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羽林卫赶的赶,堵的堵,训练有素,配合得当,可饶是如此,仍然让这个‘刺客’逃了。
它遁入茫茫黑夜中,再不见踪迹。
回来禀报的人擦拭了下面上的汗渍,怒不可遏道:“这狸奴,真是要将我们玩死。”
易扶楹扑哧一笑,引来齐刷刷几双不解的眸光。
她强忍住笑意,辩解道:“本宫是觉得,这畜生,太狡猾奸诈了些。”
众人这才领悟,齐齐附和。
实则,易扶楹不那么想。
她觉得这狸奴甚是聪慧,通人性,竟然能在重重围剿下逃出生天,可敬可佩。
回到昭阳殿,易扶楹先洗去了残存的酒气。
她一身纯白中衣,洗净的乌发仔细擦拭过后,如瀑布般铺散在身后,仅有几簇落于胸前。
少女的眼珠漆黑,晃荡昏黄的烛光映在其中,更显得这张脸过分清丽柔美,姿色倾城。
小蝶看呆了。
她问:“小姐心情很好?”
“嗯,”易扶楹弯起嘴角,“很好。”
可能是那只聪慧的、生机勃勃的狸奴让她感到新鲜,绝不是因为和崔羡的相处,还残留了一丝余韵。
“小蝶,你去歇息吧,”易扶楹吩咐道,“不用守着我。”
“是。”小蝶乖巧退下。
易扶楹看了会书,待到乌发干透,终于上榻,安然阖上了双眼。
不知过去多久,易扶楹尚未完全沉入梦境中,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喵”~
易扶楹半梦半醒,以为声音来自梦境,未当回事。
接着,一声更为尖锐刺耳的“喵”传来。
易扶楹打了个颤,缓缓掀开眼眸。
有狸奴。
她循着声音来到窗棂前,只见星光点点,月色撩人,一只通体漆黑,若是不注意看几乎要融入夜色的狸奴正踩在院中一棵大树的枝干上。
枝干细小,托着狸奴摇摇晃晃,它却毫不畏惧,只是兀自在黑夜中叫唤着。
易扶楹一激灵,蓦地想到,这莫不是那位‘刺客’?
竟然跑到昭阳殿来了。
易扶楹垂下眼眸,决心不理它,任凭它晃荡,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逃到其他地方去。
谁知,回到榻上,过了一炷香时辰,那叫声还是没停下。
昭阳殿里素来没有让人守夜的规矩,宫人们约莫累了一日,歇下后便沉得很,这时谁都没有被惊扰到出来查看。
只有易扶楹这个浅眠的人,烦闷到不行。
“喵~”
易扶楹一把掀开被子,气势汹汹下榻,去庭院里找狸奴算账。
这只狸奴换了处地方待着,可总归还是在庭院里,易扶楹无言地凝望着狸奴脚下的瓦檐,瓦檐下,便是她房里的窗户,难怪她觉得,这叫声越来越大。
“不准喊了。”易扶楹沉声道。
狸奴哪里会听她的?不仅如此,更嚣张了。
易扶楹叹了口气,猜想它是饿了,转身进了小厨房,折腾半天,端出来一碗羊奶。
“来来,”易扶楹向它招手,“快来喝吧。”
狸奴一个箭步飞跃过来,易扶楹早就准备,远远躲开。
有了东西吃,它温顺多了。
易扶楹看了会,慢腾腾回房,终于,后半夜彻底安静下来。
*
醒来,易扶楹隐约听见叽叽喳喳的人声,你一言我一语,可热闹。
她揉着眼,小蝶迎上来,手里是一套雨过天青色和霜色相间的裙装。
她问:“外面发生何事?”
小蝶笑道:“有只狸奴蹿进我们昭阳殿了,很温顺,又可爱,小姐要不要出去看看?”
温顺?可爱?
易扶楹怎么感觉是另外有一只狸奴出现。
梳妆完毕,来到庭院里,她挑了挑眉,还真是……同一只。
昨夜里像黑炭一样融入夜色的狸奴,现在在白日里看来,浑身毛发犹如质感极好的黑色绒毯,黑眼珠子像两颗偌大的黑色宝石。
它神情温和,正任由周边好几双手抚摸。
这差别可太大了。
易扶楹开始苦恼,若不知道它是‘刺客’,也就算了。
可偏偏,它是……
要不要把它交出去,任凭皇后处置呢?
