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黎的导师是个小老头，头发花白，但脾气暴躁。
祝黎是搞现象学的，他们师门都说导师是个性情中人，学术超群，身怀秘籍，私底下叫他现象派掌门，也自称是掌门座下的门徒。
导师翘着二郎腿，纳闷道：“愣着干嘛呢，叫师姐。”这孩子平常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会子愣神呢。
师姐显然也认出来了，祝黎和师姐双双压下了震惊。
到底是师姐，经历的比师弟多，先反应过来：“别愣着了师弟，快坐下吧，一会跟你叙旧。”说完给了祝黎一个眼色。
经过一个界的磨合，显然俩人已经有点子默契，祝黎秒懂然后回道：“好的师姐。”
小老头看着他俩的互动，觉得有些怪怪的，叙旧？叙什么旧？
祝黎扫了一圈：“就我们仨吗？”
小老头喝了点酒，含含糊糊道：“现在在学校的就你自己，别人都外派出去啦。”
一番酒香交流之后，他表示岁数大了熬不动了，于是准备找个代驾驱车遁走。
祝黎和师姐：“好的导，您慢点。”小心翼翼的把导师送上了车。
车子开走后，师姐给了个眼神，示意进去说，祝黎乖乖的跟在师姐后面，回了包间。
两人分别落座，祝黎刚要开口问，师姐打断：“你从里面出来，不饿吗？”
祝黎这才想起来，摸了摸肚子，刚才光顾着和导师说话，饭还没吃几口。
所以俩人对视了一眼，默契低头各自往嘴里扒饭，恨不得将包厢也打包装进肚子里，场面一度失控。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俩人的筷子同时伸向了最后一块卷豆皮，祝黎默默收回了筷子。
师姐偏了偏头：“旁边不是还有嘛，师弟。”
祝黎看了眼旁边几盘子一口没动的肉：“谢谢师姐，也不是很饿了。”
师姐吃饭虽快，但动作优雅，她咽完嘴里的东西，擦了擦嘴角，看着祝黎：“问吧。”
祝黎不再压抑自己：“！！！你是高马尾，啊不是，桐，桐姐？”
师姐翻了个白眼，“嗯。”
祝黎讪讪地笑了笑道：“主要是师姐你本名也不叫这个啊，所以我看见你才震惊了一下。”
祝黎的师姐叫秦烟，人如其名，来去如烟，毫无踪影，半年见不到一回。
秦烟听完笑道：“你也挺机灵的，一般新人在那种场合下不太能反应过来给自己搞个假名。”
祝黎其实是误打误撞，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想起来孔胜，随即反应过来，那么危险的地方，要防的不止恶鬼，难怪要隐藏真名了。
想到这，祝黎开口小声问道：“师姐，这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已经进去好多次了吗？那会说的多进来几次是什么意思，这东西强制的吗？”
秦烟笑了一下，“不用这么小声，这类的交谈别人听不见。”
祝黎点了点头，类似…屏蔽？
她指尖扣了扣桌面，缓声道：“具体是什么，怎么产生的谁也不知道，不过有人怀疑这东西背后有人操控。”
祝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什么？”
“听着很匪夷所思对吧，但确实不像是随机的，这东西有点像系统，但又不太一样。一般说来，系统会跟随主体，但这东西只是发布个任务，就消失了。”
是啊，而且还能创造一个独立空间，还能容纳那么多NPC和人，仿佛一个真实的世界。
祝黎思索着，就听秦烟接了一句：“我已经是第五次进了。”
他猛地抬头，就见秦烟面色微妙道：“第一次进已经是三年前，而且我明显地感觉到最近新人的副本要比最初难上不少。”
如果是这样，这东西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拉人的，还弄的越来越难，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好像…是在筛选什么一样。
想到渊中的那群鬼尸，祝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认识一个人，他是我所知道的人里面最早被拉进去的。”
祝黎看见秦烟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七年前。”
祝黎大惊，尾调都破了音：“七年？”
“那他现在多大啊？”
“二十六。”
祝黎现在二十二，刚进那个世界的时候都无助又害怕，很难想象那个人才十九岁就遇到这么诡异的事会是什么心情。
最主要的是，居然活下来了。
祝黎心里划过一个念头：要是能认识一下就好了，稍微取取经也行啊。
秦烟垂着眸子，神色不明：“只要进入第一次，就相当于被绑定了，没有选择的权利，界会随时拉你进去。”
好霸道哦，不喜欢。
祝黎恹恹的问：“随时是指？”
“时间未知，地点未知。有可能只间隔几天，也有可能长达三个月甚至半年。”
“那我怎么知道他会拉我进去？”
秦烟有些不解：“那个黑色的钟表一旦发出金光…”
祝黎茫然道：“什么表？”
秦烟看着他面色疑惑，不似作假，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试探地问道：“那你怎么进来的。”
祝黎想了想，换了个说辞：“我接到了一个快递。”
话音刚落，包厢里一片寂静，秦烟和祝黎双目相对，祝黎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像打鼓。
很显然，他进来的方式似乎和别人不大一样。
秦烟沉默片刻：“那快递呢？”
祝黎面色古怪：“不见了。”
祝黎也感觉很奇怪，当时比较匆忙，现在细想一下，纸条不翼而飞，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只有那个小铁片。
单主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就连最初那个快递小哥的面容也只在记忆中留下一个浅浅的轮廓。
