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李驰安问完那句话，回头看向沈青冥。
沈青冥注视着他的脚下，平静道：“白骨。”
李驰安顺着他的视线移到脚边。
一个白森森的手臂正张牙舞爪地朝着他爬过来，再往远处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各种白骨生生占了半个屋子。
奇怪的是，那群白骨一个接着一个都朝向李驰安，一旁的沈青冥则好似不存在。
李驰安内心：这是挑软柿子捏？
他默默地往沈青冥身边移近了些。
但那群白骨跟长了眼似的——李驰安往左，白骨群集体左转；李驰安往右，白骨群集体右转。
他有点头大，一旁的沈青冥只是抱臂看着，显然不打算参与进来。
白骨群们越靠越近，李驰安只得甩了一个符出去，燃爆符——可以燃烧殆尽大量怨气，但不会燃烧其他事物。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火仅仅烧了几秒便熄灭了，而白骨群仍“活力四射”。
“它们几乎没有怨气。”沈青冥道。
“不是厉鬼？”李驰安有些难以置信，“那是什么？”
沈青冥试着用怨气攻击它们，但是白骨毫发无伤。
李驰安看着越来越多的白骨，真动起手来倒也能收拾，但是这个木屋和线索可能就一点也剩不下了。
白骨群逐渐逼近，李驰安两眼一闭对沈青冥道：“跑！”
沈青冥冲他一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他莫名的并不想伤害这些白骨。
两人冲出仓库，跑进树林。
但是，白骨群在身后穷追不舍，而且李驰安注意到他们的数量似乎越来越多。
四肢会不断往前爬，躯体和头则是一蹦一蹦地往前走，移动速度不快，但是架不住耐力持久，它们像是感觉不到疲惫，只顾一股脑地追着两人。
李驰安发现，白骨路过的地方没有一处泥土是完整的，遍布着划痕和大大小小的坑。
“还带毒？”他忍不住吐槽。
沈青冥在一旁闷声狂跑中。
两人在被追了八里路后，李驰安一咬牙爬上了一棵树。
沈青冥在树下望着他，“嗖”得一声，李驰安便把他拉上去了。
两人在树上坐着，看着树下一瞬间丧失了目标的白骨群。
李驰安撑着下巴，眯起眼睛观察。
“那些头骨好似都缺了一块骨头。”
沈青冥“嗯”了一声。
“他们的天灵盖哪去了？”李驰安回想了一下仓库和那八里路，“没有片状的骨头。”
见他如此，沈青冥直接用骨鞭捞了一只头骨上来。
他这一捞，本意是想给李驰安找个实物观察，哪知其他白骨顿时发现了二人的藏身之所，齐齐“抬头”向两人看过去。
那群白骨和两人对视一眼，便开始争先恐后地往上爬。
李驰安心道不好，拽着沈青冥就跳下树。
白骨群瞬间转换方向。
李驰安带着沈青冥在一棵树前站定，蹲下在两人周围画了个圈。
刹那间，两个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树林间。
李驰安对着沈青冥做了憋气的动作。
沈青冥朝他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李驰安反应过来，这人......鬼不需要呼吸。
一炷香后，始终找不到人的白骨群终于渐渐离去，退回了十里外的木屋仓库里。
李驰安解开脚下的结界，这才有心思观察起沈青冥怀里的那颗头骨。
“他似乎到你怀里就不动弹了。”李驰安道。
沈青冥想了想，点了点头。
“先回去吧。”李驰安看了看四周，“它们要是又追出来就麻烦了。”
客栈内——
头骨被放在桌上，李驰安发现自从把它捞上来后，它就跟死了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动作。
“这应该是一个小孩的头骨。”
他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本意是想全面观察那颗头骨，却意外发现沈青冥背上的衣服破了一个大口子，虽然没有血流出，但他能看出来伤口不浅，里面正冒出丝丝黑气。
他视线转移到沈青冥脸上，问道：“你不痛吗？”
沈青冥道：“没事。”
李驰安本想帮着给他上药，转头一看，沈青冥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就连衣服也是完好如初。
“你对体内怨气的控制还真是炉火纯青。”他上手轻轻摸了摸那块布料。
“天生的。”沈青冥道。
李驰安笑了笑，懒得纠正他的胡说八道。
“感受一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他冲那头骨扬了扬下巴。
沈青冥把手覆在头骨上，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
他抬起头对李驰安道：“也许可以凭借残留的怨气，看看他生前的记忆。”
李驰安点点头，沈青冥就要与那一丝残留的怨气共感了。
李驰安突然握住他的手，“有风险吗？”
沈青冥沉思片刻道：“应该能成功。”
李驰安无奈道：“我是问你，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沈青冥一愣，从腰间掏出一个木铃，“见情况不对，你就摇一摇它。”
李驰安拿着木铃看了一番，那木铃做工精美，上面雕刻着各种小动物，有小猫，小狗还有小鸟，是小孩会喜欢的。
沈青冥见他盯着木铃看，便解释道：“它对生人来说只是普通的铃铛，对厉鬼会有两种效果。”
“哪两种？”
“使之陷入混沌或清明。”
李驰安问：“那怎么控制？”
沈青冥道：“对我只有第二种效果，你可以肆意摇。”
李驰安挑眉道：“那开始吧。”
沈青冥闭上眼睛，李驰安见一丝黑气循着他覆在头骨上的手指绕到了他的手臂，再往上绕到了他的头上，最终停留在了太阳穴的位置。
沈青冥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雕花木床顶，他坐起身准备下床，一伸腿他便楞住了。
他看着自己一双圆圆的小短腿，陷入了深思。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桂花香随风飘了进来。
“阿宝，该起床了。”
