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还云老爷遗体!让他入土为安!”
“云老爷生前积德行善,死后怎可遭你这种佞臣如此迫害!”
“归还云老爷遗体!归还云小少爷遗体!”
“归还云老爷遗体!归还云小少爷遗体!”
“……”
有不少受云府恩泽的百姓,纷纷赶来,在一声声节奏中一一附和。
“罗贼!你如此行径,必遭报应!”云家二房云晋城老音都快喊破了。
“你快别喊了,我家爷也是为了你云府好,不查出真凶,你云府就这几人,不消半年便得死得一人不剩。”
“你你你!”云晋城被气得老面生颤,指着口出狂言的日新,“你放肆!我云家善人之姿,岂容你个下贱之人咒骂!”
“下贱?”
突如其来的女声,从义庄唯一的大堂内传出,不由惊住了院内所有人。
院内申辩声骤歇。
义庄堂门“哐”地开启,阴风卷堂席出。
花容一袭红衣随风乱舞,芙蓉面,桃眸绯唇,容貌倾城无比,宛若艳鬼降世,出现在义庄白灯晕黄的暗照下,周遭黑沉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她笑嫣如花,桃眸浅眯,勾住云晋城浑浊的眼珠子,“此等善骨,你敢喊他下贱?”
她嗓音脆如酥铃“叮叮叮——”,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
廊下众人噤若寒蝉。
“……”
日新被夸有些害羞于表,被星罗不动声色撞了一把肩头。
花容红衣如血,负手立于阶上,那双桃眸横扫众生,深谙如寒渊的眼底无悲无喜,却让那些人脊骨生冰,仿佛被利刃剖开肺腑。
“无知妇人!休得装神弄鬼!”
众人循声望去,义庄门口一身白麻布衣裹着,面色苍白、书卷气颇重的男子,不是那云林,又是谁?
花容恍然大悟,歪头朝着门前娇俏一笑,“原来你喜欢这个?”
“……”众人不解。
“早说嘛。”她斜身一闪,手一挥,让出中间大道。
阵阵阴风呼呼骤起,阴鸷鬼音着空,厉声发令,“本判在此,还不起!”
言毕,卷风大道上现出一具身影。
金玉冠冠着花白发于头顶,寿衣肩头金线绣的蟠龙袅袅盘动,老人浮肿的面孔在烛影中明灭不定,口含的鱼鳞纹玉琀已碎成齑粉,从口角簌簌滑落。早被缝合的眼皮此刻撕裂般弹开,露出浑浊的灰翳,直勾勾刺向堂下人。
“诈、诈、诈尸了!”不知是谁颤抖着一声喊。
“啊啊!云老爷诈尸了!”
“诈尸了!!”
“……”
堂院顷刻乱作一团,有人不顾横竖就歪急匆匆往出跑,有人双腿颤抖瘫坐在地上,有人移不开脚只来得及瑟瑟发抖,有人心坚点儿还要恐恐欲上前。
“大哥啊!”云晋城在金管家的搀扶下起身,哭叫着,“你可是被这些人扰了清净,死不瞑目哇!”
门口的云林见状,从一众逃走的百姓中挤进来,在堂前一跪首,“爹!是孩儿不孝!让您老死了都不得安生!”
“……”
花容揉着左耳豆,不屑地念道,“云晋中,告诉他们,你缘何如此?”
尸身下颚“咯、咯”一阵响,在花容隔空轻点下,凶音从喉口挤出,“毒噬吾魂者,血债必偿之!诛尽恶毒者,夺我魂魄归!”
“这,大哥你这是何意啊?”
花容白了一眼云晋城,瞥眸望向身下尚未抬头的云林,“他孤陋寡闻不学无术,尔好歹是个读书人,可知亡者何意?”
“……”云林闻言,红着目看向花容,“你们欺人太甚!”
花容冷笑出声,“凡夫俗子,父惨死、子逆亡,竟无半点魄力替他们沉冤。是尔,不配为人子、为人父,简直窝囊至极!”
“冤情?”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嗤笑。
已经萧条的门前,缓缓走进一位同样白麻布衣,发间别着白花,年约三十来岁的妇人。
她面色素净,毫无血色,唇白惨淡无光,继续嗤笑着,“这分明是报应……”
「是这表面光鲜,实则肮脏无比的云州云家的报应!」
有意思,花容眸眼轻闪,看来这妇人知道云家不少事情。
“苏言!”云晋城突然横眉怒目,大喝出声。
云林脸色亦是铁青,急奔到妇人面前,拉着她斥责,“谁让你来的,跟我回去!”
“去,赶紧给我拉走!”一直扶着云晋城的管家得到示意后,直接上前。
两人很快将那叫苏言的妇人拉走。
院中此时,只剩下云晋城。
他倒也不装了,冷下老脸,对着屋内的罗夕年喊话,“看来罗首辅是执意要与我云家作对了!”
心下还道:「待我上书一封!定要你后悔今日所为!」
这是背后抱着大腿,要去告状了?花容还想看出点儿什么,结果只看到一连串对罗夕年祖宗们的问候。
不劳罗夕年开口,花容已经很不高兴了。
这小老儿越过她喊话罗夕年就算了,这是分明瞧不上她,直接无视她和他的尸兄了!
堂堂诡界判官岂能被一介凡人蔑视了去?
