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第一次见到周沉,是在学校西门外的“半糖“咖啡馆。
那天下午的阳光格外刺眼,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整个空间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为下周的色彩构成课作业发愁,调色盘上的颜料已经干涸又重调了三次,却始终找不到想要的感觉。
“可以借一下糖罐吗?”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起头,逆光中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那人背对着窗户,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边。
我眯起眼睛,这才看清他的样子——利落的短发,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还有一双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眼睛。
“当然。”我将糖罐推过去,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一本勒·柯布西耶的建筑图集。
“你在看《走向新建筑》?”我脱口而出,随即有些后悔自己的冒昧。
男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懂建筑?”
“不懂,但我喜欢里面的草图。”我指了指他摊开的书页,“那种线条……很有生命力。”
“美术系的?”他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自然得仿佛本就该如此。
“嗯,油画专业。林晚。”
“周沉,建筑系。”他伸出手,掌心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看来我们都喜欢用线条表达世界。”
那天他们聊到咖啡馆打烊。
周沉说起他痴迷的建筑光影,我则分享对色彩的理解。
我们发现彼此都喜欢基里科画中那些不可能存在的空间,都痴迷于黄昏时分校园里拉长的影子,都习惯在素描本上记录转瞬即逝的灵感。
“明天还来吗?”分别时周沉问,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我点点头,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
我没告诉他,自己已经偷偷在速写本上画下了他侧脸的轮廓。
2.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在“半糖”见面。我渐渐知道周沉喜欢加糖不加奶的美式咖啡,知道他总在周三下午有设计课,知道他来自南方一个小城,父亲是中学物理老师,母亲经营一家小小的花店。
周沉则了解到我是本地人,父母都是大学老师,我从五岁开始学画,最喜欢的画家是霍珀。
“你看过霍珀的《夜游者》吗?”某个雨天,我们挤在咖啡馆的角落里,我指着自己画册上的一幅复制品,“那种孤独感……就像被锁在玻璃后面看世界。”
周沉凝视着画作,突然说:“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半糖’?”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雨幕中的街道空无一人,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与画中的场景奇妙地重合。
“你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轻声说。
周沉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拂去我发梢上未干的水珠。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却让我耳根发烫。
六月初,周沉带我去了建筑系的毕业设计展。他的作品《光之容器》获得了评委特别奖——一个由玻璃和混凝土构成的建筑模型,光线透过精心设计的开口,在内部投下随时间变化的光影图案。
“它很美。”我绕着模型转了一圈,着迷于那些在地面上流动的光斑。
“这是给你的。”周沉突然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底部的抽屉。”
我疑惑地照做,发现抽屉里放着一枚戒指——不是钻戒,而是一枚银质的素圈,内侧刻着日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这不是求婚,”周沉难得地有些紧张,“这是一个承诺……我想和你一起创造更多这样的光。”
我戴上戒指,在周围同学的起哄声中吻了他。
那一刻,我确信自己看到了永恒。
3.
暑假开始后,周沉在校外租了一间小公寓。我常常在那里过夜,清晨被透过百叶窗的阳光唤醒,看着光线在周沉睡颜上绘出条纹状的阴影。
我开始创作一组以他为题材的肖像画,试图捕捉那些转瞬即逝的光影变化。
“为什么总画我睡觉的样子?”某个周末的早晨,周沉醒来发现我又在素描本上涂鸦。
“因为这时候的你最真实。”我用炭笔勾勒他凌乱的发梢,“醒着的你总是太完美,像精心设计的建筑。”
周沉笑着把我拉进怀里,亲吻我沾着炭粉的手指:“那你就是我的解构主义者。”
七月的一个傍晚,他们骑车去了城郊的水库。夕阳西下时,整个湖面变成了熔化的金子,周沉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心包裹的盒子。
“生日快乐。”他说。
盒子里是一支定制的水彩笔,笔杆上刻着我的名字和一朵小小的晚香玉——我最喜欢的花。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从来没说过。”
“学生证。”周沉得意地笑,“上次在咖啡馆你买单时我偷看到的。”
我眼眶发热。从小到大,父母总是忙于工作,我的生日往往只有一顿比平时丰盛些的晚餐和一个书店随意挑选的礼物。而周沉记得,不仅记得,还费心准备。
“许个愿吧。”他说,点燃了随身携带的小蜡烛。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说:请让这一刻永远持续。然后吹灭了烛火。
暮色四合时,他们在堤坝上接吻。周沉的嘴唇有淡淡的咖啡苦味,我却尝到了甜蜜。远处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像散落的星辰,而我觉得自己抓住了其中最亮的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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