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锵！”
鬼戏现场无比热闹，如同沈青冥和李驰安看的那一场。
清瑶被街上小贩卖的掺了红糖的桂花糕馋的走不动路，于是三人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了一小袋，吊在清瑶腰间。
来到戏台前，三人已经挤不进水泄不通的人群了。
清瑶的脸气鼓鼓的像一个皮球，背对着父母怎么逗也不说话。
父亲无奈，直接把清瑶扛到了自己肩上。
“啊！”
清瑶被吓得大叫一声。
母亲托着她的背，对父亲道：“慢点，阿瑶从小到大最怕疼了。”
“知道！”父亲托着清瑶的腿左右晃了晃，“阿瑶！看得清楚吗？”
清瑶早被戏台上的精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早已忘记自己是半悬在空中了。
“你看，咱们闺女胆子大着呢！”父亲骄傲地对母亲道。
“是是是，她胆子大。”母亲紧紧扶着清瑶，“要是弄疼她了，又得活活哭一夜！”
台上是如出一辙的老河伯，童男童女以及疯狂的镇民，不过沈青冥发现镇民的数量似乎减少了不少。
到了最后环节，也和沈青冥当天看得并不一样，李福满没有出现，而是由河伯的木偶选人，选中的人将事先写好的纸条放入河伯捧着的金碗中。
清瑶拼命向上举着手，疯狂的摇动手中的纸条，大喊道：“选我！选我！”
她很幸运，即便是在层层叠叠的人群后还是被河伯一眼看到了，收下了她的心愿纸条。
“愿你心头所念，皆能如影随形。”
戏散场，人群也逐渐散去。
清瑶还在被选中的喜悦的余韵里，待在父亲的肩头不肯下来。
“阿瑶这么开心啊。”母亲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清瑶的新衣服。
“开心开心！”清瑶忍不住摇头晃脑。
“哎哟。”父亲无奈笑道，“小祖宗，你慢着点。”
清瑶几乎没听进去，拿了腰间的一块桂花糕吃着，一边吃还一边哼这刚刚在戏曲里听到的小曲。
“阿瑶许的什么愿？”母亲被她感染得也忍不住好奇起来，“这么高兴。”
“嗯......。”清瑶晃着她的小脑袋，摇了摇头，“不能说出来，神明会不高兴的。”
"好。”母亲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三人回到家后，父母又陪着清瑶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玩累了才把她哄睡着。
清瑶闭眼了，沈青冥也无法看到周围的情况，只能闭目养神。
猛然间，他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清瑶的身子似乎被抬了起来，塞进了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连四肢都伸展不开。
清瑶被弄醒了，但她以为是父母在闹自己，逗她玩，软糯糯地道：“阿娘阿爹，我想睡觉。”
可是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声响回应他。
狭小空间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清瑶心里有些慌了，拍了拍压着她的东西，大叫了一声，“阿娘！”
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应这个小姑娘。
清瑶忍不住大哭起来，“阿爹！阿娘！这是哪里？有人吗？我怕黑，放我出去!”
