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沈青冥，你喜欢我吗？

天色尚未破晓，村里的老乌桕树下已经聚满了人。寒雾在人群中缭绕，呵出的白气与白烟交织。

村长手持火把，火焰在微风中摇曳，火舌舔上村子中心的木柴堆，噼啪声骤然炸响，金红的火星四溅，犹如惊起的萤火。各家代表依次上前领取前些日子做好的白蜡。

日头爬上山脊时，晒场上的积雪被踏出密密麻麻的脚印，青年们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蒸腾着热气，他们在雪地里腾跃奔跑，脚踝没入雪泥又拔起，雪沫不断飞溅。

那是山蜡节的特别节目，“踏雪寻踪”在雪地里奔跑，寻找藏在雪地的腊肉。

标记是系在树枝上的红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青年们刨开雪堆，举起的腊肉还挂着霜花，嘹亮的吼声震落了树梢的积雪。

李驰安就坐在村旁的一个石墩子上，看着挥洒汗水的青年们。

今早，他从梦中醒来，看着身旁熟睡的沈青冥，逃跑似的离开房间。

此时，他吹着寒风，却仍然无法冷下。

他不傻，也没那么迟钝。

他对沈青冥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只是，李驰安不敢，不敢碰这份心思。

真心交付给他人，再被忽视，伤害，从小到大他经历得不算少，他不想再试一次了。

夜幕垂落时，篝火燃得更旺，烈焰舔舐着星空，笙箫声从人群深处涌出，银饰叮咚作响，老人们拍着膝盖打拍子，姑娘们穿着新做的花裙子绽放成花朵，青年们在她们周围靴子踏得火星四溅。李驰安在石墩子上坐了一天，一天也没看到那个人。

冬日中的篝火向外散发着暖意，李驰安不由得凑近了些，但也没挤过人群。

村民们手拉着手，围着跳动的篝火，舞动着身子，祈求着来年的风调雨顺。小孩们也凑起热闹，一个两个抱着小猫小狗，小弟弟小妹妹笑得开心。

小竹一手拉着妖鬼，一手拉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沈青冥，三鬼不由分说地加入“群魔乱舞”中。沈青冥起初皱着眉，看似不喜欢，但眼眸深处闪烁的光骗不了李驰安。

烧得正旺的火光跳到在沈青冥脸上，随着沈青冥的脚步不断变化着，他今日穿得是那件红衣。

真好看啊，李驰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他的目光始终锁在他的脸上，近乎贪婪地望着。

在李驰安眼中，那抹红比火光更加炽热，让他移不开眼。

他作为宫中的五皇子，即便不受宠，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稀奇玩意儿，西海灵胶、聚窟神香、祖洲仙草，即便不是他的，也见过摸过，但没有任何时候像这时一般。

李驰安想要他，想要占为己有，想要他像那颗凤凰木一样，只为他开。

苍茫雪地间，火光跳跃，在沈青冥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李驰安眸光突然一动，轻声一笑。

原来，沈青冥的唇下有一颗痣。

那颗痣生得好，离唇瓣如此近，若即若离，想要看清要么凑得极近，要么盯着，片刻神都分不得。

所以李驰安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也不知道究竟盯了多久，总归在他回过神后，便只看到了沈青冥的眼睛，如墨谭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在看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驰安混身突然一僵，沈青冥眼眸里的直白窥探仿佛要将他吞噬，身旁的篝火是滚烫的，那有些太烫了，李驰安显然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他终究溃败不堪，低下头慌忙逃离。

沈青冥本想开口喊住他，看着那背影却突然开不了口，他终究是要离开的，本就不打算生出额外的事，怎么能因为他控制不住的肮脏心思让那人苦恼至此。

李驰安本该是一尘不染的，就像他们第一次遇见那样，是皑皑大雪里的一颗干干净净的白糯米团子。

沈青冥苦笑了下，早就失去了心脏，空荡荡的胸腔难得的感受到了痛，像钝刀般一点一点割在他的心上。

他顿在半空的手无力地垂下。

“哎。”淫鬼突然凑到他身旁，看起来比他还心痛，却仍然放弃不了手中的瓜子，“追上去啊！你看不出来他对你有心思的吗？”

沈青冥道：“看出来又如何，他只是因为我的一些过界行为，一时看不清自己的心。”

淫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道：“大哥，他已经二十三岁整了，不是小孩子了，你看看和他同龄的人，孩子都下地跑了不知道几圈了。”

“他不一样。”沈青冥道。

淫鬼气得踹了脚地上的雪，“他再不一样，再情感迟钝，也该懂了。”

沈青冥低着头，没有出声。

淫鬼心中一股怒火，跳起来重重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道：“在山里的时候，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嘛？管他什么百年的千年的鬼怪都敢去招惹一下，你爹跟在你屁股后面给你收拾烂摊子，现在怎么这么怂？因为兜不了底？”

沈青冥闻言，叹了口气，道：“别说了，总归到了幽都城就离开了。”

淫鬼翻了个白眼，喃喃道：“你就自己纠结死自己吧，懒得管你。”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村民们将之前领到的蜡烛放在房檐吊着的小铁盘上，蜡烛被点燃，阵阵火光胜过篝火，从村头到村尾，一路烛光。

李驰安就站在那烛光的尽头，望着沈青冥的方向。

他站得似乎有点......歪？

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沈青冥一看，低头哂笑，道：“又喝醉了。”

“现在可以去找他了吧。”淫鬼的语气有些鄙视，“再不去，要是遇上了什么危险，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话说到一半，正想回头看看沈青冥的表情，结果人早就没了。

沈青冥大步朝着李驰安的方向走去。

淫鬼：“......”

