觉得丹田处空空荡荡,她不愿被人察觉出她的真力不济,双剑就势在空中划了半圈,刺向唐翳。
用的确实是本门基础剑法。
唐翳别的不会,这套基础剑法却是日日演练,且在山下之时,曾与沈缨拆解过无数遍的。看华月一剑刺来,招式又十分熟悉,马上提剑抵挡。
两柄剑如爆豆般,兵兵乓乓拆过十来招。
唐翳看她来来去去使的都是自己熟知的剑法,初时的紧张之心渐去,一柄剑使得越来越快,渐而能顺势反击起来。
华月心中急躁:这人适才明明连剑都拿不好,这会子怎么越打越好了?
暗里哎呦一声:不好!这人刚才那些笨拙的样子莫不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让我放松警惕!
她这念头一出,就急欲变招,奈何适才的话已经放了出去,再者,唐翳的剑越使越快,她一时间也无法腾出手来。
她心神不宁。
唐翳一剑斜刺。
华月脚上虚踏一步,本该回身疾刺。
然而唐翳对这几路剑法早已了如指掌了,看她回剑,便先一步朝着她的剑势上一封。
华月惊呼一声,手上紫电剑被他击中,脱手飞出。
为这股力量所带,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当场摔倒。
唐翳出这一剑,全凭这段时间苦练出来的惯性反应,看她站不稳,本能上前想要扶她一把。
华月扬手一掌将他逼退,云水剑交至右手,左手捏起一张符纸,用力往剑上一贴。
符纸瞬间化入剑中。
华月单手执剑,左手五指屈指而数,从一数到五,握而成拳,口中念动咒诀,突地短剑一催,飞身朝他逼近。
唐翳看她忽然变了招,蓦地一惊,又看她动用符箓,下意识也探手入怀。
他看华月这一剑来势汹汹,又恐她再出奇招,本想用一张“封”字诀,将她剑势暂且一阻。
华月心头有气,动作极快,剑尖转瞬已迫在眼前,森然剑气激得他眉心处一片冰凉。
与此同时,唐翳金色的腰佩光华一闪。
他心头紧张,手指也在发颤,抽动符纸之时便连昨日刚画好的一张御风符一并勾了出来。
手中真气催发,符上的朱砂同时一闪,御风符率先被催动了。
他身形速度蓦然间被提升数倍,竟在华月一剑刺到之前抢先一步,啪一声,将“封”字符印在她的肩头上。
这符一出,华月满身真气顿时一滞,身上无力,短剑脱手,人也一下坐倒了。
这下变故横生,全场尽皆哗然。
谁也没料到刚刚已是胜券在握的华月,会忽然被唐翳封印了满身真气摔倒。
尚喜等了一会,碍于赛场的规则,只好开始倒数。
华月听到场上数数,急欲跃起,奈何骤然间经脉被封,浑身竟使不出半分气力,只得眼睁睁看着尚喜数满十个数。
台下,朱达之见唐翳得胜,立马大喊大叫起来:“唐翳,你赢了——了不起!”
他这一声喊,四周静成一片。
尚喜原地呆愣了会,经不住朱达之一再催促,只得宣布结果:“这一场比试,是……是……”
他话未说完,华月一口气缓过来,抬手撕下肩头的符纸,狠狠掷到地下:“你耍诈!刚才的不算,再来!”
朱达之在台下冷笑:“嘿,小妮子不服输,比赛都已经比完啦,你已经输了!”
华月忿忿的瞪了他一眼,扬剑指着尚喜:“他还没宣布结果,就不算!”转目盯着唐翳,“我还能输给你?!出剑——”
唐翳本不欲比试,听她这么说,更是说什么也不愿再打,摇头道:“不打啦,算你赢。我本身也不想比……”
他这话是出自一片真心,听在华月耳朵里却觉得异常讽刺,只当唐翳是故意这么说,要让别人觉得他刚才一路相让。
“你说不打就不打?你这种破破烂烂的三流剑法,我还须得你来让?呸!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她越说越怒,刷一剑朝着唐翳胸口直刺。
唐翳没料着她会忽然出剑,两人距离又近。
只听得台下华清惊呼一声:“昀昔师弟,小心——”
华月一柄短剑已刺到他心口。
剑上的寒气沁入肌肤,唐翳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天空中一阵雷落。
华月手中的剑被击碎。
擂台上方掠阵的紫渊手持法结,丝发轻扬,垂目望着脚下。
静渊道人已飞身落地擂台之上,朝华月微微摇头:“比赛胜负已分,华月师侄不可再做纠缠。”
华月低头,看着擂台上碎了满地的云水剑。
紫电,云水,这一双剑本是她最为喜爱的。
骤然被紫渊用天雷术击碎了一支,华月又是失了佩剑的心疼,又是输了比赛的不甘,猛地跺脚,小嘴一扁,竟哭起来:“哇……紫渊师叔,静渊师伯,你们都来欺负我!我不依……”
评委席上,掌教真人长身立起,花白的长眉蹙紧了,沉沉一声:“简直胡闹!”
华月虽是他女儿,对这个严父却极是敬畏,听到他发声,顿时不敢再哭,只抽泣道:“爹爹,这不公平……刚刚明明是我赢!”
掌教真人冷哼一声:“为父看得很清楚,你大意轻敌,心浮气躁,本就该输!”
“修道之人,虚怀若谷。你输了比赛竟想违规伤人,如此气度,如何成得了大器?!想是我对你管教松了,今晚你自去偏殿对着历代祖师的画像罚跪思过!”
华月咬着唇,不敢吱声。
清月长老因看她泪眼盈盈的模样,十分可怜,便朝她招手:“月儿,你来——”
华月满腹委屈,偏生父亲极为严厉,刚刚这一顿训,更是在众多弟子面前狠削了她的面子。听得清月长老这一声唤,她这才找到台阶,狠狠推开唐翳:“让开——”拾起地上仍是完好的紫电剑,朝清月长老的方向跑去。
尚喜见状,才敢轻出口气,宣布了比赛结果。暗里却十分头疼:他原想讨好华月,特意将唐翳的名牌偷藏起来,让他与之对阵。没想到唐翳竟然走了大运获胜,这下马屁拍到马腿上……
尚喜想着,日后可不知要怎么补救才好。
唐翳糊里糊涂的赢了比赛,得了一面上面绣着风雷雨电的小旗子,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拿着它走下台,又忙着将碧枝剑还给华清,对她连声道谢。
华清接过剑,向他道喜。
朱达之见唐翳赢了比赛,只觉比自己获胜还要兴奋,直嚷嚷着要唐翳下次下山时一定要请客。又朝他胸口轻擂一拳:“唐翳,你小子可以啊,嘴上嚷嚷着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瞧,这下不是都行了么!”
“……我。”唐翳对自己获胜的过程完全是懵的,只记得自己往前踏了一步,然后一瞬,四周景物全部模糊起来,再然后……比赛就结束了。听朱达之这么说,摇头苦笑道,“这是运气罢了,我就连自己为何会胜都不知……”
华清笑道:“虽说是运气,但也是师弟心思缜密,应变得法的结果。御风符叠加封字符同时使用的法子,确实不是人人均可想得到的。”
朱达之一把搂过唐翳的肩,顺口道:“当然,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亲师弟。”蓦地想起对面站的是华清,满腹吹嘘的话语便说不口。
“御风符……?”唐翳满脸愕然,这才恍悟,适才一下速度极快,眼前发花,乃是因为他凭白多拿了一张符的缘故,不禁又觉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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