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园林占地很广阔,跟着女使走了一段时间,他们才离开正在举行菊花宴的花园。
入目所见的,变成了园林中本有的花木。
穿过两个拱门后,终于进入到主人所在的院落。
这一路都有奴仆把守,经过的地方与花园中轻松的氛围不同,人与物都有种庄严不容冒犯之感。
走进院中,站在廊下的女使无声垂首。
穿过垂落的纱帘之后,陶融终于见到了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公主。
太平公主坐在堂中的矮榻上,她穿着一身华丽衣袍,皮肤白皙体态丰腴,头上朱翠随着她的微小动作轻晃,衬着她大气的外貌格外璀璨,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威严气势,下一刻便会下意识低头躲避。
陶融拱手稽首,宋熙躬身向公主行礼。
太平公主看着这两个俊朗非凡的年轻人,她的嘴角自然带起笑,微微抬手示意二人免礼就坐。
陶融宋熙在下首的席间落座。
女使们搬来食案,送上糕点果茶。
见二人坐好,太平公主便笑道:“我听闻陶道长与宋中郎将,在那西域王子误杀案中用了奇法破案。便趁此次菊花宴见见二位,听你们讲讲审案过程。”
陶融抬眸用余光扫了公主一眼,答道:“福生无量天尊,公主若有所问贫道必无虚言。”
宋熙也是微微拱手:“此案乃是司刑寺所办,不过臣围观了过程,公主有疑问下官若知道的,必不敢隐瞒。”
太平公主听他二人的回答,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们不必紧张,今日的菊花宴本来就是邀你们来看看这秋日菊花的美,叫你们二人来,也并非要逼迫你们说话。”
陶融宋熙又拱手答道不敢。
公主见二人还是紧张,便转换话题道:“听闻你们二人给我带的礼物,一个是自己画的菊花图,一个是前朝的古籍,不如现在就打开来看看。”
陶融宋熙无有不从,他们进门时,便有侍女将礼物收走,听公主所言,女使便让人搬来书案,另一人拿来礼物将其包装解开。
陶融宋熙一人帮手展开画卷,一人展开书籍。
侍女将堂内一面挡风的纱帘收起,又有一人将搬来的书案移到光线更好的位置,方便公主观看。
太平公主也扶着女使的手站了起来,她走到书案前细细欣赏。
陶融所画的是山中的景色,取溪边一景,画中溪流淙淙,水边长着茂密的蒿草其中夹杂着几朵野菊,远处还有鸟儿,十足的意趣。
画中的野菊,与今日园中那些特意栽培出的名贵品种完全不同,它们被精心照料,只有开得最繁盛的才能进到园中,来客轻易就能欣赏出一股盛大的美,而画中的菊,更有一种隐逸高洁之感。
太平公主看着画中的景色,颔首叹道:“从前同陛下一起到山中狩猎,也曾见过这样的景色,但却从未认真的去看过其中之美,今日借你这菊花图能得一观,好极了。”
陶融手中掐诀回了一道礼:“拙作能得公主喜爱,甚幸。”
公主又翻看了看宋熙的送古书,让女使将之收起来,令另一人将陶融的画挂到自己的书房里面去。
太平公主转过身,目光停在陶融身上,笑道:“我都迫不及待想再举办宴席,到时再请陶道长来,不知到时可否再收到道长的画作?”
“贫道囊中羞涩,既如此,下次若有幸得邀便也以画作礼,多谢公主抬爱。”陶融似是玩笑般答。
宋熙一直静静立在一旁,此时也开口道:“可惜家中并无合适的园子,否则明日便开个小宴,换得道长笔墨。”
陶融不知宋熙这是玩笑还是认真,心中无奈,回道:“也多谢怀舜兄抬爱照顾,日后必会送你一幅。”
“静候佳作。”宋熙唇角微勾。
公主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轻笑一声。
重新坐下后,食案上的茶又换过一轮。
太平公主捻起一块菊花糕细细品尝,又看着陶融仔细的打量一番,目光落到他腰间的玉佩上笑道:“说来,我与陶道长还有些渊源,当年你出生时正好是上元日,消息传到宫中时,我正与阿耶阿娘在一起,听了这喜讯,我们便一起挑了一块玉佩。正好便是你今日所配的这一块。”
陶融略感意外,看向自己腰间系的玉佩,昨日阿娘拿出来说这是当年宫中所赐,今日他便带上了,没想到竟是他出生时宫中特意赐下。
他微一拱手:“多谢公主费心。”
“并不如何费心,只是突然看到有些亲切罢了。说来也巧,当年你离家修道的消息我亦有听闻。”太平公主笑言,顺势就问起陶融跟着师父到了山中的修炼生活。
陶融一一回答。
公主便又继续问他为何离开,何时回到长安。
陶融也如实作答,将师父言自己的修行机遇在长安,便回来了。
太平公主有些遗憾道:“我少时也曾出家入道,后来还建了太平观专心修行,可惜国事众多,我身为公主亦不能避世,若能像陶道长般入山修行,我不定也能修出一身本事了。”