呵，男人。

他没来逗弄的人，自是又无聊起来。淫鬼回到篝火旁，和体内的妖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但大部分是他说，妖鬼时不时“嗯”，“对”，“是”应答两下。

李驰安见着沈青冥，眯了下眼，似乎是不太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实的。

他只是想着，那人怎么就出现在了眼前呢？

沈青冥走近二话不说把他手里的酒壶拿走，笑着问：“喝醉了？”

这语气，有些过于宠溺了。李驰安轻轻皱了下眉，他只有小时候在额娘那里听到过。

乌桕村的酒大多只是用来御寒，醉不了人。

李驰安仰头看着沈青冥的眼睛，亮得发烫，他突然心下一动，踮起脚要去够沈青冥手里的酒壶。

沈青冥怕他摔倒，笑着把他半搂在怀里，道：“不能再喝了。”

两人挨得极尽，沈青冥说话的轻颤随着接触的肌肤传到李驰安心尖。近在咫尺的距离，李驰安又想起了那晚，彻底突破这距离的那晚，他下意识想退，但腰上轻轻搭着的手让他的脚始终挪不开。

这酒虽然醉不了人，但也能怂人胆。

李驰安身子轻轻一歪，意料之中，沈青冥一把捞住他，李驰安借着他的手劲，整个人几乎扑到他身上。

沈青冥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问：“李驰安，你真的醉了吗？”

李驰安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沈青冥拿着酒壶的手。

沈青冥见状轻笑一声，心想，果然是冲着酒壶去的。

然而紧接着，他就笑不出声了，因为李驰安的手指越过了酒壶，径直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青冥浑身一僵。

李驰安感受到他的僵硬本想松手，退回到安全位置，但......

反正他都喝醉了，无论他干什么，沈青冥都不会拒绝吧。

他这么想着，心下一横，忽地仰头凑近，气息几乎拂过沈青冥的下颌，声音放得极轻，问：“沈青冥，你是不是心悦我？”

沈青冥眸光骤然缩紧，放在他腰上的手不自觉更用力了几分，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李驰安像是看不到牢牢锁住他的目光，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睛又像只狐狸一眼眯了眯，他松开攥着沈青冥手腕的那只手，指尖顺着鼻梁滑至沈青冥唇下，在那颗痣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沈青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然而下一秒，沈青冥就再次彻底僵住了。

李驰安吻在了那颗痣上。

沈青冥的手猛地扣住李驰安的手腕，像是找到一个支点般，紧紧抓着。

李驰安的吻一触即离，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点燃，噼啪作响。

李驰安见沈青冥呆着不动，一时拿不住他的心意，只得望着他，轻声问：“沈青冥，你想亲我吗？”

他会想的吧，淫鬼造出的幻境是不会骗人的，就算不喜欢，也会想亲的吧。

沈青冥眼底的墨色彻底融化，混合着惊讶和浓重的**，就这么盯着李驰安，紧绷着最后一丝理智的线，反问道：“李驰安，你只要醉了便会这样撩拨人吗？”

李驰安心跳得极快，他妥协般闭上眼，凑到沈青冥耳边轻声道：“沈青冥，我没醉。”

他能感受到沈青冥瞬间的呆愣，渴望的吻没有落下，沈青冥只是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听见沈青冥问：“李驰安，你不是在躲着我吗？”

他能感受到他的颤抖，李驰安的脑袋被他按在肩上，所以声音有些闷闷的，“之前是，现在不躲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躲了。”李驰安道，“所以沈青冥，你喜欢我吗？”

沉默再次到来。

“你呢？”沈青冥半晌后才道。

李驰安愣了下，大概没想到他会不答反问，他轻轻叹了口气，眼前浮现出一次次心悸的瞬间。

再信一次，又能如何呢？

他从沈青冥怀里挣扎出来，反客为主地搂住他的脖子，盯着沈青冥那张他丝毫抵抗不了的脸和那双眼睛，道：“喜欢，很喜欢。”

沈青冥呼吸一滞，大概也是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然而下一瞬，李驰安的动作更让他惊讶。

李驰安凑近，在他的那颗痣上轻轻咬了一下，末了退开时还舔了一下他的唇角。

沈青冥：......

沈青冥呼吸乱得不能听，问：“酒醒后，你会后悔吗？”

“沈青冥。”李驰安又凑上前，亲了他一下，“我说了我没喝醉，我现在很清醒，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明白我的心。”

李驰安彻底从他的怀里退出，沈青冥却抑制不住猛地把他拉回，吻上了垂涎已久的那双唇。

李驰安又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他想退开，沈青冥却按着他的后脑勺，在吻他的间隙道：“是你先开始的，不能再逃了。”

李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