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躺倒在地,手里握着毫无生气的吴瓒的手,老泪纵横的脸上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
李驰安还在流血的手被沈青冥握在手心,片刻后,伤口便愈合了。
“下次换一个方式。”沈青冥轻声道,嗓音低沉,听起来有些不开心。
李驰安收回手,说:“你对怨气的使用真是了得,谢了。”
说完,他朝吴老爷走去,好奇地看着一旁的吴瓒,“吴老爷,您这儿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驰安蹲下身,伸出手掰过吴瓒的脸瞧,“说是病重娶妻冲喜,但其实……”
“是冥婚?”
“冥婚”这两个字像是让吴老爷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道精明的光亮,他歪着脖子对李驰安说:“什么冥婚?我的儿子活的好好的,你在说什么!”
闻言,李驰安不由得嗤笑一声,他指着地上不知道死了几天才能比沈青冥还白,脸上长满了紫黑脉络的吴瓒,问:“活的好好的?”
“是你!”吴老爷突然撑起身子,就要朝李驰安袭去,双手直直往脖子上掐,“是你把他害成这样的!”
沈青冥眼疾手快把人往后一捞,吴老爷“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我?”李驰安不可思议地看着吴老爷,“你还说我帮你把你儿子身体里的鬼除了,是害了他?”
“什么鬼!”吴老爷瞪着眼睛质问他,“我儿子身体里根本没有那东西,他就是生病了!”
“是你!是你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才把他给害死了!”
李驰安微蹙着眉,心想,看来这次是要不了报酬了。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吴夫人却突然醒了。
她颤颤巍巍地爬到吴瓒身旁,伸出手想要去摸他的脸,却在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肌肤时,猛地一缩。
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就这么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眼又一眼,确认眼前人是吴瓒后,才扑在他身体上,痛哭着。
李驰安看着这一幕,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意味。
他转头对身后的沈青冥道:“走吧。”
沈青冥点头跟上。
但李驰安路过吴夫人时,腿脚却突然被抓住,他皱眉低下头。
只见吴夫人死死拽着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沈青冥皱着眉,就要上前拉开两人,李驰安却蹲下身,将吴夫人的手指掰开,再将她扶起身。
他轻声问:“夫人,是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事吗?”
吴夫人眼泪夺眶而出,“求你救救,救救我的瓒儿。”
“救?”李驰安疑惑地问,“夫人觉得他还有救?”
“大师!”吴夫人抓着他的手臂,“他一定……”
话音未落,一旁的吴老爷突然起身将吴夫人拉开,厉声呵斥:“闭嘴。”
吴夫人攥着他的衣角,眼里满是不堪,“那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
吴老爷狠狠瞪了她一眼,对一旁不知何时站着的下人道:“扶夫人进屋。”
“老爷!老爷……”
看着两人的举动,李驰安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就在他要开口询问之时。
吴老爷却转头,笑容满面地看着李驰安,哪里还有丝毫埋怨,他从下人手里拿了一袋银子放在李驰安手心,说:“公子,我内人她一时丧子太过难以接受,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李驰安掂了掂钱袋子,分量不少,足以算得上是他在临山镇赚来的五倍。
“但吴老爷您这给我钱是……不怪我害死了您儿子了?”他看了眼吴瓒,问道。
吴老爷不动声色地往吴瓒身旁挪了挪,挡住了李驰安的视线,“我也是一时冲动,一时糊涂,公子既救了吴家想必不会害人,可能真如公子所说,小儿不知在哪里沾染了秽气,让一些脏东西上了身。”
李驰安眯着眼看着他,“那冥婚呢?老爷怎么解释?”
吴老爷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显然是觉得李驰安这人不懂变通,“都说了不存在这回事,当初小儿病重,真是找人算了一卦,找到个八字相宜的姑娘重金迎娶回来,只是……那姑娘前些日子不小心……不小心掉在湖里淹死了,自那以后小儿这才渐渐痴呆。”
说着说着,吴老爷越来越顺,“这样一想,小儿要么是过于思念亡妻,要么就是被那姑娘……上了身啊。”
李驰安抱着臂,默默听完他说完全程,“吴老爷自己理顺了?想清楚了?”
“清楚了!”吴老爷两手一摊,“肯定就是这样,多亏了公子把脏东西驱散,不然我们吴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驰安眼眸一动,吴老爷这个说法倒确实符合真相。
被买回来的新娘,意外惨死,因内心怨念,篡改了自己的记忆,甚至想要杀人报仇。
似乎……说得通。
但李驰安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吴家那股潮湿的腐泥味道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吴老爷,可以看一看吴瓒夫人的尸体吗?”李驰安问。
“尸体?”吴老爷顿时心生警觉,“这怕是不妥,死者为大,儿妇又死地冤枉,公子还是不要深究了。”
“可……”李驰安还要再问。
吴老爷却直接上手赶人了,“感谢公子救了吴家,但其余的就不用公子费心了!”
说完,“砰!”地一声,吴家大门彻底关上。
李驰安碰了一鼻子灰,转头问沈青冥:“吴瓒的尸体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青冥作为一个对怨气操控感知都颇强的鬼,如果尸体上还残留着什么东西或者被什么东西寄生过,毫无疑问,逃不过沈青冥的眼睛。
李驰安理所当然觉得他会和自己感觉相同,谁知,片刻后,沈青冥轻轻摇头,道:“没有。”
“没有?”李驰安看着他,“当真?”
