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抱着凌宜往楼下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怀里这团脆弱得像玻璃的小家伙。凌宜的脸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带着哭后的湿意，蹭在皮肤上，又痒又烫。
下到二楼时，凌宜忽然动了动，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字一句地撞进江烬耳朵里：“我不想活着了……活着好累……”
江烬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低头，看着凌宜乱糟糟的发顶，声音止不住地发颤：“胡说什么……”
“真的……”凌宜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每天都要想该做什么，该学什么，还要看别人的脸色……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多好啊……”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江烬头皮发麻。这不是赌气的话，也不是撒娇的抱怨，而是从心底里透出的绝望，像冰冷的水，一点点漫过江烬的四肢百骸。
江烬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快步走进自己的卧室，把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她蹲下身，双手扶住凌宜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
凌宜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眼底布满血丝，原本亮晶晶的眸子此刻一片空洞，只剩下化不开的灰败。看到江烬通红的眼眶，她愣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避开了视线。
“凌宜，看着我。”江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凌宜没看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泪又开始往下掉，砸在床单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你这个混蛋！”江烬终于忍不住，声音陡然拔高，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谁让你有这种想法的？我是怎么教你的？遇到一点困难就想死？你对得起谁！”
她很少在凌宜面前失态，更别说哭了。可此刻，看着这张写满绝望的小脸，她所有的冷静和理智都崩塌了。这是她从小护到大的妹妹，是她发誓要好好照顾的人，怎么就被她逼到了这一步？
凌宜被她吼得瑟缩了一下，却没像往常那样顶嘴，只是哭着摇头：“我对不起谁啊……我谁都对不起……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撑不下去也得撑！”江烬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你才多大？人生才刚开始，就敢说这种话？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提到“我怎么办”时，她的声音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凌宜猛地抬起头，看到江烬脸上的泪水，愣住了。她从没见过江烬哭，在她心里，姐姐永远是强大的、冷静的，像座不会塌的山。可现在，这座山哭了，还是因为她。
“姐姐……”凌宜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擦去江烬的眼泪，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江烬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是我不好，姐姐不该逼你，不该让你去公司受委屈，更不该对你发脾气……”
她握住凌宜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焐着：“你不想上学，那就不上；不想高考，那就不考；不想工作，那就在家待着。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凌宜的眼睛动了动，带着点不敢相信。
“但你不能再有那种想法，”江烬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就在家玩滑板、拼乐高、打游戏，只要你活着，姐姐就养你一辈子，好不好？”
“姐姐……”凌宜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觉得好难啊……”
“不难了，不难了。”江烬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时候受了委屈的她一样，“以后都不难了，姐姐再也不逼你了。”
凌宜靠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雪松味，心里那片荒芜的绝望，像是被这温暖的怀抱一点点熨平了。她哽咽着，把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发泄在哭声里。
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嗓子彻底哑了，眼泪也流干了，她才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依旧紧紧抱着江烬，像是怕一松手，就会失去这唯一的依靠。
江烬抱着她，坐在床上，一夜未眠。窗外的天色从漆黑到泛白，再到晨光熹微，她始终没动，只是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够了。
至于学习，至于未来，那些都不重要了。
至少现在，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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