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蜡节到来的前一天，乌桕村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做好了手里的活，妇女老少围坐在一起，一边磕瓜子，一边聊家常。
淫鬼和妖鬼坐在石墩子上，两人用着一个身子，你一嘴我一嘴无聊的搭着话。
“妖兄，我好无聊啊。”
“你想做什么？”
“找乐子，找点有趣的事做。”
“……”
“说话啊！”
妖鬼仍沉默不语，淫鬼不满地“啧”了一声。
就在此时，淫鬼想要的乐子来了。
只见李驰安和沈青冥一前一后走在乡道上，前者穿着一身素白，后者是和以往一般，无趣的一身玄色。
妖鬼看着走得慢慢吞吞，显然有话要说，又心口难开的样子，突然计上心来，眼睛一眯，嘴角一翘就晃到两人身边去了，即便体内的妖鬼一直说着“那不好”。
“李道长，沈青冥，你们两个今天有事要做吗？”他问。
李驰安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又无聊了，想找事情做了，“你想干什么？”，他直问道。
淫鬼一听，一个眼神也没分给跟在李驰安身边，跟个小狗狗一样的沈青冥，对李驰安笑道：“李道长，明天就是山蜡节了，你们两个还穿着得这么素，多不合适啊。”
说完，他抬手冲两人比划了一下，语气有些嫌弃：“太一般了，你看看村子里的其他人。”
李驰安和沈青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嗯……
清一色的花棉袄大红袍子。
李驰安和沈青冥：“……”
李驰安看得嘴角抽了抽，真诚地发问：“你喜欢那样的？”
淫鬼自然不喜欢，喜欢了才怪了，不过，那不重要。他眼珠咕噜一转，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光，道：“走了走了，不远处就有一个集市，我们现在过去，傍晚就能赶回来。”
“诶……！”
李驰安和沈青冥被他一手一个拢着往前走，三人路过和小伙伴玩得正开心的小竹。
淫鬼看着他，二话不说，抬手招了下。
下一秒，小竹就跟失了神智似的，屁颠屁颠就跟在三人后面了。
深山里的冬日集市，在遮天蔽日的大雾未散时便喧腾起来了。行人呵出的白气与摊贩炉灶上的蒸腾热气交织。
小竹紧攥着淫鬼微凉的手指，不在乌桕村了，淫鬼用了实体。
“小竹子，瞧瞧着花布，给你做件新袄子，保管像村里那些门上的年画娃娃般喜气！”淫鬼声音黏糊，俯身对小竹说话，一双含情眼却斜睨着沈青冥，指尖不经意间拂过沈青冥的袖口。
沈青冥：……？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李驰安，只见李驰安皱着眉，盯着两人刚刚接触的那点，久久移不开眼，半晌后才道：“小竹顽皮，买厚实耐磨的料子。”
“道长说的是。”淫鬼从善如流，却又立刻拈起一件青色长衫，往沈青冥身上比划，手臂几乎环过他的肩背，气息欺压而近，“这料子薄了些，不过幸好你是一只鬼，倒也不妨碍。”说话间那双不安分的手，一只已顺着布料滑下，几乎要贴上沈青冥的腰侧，一只则是向上，像是势要在这就让沈青冥把衣服换上……
“等等！”
几乎同时，李驰安和沈青冥握住了他的手腕，沈青冥制止了攀向脖子的手，李驰安甩开腰侧碍眼的东西。
见计划得逞，淫鬼被这样粗暴对待也不生气，眉梢轻轻一挑，眼底略过一丝了然，道：“沈青冥拍开我的手，那是理所当然，但是……”
他眼眸转向李驰安，问：“李道长，你是为何？”
李驰安一愣，他是为何？他只是看着那双手在沈青冥身上摸来摸去，心里很不爽罢了，他看他碍眼，便就直接出手了。
要问他为什么……
李驰安梗着脖子道：“顺手。”
“只是……”淫鬼那声音跟有钩子似的，想要把李驰安心里自己都不清楚的小九九钓出来。
奈何，李驰安打断他道：“只是朋友之间的顺手。”
淫鬼闻言，只得转身对沈青冥摇摇头，用嘴型道：“太迟钝了。”
沈青冥：“……”
沈青冥轻声道：“滚。”
两人说话间，李驰安目光停留在了一件红色长衫上，沈青冥那么白，若是他穿上，应该很是好看。
沈青冥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凑过去问：“你喜欢？想要试一试吗？”
李驰安摇摇头，拿起衣服对着沈青冥比划，道：“应该是很适合你。”
“是啊是啊。”淫鬼此时又凑到两人之间，撺掇道，“这颜色，这料子，驰安好眼光，一挑就挑中了最适合沈青冥的呢。”
李驰安：“……”
淫鬼拿过他手里的衣服，直接塞给沈青冥，小声道：“换上它，李驰安会喜欢的。”
沈青冥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话音未落，淫鬼就威胁道：“你要是不让我看戏，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对李驰安托盘而出。”
沈青冥：“……”
无奈之下，沈青冥只得照做，毕竟李驰安也想看，那倒也值得。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李驰安盯着那时不时晃动的帘子却觉得，时间被拉长。他端坐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微凉的茶杯。
帘子轻轻被掀开。