沈青冥感觉到自己被倒了出来。
对，是倒，像是从空中某个狭小的地方倒到了地上。
清瑶早已睁开了眼，但沈青冥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小女孩还在不断地哭喊。
“咔哒——”
清晰地上锁声是这无尽黑夜里唯一的声响，清瑶循着锁的方向爬过去，摸到的是冰冷的墙壁。
天气已经入秋，清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小黑屋里比外面更冷。
她哭累了，嗓子喊哑了，只能抱着自己蜷缩在一角，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
第二天，清瑶醒了，但很害怕也叫不出声，只是还是待在那一角，看着没有任何光亮的屋子。
突然，一道光出现在墙边的缝隙，光很弱，但也足以看清那小小一角的情况。
原来那墙角处有一个洞，很小，怕是只能够容纳刚出生的小猫小狗进出。
有人从洞口处推进来一个小碗，清瑶忙爬过去，用哑了的嗓子不断说：“求求您，放了我吧，我爹娘可以给您很多很多钱。”
那人又塞进来了一个更小的碗，他无视了小姑娘的请求，送完饭便走了。
清瑶又哭了好一阵，那两个碗里装着红豆粥和汤包，小姑娘一天没吃都东西了，又哭了这么久，忍不住把那两碗都吃完了。
那一天，除了那一次送饭，便再没任何人出现了。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又有人递进来两碗，但粥只是普通的粥，包子也变成素的了。
第三天，只有半碗粥和一小块馒头。
第四天，一碗清水里配着几颗米粒。
第五天，一碗清水。
第六天，没人送饭来。
清瑶很饿，在这么冷的地方，没有食物充饥，她撑不过多久。
第七天，仍然没有食物。
清瑶蜷缩着身子，喃喃道：“阿娘，我好饿啊。”
她的胃很疼，但是她竟然闻到了母亲为自己做的桂花糕，很香很甜，她忍不住拿了一个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她在啃食自己的手指。
她晕了过去，沈青冥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第八天，清瑶是被疼醒的。
她不知道又被带来了什么地方，她的眼睛被蒙住了。
她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服被脱光了，有人抓住了她的右手，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抵在她的手背上，下一秒剧痛从手背袭来。
“啊——”
她的手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手指不断抽搐着 ，血液不断从伤口处冒出来。
没等她缓过神来，下一秒她的左脚便被刺穿了，那瞬间，她似乎听到了家里厨房中砍骨头的声音，剧痛如毒蛇一样从脚底窜上脊梁。
清瑶已经疼得说不了话，她的全身不断抽搐着，全脸都是疼的流出来的泪水。
接下来，分别是脖子，右肩，左膝，肚子，每一次的穿透都让清瑶难以承受，她几乎快疼晕了过去。
血液从脖子顺着脊骨，“滴答滴答”滴在地上。
这时，她的脸被掐着掰正，眉心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着。
下一秒，“铛！”
钉子钉入她的眉心，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叮”的一声，意识模糊之际，她看到了阿爹阿娘，她忍不住扑向阿娘怀中，“阿娘，我好痛啊。”
但是她的喉咙早已被鲜血灌满，哪里还开得了口。
七颗钉子全部钉完，清瑶死了。
“叮铃——，叮铃——。”
“沈青冥！”
沈青冥猛的睁开眼，李驰安一张脸凑得极尽，见他醒来，才松口气跌回凳子上。
“你这木铃坏了吗？”他没好气道，“摇了这么久，你都没反应。”
紧接着，沈青冥一滴泪涌出眼眶，挂在脸颊上。。
“你……。”李驰安被他哭得一愣，“怎么……哭了？”
他下意识抬手拭去那滴泪。
沈青冥眨了眨眼，又有几滴泪滑落下来，李驰安措手不及，只能两只手同时开弓。
泪流完了，李驰安擦了擦手，“你怎么了？”
沈青冥摇摇头，还带着些鼻音道：“无事，是清瑶在哭。”
李驰安点了点头，他知道沈青冥大概率是在说那头骨的主人。
这共感比他想象的要神奇，共感内外时间流速不同，沈青冥那里度过了八天，现实只过了三炷香的时间。
李驰安其实早就摇过一次木铃了，在清瑶被关起来的七天内，沈青冥这边情况也并不好，周身黑气紊乱，怎么也压制不住。
李驰安甚至想用自己的办法强行唤醒他，但是黑气也逐渐消失了，退回了沈青冥身体里，自那时开始，李驰安就一直盯着沈青冥了。
第二次摇铃倒不是因为沈青冥，而是那颗头骨，李驰安本是一直看着沈青冥的，但是却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他转头一看，那头骨竟凭空多了几道裂缝。
这次，怎么说他都得把沈青冥唤醒了。
现在一看，那头骨的主人怕是经历了一段不太好的日子。
沈青冥自哭完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动了。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难以言说的凝滞氛围。
“你要吃颗糖吗？”李驰安试探地问。
闻言，沈青冥看着他点了点头，“吃一个吧。”
李驰安松一口气，对糖还有兴趣那就说明没多大问题，至少神志清明。
他剥了一颗奶糖递给沈青冥。
甜味在嘴里逐渐散开，李驰安竟然觉得沈青冥那常年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头骨的主人怎么死的？”李驰安问道。
沈青冥简单的诉说了清瑶八天的经历。
李驰安听完，沉默片刻，问道：“她的天灵盖呢？”