陶融抬眼,认真细看了一番太平公主,谨慎说道:“我观公主极有修行天赋,虽未避世修行,但身上气息流转极为玄妙,想必身上修为不浅。”
陶融将真气聚集在双目之中认真去看时,能看到公主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光晕,这乃是修行者防止窥探自身修为的防御,能做到如此,身上修为必不可能浅。
太平公主已经很久没遇到过第一次见到自己,就敢直视她,还能当场看破自己修为的人,她微微挑起眉,笑问陶融:“你们元清派主要修炼什么。”
陶融老老实实的回答:“门中主修祈神、道医与相面。”
“那你可曾见过神仙真身?”太平公主似是好奇的问道。
陶融摇摇头:“并不曾,世间真神与我等凡人不宜过深牵扯,更不会轻易用真身到凡间。”
公主点点头,似是认同了他说的话,转而便又仔细问起当日在司刑寺中,是用什么办法使那已死的鬼魂现身审问的。
陶融照实回答,且说如今他手上也已经没有了吸阴气的符箓,不能再造出一张阴气符,也不能再让魂魄轻易现身了。
太平公主得了这答案,似有些失望,很快又转而问起宋熙。
陶融用了些特殊力量让鬼魂现身,但之后审理之事,他这个金吾卫中郎将更为清楚。
此事实际上依律,是由司刑寺与司宾寺协调处理,毕竟死的人是外国使者,虽然当时没人想到,两个外国王子居然会在使团里扮作商人,但既然出事便务必慎重处理,避免扩大影响。
后续李居将此事汇报到皇帝那里,宋熙也被叫去问了。
此时公主问起一些细节,宋熙便也将自己知道所知的一一回答。
太平公主真像是好奇世间的鬼神灵异之事,听宋熙说完后,她便像是了结好奇之心,转了话题,又随意问起最近城中的治安情况。
陶融捧着茶杯在旁轻啜,不该说话时一言不发。
今日见了公主,他还没看出为何自己会收到这次的邀请,不过他能肯定,不只是那个胡商王子的原因,公主虽在请帖上写了郡公之孙,更在意的,却是他出自元清派的道士身份。
见过想见的人,又聊明白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太平公主已经略感疲惫,她正想让人送陶融宋熙回花园,自己稍歇后,以便有更好的精力面对接下来的菊花宴,她方才抬手想让女使送客,门外便出现一个中年女使。
太平公主见此人,眉心微皱示意人上前,她脚步匆匆的进来,俯身在公主耳侧汇报。
宋熙垂眸看着杯中漂浮的菊花瓣,他耳力极佳,轻易便听清了女使说的话,抬眸看去,便见一个看起来稍显瘦弱的小娘子从门外进来。
这女使便是来汇报郡主过来的。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女使,伸手示意女儿到身边来,她揽着自己女儿,向二人道:“这是我的长女,陛下赐号襄阳。”
陶融与宋熙在郡主进来时便起身,此时便向郡主行礼。
襄阳郡主名薛安,此时八岁,跟在公主阿娘身边已见识过了许多世面,虽然来时有些不高兴阿娘回来后未曾主动来寻自己,她又实在想念今日都未曾见过阿娘,但见到此时有两个年轻客人,她也端正了郡主的仪态,示意二人免礼。
陶融的目光落在襄阳郡主身上,这位郡主明显是极受宠爱的,从她的行为举止衣饰打扮,以及与公主的亲近程度就可看出,而从她的封号来看,不仅亲生母亲宠爱,如今的陛下对她也是十分的喜爱。
不过这位郡主似乎有些先天不足,看起来不止身形有些瘦弱唇色苍白,眉毛也淡淡的,且陶融在她面相上看出似有不祥的气,任其发展,易有早夭之相。
太平公主注意到陶融的目光,心中一动,开口道:“陶道长,我见你一直看着襄阳,可是看出了什么?”
“福生无量,我与小郡主是有些缘分,不若我给小郡主看看面相?”陶融看着襄阳郡主,语气温和似在与小娘子商量似的。
薛安很少见有人与自己这样说话,她回去看了一眼阿娘,一双水润的目光眨了眨,太平公主安抚的拍拍女儿的小髻。
她揽着女儿的肩膀,语带笑意问道:“我入道时,曾听说过道士不得妄言吉凶?”
“门中师祖立派时,便有言道,不允许门人妄断他人命运以此牟利,我自不敢随口胡言。”陶融一笑,“不过,有缘即无妨。”
唐朝男性一般自称:‘某’、‘吾’,女子则一般自称:‘妾’、‘奴’、‘婢’
奴’在隋唐男女上下尊卑都能用,直到宋以后,奴自称才演变为女子专用,男性一般不再使用
环境不同,当时的自谦称呼在现代听起来有歧义,写作起来也略感不适,公主与文中非奴仆女性,可能都会便用‘我’作自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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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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