“找死。”
当下心生怨怼,响指一弹,一旁的尸兄就拖着尸水朝门外蹦去。
活人哪有机缘见过这等架势?
云晋城吓玩之后,撒腿转身,“啊——啊——啊——”惨叫着,被金管家搀扶着连滚带爬,灰溜溜地跑了。
罗夕年那一众近卫,早在花容放出尸体时,就跟着四散的百姓一起,各个飞檐走壁藏到不知何处了。
如今见尸体跑了出来,更是屏息凝神,躲得更隐蔽了。
庭下如今已是空无一人。
“回来吧。”
随着花容甩着大袖转身,那尸兄也是很有灵气地蹦跳着原路返回。
庭内,棋布在方才起尸的一瞬间便吓得腿软失控。
幸好罗夕年反应快,接过了他手中的活,与他道,“往后你得习惯这些,去站近些看。”
“爷……”棋布哀求。
“这是命令。”
“……”
棋布只能哭丧着脸,迈着一步步视死如归的步伐离开。
栉比却是羡慕嫉妒、蠢蠢欲动。
心情从刚才那三夫人指着他对爷说“把他给我”的震惊;到觉得此人甚是荒唐,爷怎么可能会把他当作物什随意送人!再到爷竟然点头同意说“好啊,那就有劳花判了”的不甘心;如今又过度到现在的“天呐,她超**啊”的仰慕之情。
这简直就是一个快速的路转黑、黑转粉、粉转铁粉的超强心理历程。
在半炷香到了后,罗夕年取出银针,走到泡针的容器前,清洗过后,道,“栉比,回神。”
“……”栉比赶紧手回眺望的目光。
“记,银针试毒,皂角水泡制过的银针,探入死者喉腔半炷香后,针身乌黑如炭,皂角水洗之不退,确证有毒物入体。准备剖尸。”
“现在吗?”栉比目生疑虑,暂且不说外面那鸡飞狗跳的情况,单夜间这种光线,根本构不成清亮的剖尸坏境。
更何况,身为这一众近卫里,对死人最感兴趣的人,他现在确实比较想去研究那个突然真的说出话来的“尸兄”。
“怎么?你也要近距离去看吗?”罗夕年问。
栉比瞬间星星眼,“可以吗,爷?”
可他家爷的嘴角却在微微弯起后倏地又塌掉,“不行。准备剖尸。”
这边刚摆好东西,划上死者胸腔,那边已经结束了。
-
躲在一根粗柱后的棋布,从头看花容操作到尾,早已被那一帧帧画面惊愕掉下巴。
花容在路过他时,小指一勾,很热心地帮他手动合上。
栉比此时早已折服!
她这番本事,不仅死后还魂,还可控制阴尸,简直就是话本子里活着的走尸人啊!
他趁着他家爷还没说“记”的空挡,问他的新“主子”,“花、花主子,你既向爷要了我,可愿教我方才那番本事。”
上道!真上道!
若是每根善骨都有这等觉悟,她何须要使歪道与他们签契?
“不急不急!”花容心情格外愉悦,碰到这种好学的,必须不能拒绝啊,当下就高兴地回道,“等你死了之后,我定教会你!”
“……”
“噗!”棋布没绷住,后又怕花容盯上他,赶紧捂住了嘴,看向未发一言,正在埋头苦干的自家爷。
花容盘手于胸前,看罗夕年正在剖尸。
死者胸前已开“人”字切口,皮肉如棉絮般翻开,因死后血液凝滞并无血水渗出。
掏出死者的心脏后,罗夕年瞥了眼还在打击中未回神的栉比,沉声道,“记。”
看栉比目光重新回到记录册上,罗夕年才道,“心脏萎缩如核桃,血管网呈蛛网状青纹,说明有毒素致心肌痉挛……”
棋布正在看他家爷放下心脏后又伸手进去掏,便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后摆,就这么回头一看,正巧与正回床上躺下,不小心压到他飘在床上的衣襟的尸兄——那张铁青可怖的脸,对了个正着……
棋布顿时张大嘴大叫,结果被花容下了禁声术,高声没喧出,腿下却不减,一口气直接跑到院中央。
星罗坐在房顶上,与日新肩并肩,“安慰去不?”
“不去。”日新斩钉截铁,看向两人脚下被抽了几片瓦砖的人造“天窗”。
他们可看得清楚的很,棋布站的位置原本离那张床至少有两尺远,分明是天窗下那此时正笑得一脸开心的女人抬指隔空把那床移过去的。
——真是个可怕的人。
一丁点儿委屈都不受,棋布就不小心“笑”了那么一下下……
“肝脏肿大,表面弥补黑斑,触之流紫黑汁液……”罗夕年顿了顿,又道,“验证你方才的判断,钩吻毒侵蚀所致。”
栉比边记,边点头,却在看向他家爷手中的东西时,疑惑不减,在这等光线下,真的看得清吗?
“剪刀。”
罗夕年伸出左手。
花容看了眼身后棋布消失的门口,顿了一下,深觉好像下手早了。
“剪刀。”罗夕年又道了一声。
花容这才看向他旁边的置案台,经过两秒的心理斗争后,钩起剪刀递给他。
罗夕年接过剪刀后剪开手中的胃囊,一股味道登时涌出。他神情微怔,很快道,“胃囊鼓胀未消,剪开后见靡粥,有苦杏仁气味。”
验到此时,其实已经万分确定了。
此人是被毒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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