沈青冥想了想道：“钉完七颗钉子后，她死了，我看不到之后的经历。”
李驰安双手将头骨捧在手里，抚过缺失的那一片骨头，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是灵哥灵姐。”他将头骨稳稳放在桌上，“术师拐来小孩，饭菜每天减少，最开始每天洗澡前用醋从头淋到脚，逐渐过渡到用醋泡澡，在小孩将死之际，关节经络钉入钉子，尸体化骨后收敛其骨头便可操纵其魂魄。”
只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能减少了淋醋的步骤，取走了头骨上的天灵盖，甚至可以直接操纵尸体化骨后的白骨。
那天灵盖又会在哪儿？那扇他们没有打开的门后吗？
李驰安想了想，问：“沈青冥，你能变小吗？”
沈青冥疑惑地看着他。
“追我们那些骨头都很小，看起来应该都是小孩。李福满怕是只对小孩下手。”李驰安解释道，“我没办法变化形态，若用别的小孩作戏，我不能保障他们的安全。你不一样，你起码能自卫。”
沈青冥道：“你想以身入戏？”
“那扇门我们以成人形态进不去，那就试试小孩形态。”李驰安道。
沈青冥点点头，他明白李驰安的意思，由他变成小孩再被人带进去确实是最好的法子。
于是，下一秒，李驰安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小孩。
沈青冥变成一幅俨然三四岁的样子，小孩穿着没变还是一身黑，五官和他自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惨白，眉眼透着几分清冷疏离感，眼尾却有一抹淡淡的红，李驰安忍不住蹲下身子凑得很近，那眼眸极黑，没有一丝杂色。
“你哪找来这么漂亮的小孩皮囊？”他问，忍不住捏了捏小孩的脸。
小孩薄唇紧抿，看起来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李驰安又剥了一颗奶糖塞到他嘴里，“不说吗？”
小孩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我自己的。”
闻言，李驰安一挑眉，“这是你小时候？”
沈青冥“嗯”了一声，“我的本体。”
李驰安不知道是该惊讶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是从小自带的，还是沈青冥竟然这么小便死了，或是这他顶着这样一副冰冰的脸，声音确实这样的奶声奶气。
按理说，鬼和死去时的模样不会差太大，当然有一些爱美的鬼会修缮自己的外形，但是沈青冥的成年形态和幼年形态怎么看都是一个人。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长大的样子的？心智是小孩还是成人？现在几岁了？”李驰安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也忍不住想逗他多说说话。
沈青冥无奈地看着他，没说话。
李驰安也觉得自己第二个问题是多问了，怎么看也得成人了。
就在他以为沈青冥不会开口时，沈青冥道：“催动体内的怨气，可以让骨骼随着年龄增长。”
这术法李驰安没听过，但也并不感到震惊，在沈青冥身上他总会学到一些不曾见过的事物。
“所以你平时的模样便是你自己。”李驰安道。
沈青冥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驰安看着眼前这个黑芝麻糯米团子，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上手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李驰安！”沈青冥有些气恼。
李驰安手上的动作一停，这声音分明就与他梦中的孩童一般无二。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青冥，“你......再叫一声。”
“李驰安，你放下我。”
李驰安眸中闪过一丝兴奋，“沈青冥，你最好是真的失忆了。”
沈青冥眉头紧皱。
李驰安听着和自己梦中如出一辙的声音，盯着沈青冥的脸道：“如果你只是不记得了，我会让你想起来，亲自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如果你只是不想说……。”
他笑了笑，没有接着说下去。
那个梦纠缠了他十六年了，每一次的梦中惊醒都历历在目。
除了那个声音外，他没有任何线索，如今一个一摸一样的声音就在他眼前，他怎么可能放过，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弄清其中的缘故。
沈青冥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霜宝从沈青冥袖口中钻出，它没能变小，只能紧紧缠在沈青冥整个手臂上，才不会掉落。
李驰安见沈青冥有些不舒服，便把小蛇接过来。
他把沈青冥放在床上。
李驰安竟然从沈青冥眼里看出了惊恐，他心想，还是小孩藏不住心思啊。
“明天我们照着清瑶的做法做一遍。”他给沈青冥盖上被子，“今晚你好好适应一下小孩的身体。”
沈青冥瞪着眼睛看着他。
李驰安拍了拍他的头，“乖乖睡觉。”
他带着霜宝回了自己的屋子。
先更一个(*^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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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梦中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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