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文学院的主楼深处,有一扇常年锁着的漆木门。
那天下午,江晚笙带沈清昼在长廊尽头停下。廊上的壁灯罩是深绿色的丝绒,光线被压到很低,木地板吸着脚步声。门前有两名穿礼服的学生守着,见到江晚笙,只微微颔首,替她推开门。
“里面是?”沈清昼低声问。
“国际模拟外交社的闭门会。”江晚笙的声音和她的步子一样慢,“你不用发言,只要看。”
房间比她想象的更大,像一艘旧邮轮上的会客厅。长桌在中央延伸,两侧坐着十几位学生,或金发碧眼,或深肤卷发,穿着各式定制西装与礼裙。桌面铺着厚重的墨绿色绒布,水晶灯将每一粒灰尘都照得透亮。
刚踏进去,沈清昼便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礼貌与打量混合的温度。她在这种地方本能地想缩小自己,但江晚笙的手却落在她肩胛,轻轻一推,让她坐在身旁空着的位置。
主席台上的学生代表正用流利的英语陈述一份议案,声音带着练习多年的沉稳。沈清昼听得吃力,只能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东南海航道”“经贸协定”“文化交流”。她很快发现,桌面另一端,一个高个男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新面孔。”男生在轮到自己发言前,忽然换成了中文,带笑地开口,“你是哪一届的?以前没见过。”
周围的交谈声顿了一瞬。显然,这种直接打破会议调子的行为,不算礼貌。
沈清昼感到一股隐形的探针伸到自己面前——这不是随便闲聊,是在探她的底。她正要回答,江晚笙已经抬起眼:“我带进来的。”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落了一格。那男生笑了笑,摊开双手,像是在说“随你”,便收回了视线。
会议继续。她安静地看着,记住了座位间细微的互动——有人在传递文件时故意忽略某人,有人用眼神示意另一方跳过某个话题。到休息环节时,侍者端上咖啡和小点心,气味浓郁。
沈清昼伸手去拿杯子,忽然发现盘子上有一张折成方块的小纸条,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在她面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小心你身边的人。”
字迹是用钢笔写的,笔锋凌厉。她下意识抬眼四顾,却没人看她,仿佛那纸条是凭空出现的。
“怎么了?”江晚笙察觉到她的动作。
“没事。”沈清昼将纸条握在手心,像什么都没发生。
活动在晚餐后结束。离开时,她看见走廊的尽头,那个高个男生正倚在窗边,手里转着一支钢笔,冲她笑了一下——那笑意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
江晚笙看见了,淡声道:“他姓陆。以后,离他远一点。”
沈清昼没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从主楼出来时,夜风带着初春的冷意,草坪上的灯一盏盏亮着,将小径切成温柔的光带。
江晚笙没有立刻让司机来接,而是顺着学院外侧的石板路走。她的高跟鞋踩在石缝间,发出不疾不徐的声响。沈清昼跟在旁边,手里攥着那张折成方块的纸条。
走到拐角时,江晚笙忽然问:“今天觉得怎么样?”
沈清昼一愣,才道:“很……不一样。”
“不一样是好,还是不好?”
她想了想,轻声道:“我不确定。但好像跟我原来的生活不在同一个世界。”
“是的。”江晚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所以我带你来。”
沈清昼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握紧肩带:“为什么?”
江晚笙像是在思考措辞,语气却很平淡:“我知道你晚上还在上夜校,白天做临时工。你可以继续那样——努力几年,换一份安稳但普通的工作,然后过一辈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的钟楼上,灯光映着她的侧脸,像一幅剪影。
“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换一个起点。”
风吹过,带来一阵花木的香气。沈清昼低下头,声音更轻:“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不是。”江晚笙看向她,眼神极静,“只是我看见你站在门外的时候——你想进去。不是想进去偷看,而是想进去成为其中一员。”
沈清昼没说话。她确实想过那一刻的感觉—— 她在暗处,里面的一切都亮得像另一种天气。
“莱文学院会给你另一条路。”江晚笙重新迈开步子,“但也会有人不欢迎你。”
沈清昼想到那张纸条,犹豫着问:“比如……今天那个姓陆的?”
江晚笙挑了挑眉:“还有更多。”
她没有追问。只是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地方不完全是礼仪和光亮,它有暗流,但是,也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善意。
走到校门口时,司机已经等在那里。车门关上前,江晚笙侧过脸,对她说:“夜校你可以继续上,但别忘了,机会不会等人。想好了,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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