沈青冥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位身穿锦绣华服的女子步伐轻盈地进了房门，她身后跟着两名丫鬟，一人端着铜盆，一人捧着锦帕，恭敬地站在一旁。
那女子一上来便把沈青冥搂入怀中，捧着她现在软乎乎的脸，亲昵地在左右两边都亲了一下，温柔道：“怎么还不起呢？”
沈青冥只是借用了这具身体的眼睛，他没有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只能看着一切事情按记忆发生。
身体的主人，也就是那女子口中的“阿宝”顺势在那女子怀里蹭了蹭，“阿娘，再让我睡一会儿嘛。”
小孩声音软糯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母亲笑了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今日是你的生辰，可不能再睡了，再不起床，阿娘和爹爹为你准备的礼物可就要被别人先瞧去了。”
小孩一听，眼睛睁得圆溜溜，睡意顿时消散了大半，她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搂住母亲的脖子，“真的吗？阿娘为我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
母亲抱着她，为她整理好凌乱的寝衣，又拿过一旁用金线绣着桂花图案的薄绸外衫给她披上，小孩乖巧地等着母亲给自己穿上衣服。
衣服穿好后，母亲先是让她在床上转了一圈，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用手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等瑶儿梳洗好了，我们再一起去爹爹房里瞧一瞧，好不好？”
“好！”瑶儿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母亲回头示意丫鬟将铜盆端过来，她亲自拧了帕子，在女儿脸上轻轻擦拭着。
沈青冥感受到了温热的水汽让小姑娘脸颊温度上升了不少，应该是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眨了眨眼，冲母亲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母亲牵起她圆圆胖胖的小手。
“欸嘿！”
她从床上一跃而下，腰间母亲用丝带系好的淡粉色蝴蝶像是飞起来一般，灵动可爱。
母女二人手牵着手，穿过悠长的回廊。
回廊里秋意正盛，桂花开得正好，几株高大的鲜红的枫树伫立在院角，偶有几片叶子飘落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
沈青冥看到小径旁有大大小小的池塘，几条锦鲤争着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洒到了旁边正在睡觉的小花猫脸上，小花猫被吵醒也只是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他想起了青岚城的小黑猫，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回过神来之时，已然来到了前厅。
“我的生辰礼物不是在爹爹房中吗？”瑶儿不知道母亲怎么走错了路，拉着她要往外走。
“清瑶！”
清瑶转头一看，爹爹正抱着一个木匣子从正门进来。
他冲女儿招了招手，轻声唤道：“清瑶，过来。”
清瑶松开母亲的手，一路向父亲跑过去，投入了父亲的怀抱。
“哎呦！”父亲抱起几乎是撞入怀中的女儿，笑道，“变重了，有好好吃饭。”
“爹爹，我的礼物呢？”清瑶仰起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期待。
父亲微微一笑，拿起刚刚放在地上的木匣子，“在这里啊，打开看看。”
母亲接过对她来说稍重的木匣子，“阿娘帮你打开好不好？”
“不！”清瑶在父亲怀里晃了晃身子，“我要自己打开。”
“好。”母亲只得将木匣子捧到她能够轻松打开的高度。
“咔哒——”
一只玉镯出现在沈青冥眼前，那玉镯晶莹剔透，透着淡淡的光泽，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但沈青冥看不懂，他只能感觉到镯子刚刚戴上手有一阵凉意，不过片刻便变得温润柔和了。
“喜欢吗？”父亲指着她腕间的镯子轻声道，“你看这里是不是像一朵朵小桂花？”
清瑶凑近一瞧，那几个花纹还真像极了桂花。
一家三口围着镯子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咕噜咕噜”打断了三人的嬉笑。
“阿娘。”清瑶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看着母亲，“我饿了。”
“好。”母亲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阿瑶喜欢的桂花糕也该好了。”
清瑶牵起母亲的手，一家三口走进前厅，围坐在案几旁。
“阿瑶今日可以多吃一些。”母亲道，“你喜欢的鬼戏班子今日会到镇上，我们阿瑶要去看吗？”
“嗯！”清瑶往嘴里塞了一整个桂花糕。
“哎哟。”父亲赶忙递给他一杯奶，“快慢些吃，不要噎住了。”
沈青冥的注意力从嘴里的甜腻转移到清瑶口中的鬼戏，默默施加怨气，眼前场景迅速变化，来到了鬼戏的表演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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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鬼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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