沈青冥叹了口气,推着李驰安挤出围在吴府门前的人群,“当真。”
李驰安不耐地挣开身子,转过身,还要再说。
沈青冥又直接将他转了回去,在他身后轻声道:“李驰安,你不是要带我去幽都城吗?再耽误下去,我们何时能到?”
“话是这么说。”李驰安皱着眉辩解,“如果吴家真的有问题,你就不好奇吗?”
“没有。”沈青冥再一次坚定道,“我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一丝怨气。”
“那吴家……?”
“也没有。”
沈青冥将他转过身,看着他道:“李驰安,继续南下吧。”
李驰安的嘴动了几下,最终没说出话。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哥哥”。
小竹快步跑向两人,猛地抱住李驰安,“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李驰安视线落到小竹身上,心里的疑惑渐渐淡去,他把小竹抱起,笑着问:“哥哥,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客栈等我吗?怎么不仅去找了你耀哥哥,现在还跑出来?”
“耀哥哥?”小竹看了看李驰安,又看了看沈青冥,“我没有……”
话音未落,沈青冥一把把小竹抱过来,捂住他的嘴。
“唔!唔!”小竹惊恐地看着李驰安。
李驰安看着两人,眸光一动,嘴角浅浅勾起,“沈青……。”
“李驰安。”沈青冥抢先开口道,“正好今日时辰尚早,我们接着赶路。”
李驰安眼里含着笑意,点点头道:“行,那走吧。”
于是,三人就这么回到客栈收拾了一番,按照计划南下。
小竹因为怨气消耗太大,变成了小小的一个,李驰安把他装在了自己衣袋里。
他和沈青冥在街道上走着,突然一个戴着朵大红花的小厮拦住两人,“二位爷,要不是进来瞧瞧?”
他朝李驰安抛了个眼波,“楼上有好酒,还有姑娘陪您解闷,最重要的是啊……”
他眉飞色舞道:“今日莫姑娘要献上一曲和一舞,可不能错过。”
沈青冥正要绕开小厮,转头就看到李驰安竟在原地认真思忖起来。
醉仙楼的莫姑娘?李驰安觉得很耳熟,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不远处飘来的肉包香让李驰安突然想起了那阵琴声。
他眼眸一亮,转头对沈青冥道:“我们去看看。”
沈青冥蹙这一点眉心,就算他对人间再怎么不熟悉,这醉仙楼外站满了描眉画眼的姑娘也让他不想进去。
但李驰安却硬拉着他,跟着小厮进了醉仙楼。
“二位爷,这边请。”小厮带着两人上了二楼,大概是李驰安看起来颇有些银两,小厮给两人安排了一个包间。
小厮给两人端上了一壶茶和几份糕点,“二位爷,慢用。”
李驰安看着楼下攒动的人头,全然没注意到对面沈青冥木着的脸。
“听说今晚莫离姑娘要跳《血霓裳》!”
“三个月没露面,我还以为她被哪个富家少爷收了房..”
“嘘!要开始了!”
随着铜锣一声响,台上十二盏红灯笼同时暗了下来。
乐师们坐在阴影里,手中的乐器缠着红绸。
一阵刺骨的冷风突然穿堂而过。
戏台上方垂下十二幅红纱,半悬在空中。
纱幕间传来铃铛声,莫离从最高处的红纱后现身。
她倒悬着落下,长发垂地,红衣翻飞如血浪。
看客们爆发喝彩,那些红纱缠绕在她的手腕、脚踝和脖颈上,将她吊在半空,像操纵一具提线木偶。
“这新编排当真绝妙!”
隔壁的惊呼传到李驰安房内。
可惜李驰安本就是来听琴曲的,他对莫离的一舞兴致不高,准备找沈青冥继续聊聊吴瓒的事。
谁知,一转头就看见沈青冥略带忧怨地盯着他。
李驰安心下疑惑,看了看他周围没发现奇怪的地方,他又把那几份糕点推到沈青冥身前,问:“吃点?”
沈青冥的目光落在他的指尖,看了良久。
片刻后,那目光才生硬地移到糕点上随手拿起一个放进嘴里。
鼓点越来越急。
莫离的舞姿变得诡异起来。
她的手臂向后弯曲到不可思议的角度,腰肢扭转得像没有骨头。
某次腾空时,她的裙摆翻起,脚上的绣花鞋底干干净净,半点灰尘都没有。
长发扫过戏台,乐师的琵琶弦突然崩断,一根弦飞旋着划破空气,莫离恰好在那处。
那满是脂红的脸上骤然破开一道血口。
台下看客们还未来得及惊呼,更骇人的事便发生了——那道伤口没有流血,反而像是开裂的瓷釉般向四周蔓延。
细密的裂纹瞬间爬满了她整张脸。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传入李驰安耳中。
李驰安转头朝楼下看。
他一时不知这尖叫是台上的人痛得厉害发出来的,还是台下的人被吓得半死叫出来的。
开启正餐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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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红妆褪尽烙血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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