祝黎有点心慌，感觉自己被一种玄妙的东西笼罩着，仿佛有些东西马上就要失控。
沉默了好半会儿后，“只有这个。”他说着，从兜里掏出黑色的碎片，递给秦烟。
秦烟接过去：“爱恨情仇？这不是上一个副本的主题吗？为什么会给你已经完结的副本信息。”
“什么意思？”
秦烟也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小纸条，展开之后，上面写着两个字：玫江。
玫江？没听过这个地方啊。祝黎思索片刻，心中一动，玫…梅？
他抬眸，秦烟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秦烟道：“本来我也要找你的，我得到的是关于下个副本的地点提示，除此之外还有可能是一些线索提示，当然，也有什么都不给的时候。不过，你这个我倒是第一次见。”
线索交换和整合是很常见的事，很多叙事者甚至会花钱去买一些关键信息，只是秦烟以往很少主动想去联系一个人，更别提信息分享了，这次界里的两个新人她觉得还不错，只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主要找你就是这个事，现在说完了。”秦烟利落的起身，祝黎忙道：“我送你，师姐。”
秦烟晃了晃手上的钥匙：“不用，我叫了代驾。”
*
祝黎正躺在床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点开一看，秦烟刚刚通过验证，并且甩过来一条链接。
没事勿扰，有事别找【钟表编码登陆。】
祝黎翻身下床，坐在电脑前。
他注册后登进去发现是个论坛，最上面两个硕大的字：界意。
底下还有一小行字：谢谢，我也很介意。
看样子是创始人留下的，祝黎笑了一下，还挺有意思。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帖子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整体分为两个画风。
一面发疯，语无伦次，应该是新人发的帖子，底下的回答也混乱一片，一堆脏话挤在一起，精神状态随着脏话到处跑；另一面就很正常了，井然有序，有问有答，话语平静，平静到有点麻木。
祝黎瞥到一个帖子，标题写着：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钟表，怀疑是家里进贼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电脑旁边立着的表，手指一动，点进帖子。
抹茶茉莉小蛋糕：【我也是，我也是，就是被这个表拉进去的。】
祝黎往下翻，底下有一条：
AAA建材王哥：【草他＆＊％的，这什么傻＃@％表，我日你…％＆＃的，去他＊％＆的什么狗屁＃＊@，等我去给他砸了。】
祝黎没在意，拿起旁边的表细细看了一遍。
样式倒是在市面上非常常见，外形也普普通通，就是通体纯黑，黑的没有一丝杂质，走针一顿一顿的，半天也不动一下，底座有一串九位数的编码。
刚刚那条评论下面，更新了一条。
【真邪门啊，这表看着普通，怎么杀都杀不掉，我用刀咣咣砍连个皮都没破，搁火里烧也烧也不坏，就连…就连我给他从十七楼扔下去都没事，我正打字呢，一回头就在我床上躺着。】
这大哥效率还挺高，这么会功夫干的事还不少，用词也挺有个性的。
广溪彭宇彦【你他@?%的二*#吧，大半夜的吓唬人。】
大哥也是个脾气暴的，回了一句那你不信你试试啊。
那人不回了，过一会屁滚尿流回来道歉，看样子吓得不轻。
祝黎退出页面，随便扒拉。发现有的帖子标题是一串乱码，颜色发灰，怎么也点不进去。
他输入爱恨情仇试着搜索一下，没想到真的弹出来几个帖子，而且颜色正常，也能点进去。
看样子在这个论坛里只能浏览自己已经通过的世界，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吐槽贴。
他点进去，把新人的吐槽贴筛掉，有一个提问。
窝窝【有谁知道陶雨是怎么变成界物的吗？】
暮哥还是太权威了【貌似是赵则杀的吧。好像俩人还是人的时候被发现了，赵则失手给杀了，后来陶雨变界物又报复回去了，后面就乱了套了。】
果然，不同的叙事者得到的线索也不同。
窝窝【方晴的域也太吓人了，谁能想到生机居然在石块底下。】
无边的愛【可不是，我差点被吓死，突然发现石块底下有缝隙，趴在那一个多点域才消失。】
祝黎看到这条评论，突然明白了那第三条来自哪里，原来最初的副本里是没有那一条的，那是他和方晴打的赌。
祝黎想到这，开始打字。
必须他杀才能变成鬼吗？他眼睁睁的看着发出去的那一瞬间话变得不一样了。
祝你平安【必须他杀才能变成界物吗？】
莹白的屏幕光照在他脸上，惨白一片。
祝黎呼吸一滞，后背一阵发凉，怪不得他们都用界物代称，这东西居然也能在现实中操控。
暮哥还是太权威了很快回复他【你是新人吧，当然不是，只要死的时候执念深就可以。】
祝你平安【所以…界主是？】
暮哥还是太权威了【没错，界主就是小世界里死的时候执念最深的那个，同时也是实力最强的。】
祝黎表达感谢，然后打算发个帖子询问一下，还有没有人收到的线索和他相似。
于是，他编辑了一条提问。
祝你平安【有人获得的线索是铁片吗？有的斯我。】
只是下一秒发送的时候，弹出来一个提示：您的权限不够，请努力升级。
什么权限，他点进个人页面，发现自己是二级，发布帖子要三级才可以，等级条显示当前已完成一个副本，还需一个副本才到下一级。
“……”
这东西，不能氪吗？
祝黎：从来没有这么想氪金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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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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