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新学期开始后,周沉进入了毕业设计的关键阶段,见面时间骤减。
我理解他的忙碌,把思念倾注在画布上。我开始创作一组新的作品,灵感来自周沉建筑模型中的光影效果。
十月底的一个深夜,周沉突然出现在我宿舍楼下,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我拿到了!”他举起一封邮件,“AA建筑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我瞬间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伦敦,至少两年的硕士课程。
喜悦和失落同时击中了我,但我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还有更好的消息,”周沉拉着我在校园的长椅上坐下,“他们给了我全额奖学金,加上实习工资,足够我们俩生活。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你可以申请那里的艺术学院……”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是说……一起生活?在伦敦?”
“为什么不呢?”周沉吻我的指尖,“我们可以租一间有落地窗的公寓,你画画,我画图,周末去国家美术馆……”
憧憬像气泡一样在我胸中膨胀,但现实很快将其戳破。我的父母绝不会同意我放弃国内学业,而且我的油画风格更偏向东方美学,在欧洲可能很难找到认同。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最终说,“这太突然了。”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凌晨三点,我给周沉发了信息:“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但我可以等你。”
周沉秒回:“我会回来的。两年很快。”
我不知道的是,周沉没有告诉我,AA学院的一位教授特别欣赏他的设计,暗示毕业后可以推荐他去纽约的顶级建筑事务所。
而那个机会,需要至少五年的海外工作经历。
5.
周沉离开的那天,北京下着冰冷的冬雨。我坚持送他到安检口,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子。
“画很多画,等我回来开你的个展。”周沉最后一次拥抱我,嘴唇贴在我耳边,“我爱你。”
这是他们交往以来他第一次说这三个字。我的泪水再次决堤,我抓着他的衣领,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我也爱你,非常非常爱。”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我感到胸口被挖空了一块。但我安慰自己,现代科技能缩短距离,视频通话、即时消息……他们可以每天联系。
最初的几个月确实如此。周沉会拍下伦敦的街景与我分享,我则寄去自己最新的画作。他们约定每晚睡前视频,哪怕只有五分钟。周沉抱怨英国的食物难以下咽,我吐槽新来的教授不懂我的风格。隔着八小时时差,他们努力维持着那份亲密。
然而渐渐地,周沉的消息变得简短而间隔拉长。
“最近太忙。”
“明天有个重要汇报。”
“周末要去实地考察。”
……理由总是合理得让人无法反驳。我理解学业压力,但心底的不安像墨水般扩散。
情人节那天,周沉只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想你。忙。晚安。”我盯着那三个词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我独自去了他们常去的咖啡馆,点了他最爱喝的美式,苦涩在舌尖蔓延。
三月中旬,我的闺蜜陈语突然发来一张Instagram截图:“这是周沉吗?”
照片上,一个金发女孩依偎在一个亚裔男生怀中,背景是某个酒吧。男生的侧脸轮廓与周沉惊人相似,但画质模糊难以确认。
“应该不是吧,”我打字的手微微发抖,“他说这周末要去爱丁堡考察。”
“账号是我在'可能认识的人'里发现的,叫Clara B,定位在伦敦。”陈语又发来几张截图,都是同一个女孩与疑似周沉的男生的合影,“你看他手腕上的表...”
我胃部一阵绞痛——那是我去年送给周沉的生日礼物,一块复古风格的飞行员表,表带内侧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
“可能只是长得像……”我试图说服自己,却想起已经两周没接到周沉的视频通话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拨通了周沉的电话,无人接听。直到凌晨三点,他才回了一条信息:“在工作室通宵,有事?”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最终只回了一句:“没事,注意休息。”
6.
四月初,我收到了全国青年美术大赛的入围通知。这是业内最具影响力的赛事之一,获奖者将有机会举办个人展览。我第一时间想告诉周沉,却想起他们已经整整一周没有实质性的交流了。
“我入围青美赛了。”我发出信息,像投入深井的石子,久久没有回响。
三天后,周沉回复:“恭喜!最近太忙没看手机。相信你会得奖。”
生硬的客套像刀子般划开我的心。我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最近一个月全是我在说话,而他只是零星回复几个字。最可怕的是,我竟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单方面的交流。
五月的一天,陈语气冲冲地来到我的画室:“你必须看看这个。”她的手机上是那个Clara的主页,最新一张照片拍摄于前天,女孩亲吻着一个男生的脸颊——这次是清晰的正面照,毫无疑问是周沉。
“他们在一起至少三个月了,”陈语翻出更多证据,“看这个,二月份的情人节晚餐……三月的周末旅行……”
我感到一阵眩晕,画架上的半成品在眼前模糊成色块。我想起周沉情人节那天敷衍的信息,想起他说要去考察的周末……所有零碎的线索拼凑成一幅我不愿面对的图画。
“我要去伦敦。”我突然说。
“什么?现在?你疯了吗?”
“我需要亲眼确认。”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如果是真的,我要看着他眼睛问为什么。”
陈语试图劝阻,但我已经打开电脑查询机票。三天后,我站在希思罗机场的到达大厅,没有通知周沉。
根据Clara的社交动态,周沉应该住在东伦敦的一个社区。我叫了出租车,直接前往那个地址。
7.
周沉住在一栋红砖公寓的三楼。我按了门铃,无人应答。我在楼下的咖啡店等到黄昏,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角走来——周沉,比我记忆中瘦了些,穿着我没见过的深蓝色风衣,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
我刚要上前,却看到一个金发女孩从后面追上他,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周沉笑着低头吻她,动作熟练得刺痛了我的眼睛。他们一起走进公寓楼,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我。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我仍然站在原地,双腿像生了根。三楼的灯光亮起,透过未拉严的窗帘,我能看到里面晃动的身影。一小时后,灯光熄灭,公寓陷入黑暗。
我不知道自己在寒风中站了多久。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我终于再次按响了门铃。漫长的等待后,门开了,周沉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门口,在看到我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
“晚晚……你怎么……”
“那是你女朋友?”我直接问道,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周沉张了张嘴,没有否认。
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沉,谁啊?”
“给我五分钟。”周沉对屋内说,然后轻轻带上门,和我站在走廊上。晨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半边脸上,另一侧则隐在阴影中。
“多久了?”我问。
“三个月……不,四个月左右。”周沉不敢看我的眼睛,“Clara是我教授的女儿,一开始只是工作关系……”
“工作关系需要接吻?需要一起过情人节?”我的声音开始颤抖,“需要你骗我说在工作室通宵?”
周沉沉默了片刻:“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爱过我吗?”我突然问,这是我最需要知道的答案。
阳光越来越强烈,照得周沉整个人几乎透明。他犹豫了,那短暂的迟疑比任何言语都残忍。
“我想过……”他最终开口,“但距离太远了,晚晚,我们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爱在迟疑间生恨,我第一次尝到爱,而这爱刺穿了我。
我转身离开,没有再看周沉一眼。阳光刺痛我的眼睛,但我没有哭。有些痛苦太深,连泪水都无法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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