脑子里有两种声音在争论,始终无法下决断。
易扶楹撇过了眼,呼气道:“将它……赶出去。”
她选择了折中的法子。
耳边响起一阵惋惜。
“啊,它这么可怜,又听话。”
“一动都不动,多乖巧。”
“它真很漂亮……”
……
当然,没人敢忤逆一宫之主的意见,他们开始驱赶这只狸奴。
可惜了,这只狸奴真像是通人性,将它抱到殿外去,用笤帚赶它,总是被它灵活的身形躲过。
不管不顾吧,以为它待会儿会走,谁曾想回到殿内不过一刻,它又纵身跃到了高高的瓦檐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一宫的人。
易扶楹:“……”
她下了最后指令:“随它吧,不管它。”
说是这样说,昭阳殿内的人都心善,闲来无事时,总是会弄点小鱼干、生肉之类的给它吃。
一来二去,这只狸奴被昭阳殿养得油光水滑,胖乎敦实。
但它是一枚炮弹,身上绑着根无形的引线,这引线忽上忽下,随时可能被外界的人触发。
一日,李忱来昭阳殿。
他还未踏进殿门,一殿的人在易扶楹的命令下风风火火地将狸奴藏好,不容有任何闪失。
因做贼心虚,易扶楹比往常更热切了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忱望她望得出神,在易扶楹开口讨要恩典时,依旧恍惚,下意识便点了下巴。
回过神来,他重复道:“出宫?”
“对,”易扶楹笑吟吟道,“臣妾想回府上看看。”
虽然不愿她回去,可帝王之诺重千金,他应下。
易扶楹小小地松了口气。
她从方才的慌慌张张里求得一线生机,左思右想,以后这样的场面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决不能让这只狸奴再待在宫里,这十分危险。
可将它交出去,又不舍。
因此,正好皇上在这里,她求个恩典,将狸奴带回府上,让府里的人好生养着它,不再接触宫内,这样她和狸奴都能安全。
实为两全之策。
她暗暗在心里夸了声自己真机灵。
*
今日是端王离京的日子。
有不少人前来送行。
只是,其中多数是安和公主府上的下人,由安和公主带领着,为驸马爷无微不至地打点。
端王坐在宽大的马车内,透过窗格,皱眉望向外:“究竟还要多久?”
这公主对驸马,未免太好了些。
不过短短时日出门一趟,似乎要把整个公主府搬空,一辈子的情话先说完不可,没完没了的。
实则,安和与崔羡那边,安和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外人面前,别落了本宫面子。”
崔羡蹙眉,道:“差不多得了,行李太多,是负担。”
安和抬手让人清点出了一些东西:“本宫忽然又想起,路途漫漫,若是行李太多,驸马爷负担过重,本宫可舍不得,带回府里吧。”
崔羡毫无波澜地看着她表演,薄唇微抿,不算配合,却也不抗拒。
打点完毕,安和眼睛笑得弯起,悠悠道:“驸马爷可要早些回来,我等着你。”
“嗯。”崔羡淡淡道,旋即转身进了马车。
安和站在原地,眉眼抽动,嘟囔道:“不解风情的死木头,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即便是来一句我走了,也好啊。”
话刚落下,马车门帘再度被掀起,崔羡清冷如玉的脸稍往外探,没什么情绪地道:“公主,早些回去吧。”
门帘关上。
安和稍怔,旋即甜甜应答:“知道了!好走。”
车内,端王戏谑道:“驸马爷和皇姐感情真好。”
崔羡不动声色,只眸光沉沉,似乎坠入了心事。
端王见状,便让车夫驱动马车,不再自找无趣。
行经正阳门大街,路边各色铺子琳琅满目,行人穿梭往来,叫卖声交谈声不绝于耳,一片热闹非凡。
前方有些混乱,马车也微微受到阻滞。
“哎!”
“别跑。”
崔羡似乎听见了十分熟悉的声音。
刚一入耳,先是惊喜,后又摇头。
不,绝不可能。
她不会在这时出现在此处。
正想着,一道厚实的黑影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车内,车门帘被撞得晃荡不停,车身都微微震动了下。
崔羡眯起眸子,观察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像个黑煤球,黑不溜秋一团。
车上的两人还没对这只突然出现的小东西做出判决,不多时,一只白如皓玉的手揪住车帘一边,匆匆掀开。
一张俏生生的脸出现。
她喊道:“出来……”呀。
呀字淹没在崔羡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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