先探出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依旧是苍白的肌肤，只是被那朱砂红般的袖口一映，竟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心动魄的润泽感，随后，沈青冥缓步走了出来。
小竹“哇”地长大了嘴巴，看的呆了，就连见过了不知多少美人皮囊的淫鬼也微微瞪大了眼。
刹那间，仿佛连投入屋内的冬日阳光都亮了几分。
他身量高挑，这红衣裁剪得当，几乎完美地勾勒出他挺拔如竹的身形，却因为鲜艳浓郁的红色，中和了平日里给人的疏离冷感，他把头发散下了，墨黑的长发垂落颈侧，愈发显得他肤色冷白，竟透出一种近乎昳丽妖冶的气质。
平日里的沈青冥是霜中竹，寒江石，山巅雪，清冷而遥不可及，然而此刻他站在那儿却像是苍茫雪地间骤然绽放的红梅，月华下悄然斟满的醇酒，是灼眼的艳色，偏偏那艳色的主人依然澄澈安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交织，矛盾又和谐，直击人心。
李驰安握着茶杯的手遽然收紧，指节泛白。和之前无数次的一般，他的目光如同被钉住了，停在沈青冥身上，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猝不及防重重跳动，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他突然想起了那夜沈青冥的吻，那残留的触感仿佛再次烧起来，带着滚烫的热意，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看吗？”沈青冥问。
李驰安有些呆呆地点头，道：“好看。”
淫鬼把李驰安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弯起，好一对佳人啊。不过……
他慢慢悠悠地拿起另一件衣裳，转向李驰安道：“道长，换上这件吧，很合你的气度呢。”
那是一件靛蓝色长袍，衣襟和袖口用同色暗线绣着云纹。淫鬼拍了下小竹的头，小竹便会了意，扑到李驰安身上，道：“哥哥，换上吧，你和青冥哥哥一人一件，肯定极好看。”
李驰安挑眉看了那衣服一眼，倒不是他素日里爱的样式，不过沈青冥盯着他那眼神……
他叹了口气，还是把衣服接了过来。
待他换上衣服出来后，倒是让沈青冥想起了两人在青岚城的初见，这颜色的确极称李驰安。
小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亮晶晶地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晃荡，只觉得两个哥哥好看得不得了。
淫鬼抚掌而笑，是现在两人之间来回巡梭，语气暧昧难明：“妙啊妙啊，当真是一对璧人，你说是不是啊，妖兄。”
妖鬼闷闷地“嗯”了一声。
三人又给小竹挑了一件花袄子，李驰安才付了钱，等一行人回到乌桕村已然到了夜里。
为了第二天的山蜡节，村民们已经早早歇下了，难得的是，淫鬼刚到村子就说自己困了，“嗖”地一下带着小竹变不见了。
李驰安和沈青冥面面相觑，空气一时又陷入了僵化。
李驰安咳了几下，率先开口道：“我们也早点休息，明天应该还有的忙。”
沈青冥“嗯”了一声。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躺在床上，沈青冥才轻生道了句“晚安”。
不知为何，迷迷糊糊中李驰安忽然觉得有些冷，只好往沈青冥身旁挪了挪，沈青冥愣了下，将他虚虚地抱在怀里。
难得的，他竟也睡了过去。
然而，李驰安突然睁开眼，他又进入了幻境，只是这次有些不同，他似乎进入了某个人的身子。
“李道长，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俩那扭捏的模样了，你自己看吧。”淫鬼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李驰安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青冥，眼睛陡然瞪大，这是……他想要把沈青冥灌醉那一夜？
刚刚想明白的李驰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借着醉意亲了沈青冥……
他亲了沈青冥？原来早在那时候，他就亲了沈青冥，是他主动，他……主动。
所以，那晚他无法推开沈青冥，是因为他的身体早已明白了他的心意。
与此同时，沈青冥也正在他的身子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搂着李驰安的腰，把他按在怀里，吸吮着他的唇。
沈青冥：……原来李驰安躲着他，是因为这个。
表白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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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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