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无奈只好嗯了一声。周时雍听见她应允,这才放手。
浮生被他拿捏手腕已经不爽,被他逼着答应更是气恼,抬手一掌恶狠狠地压到他肩头,瞬即借力跃进了庭院。
她借力之处刚好是周时雍的旧伤所在,周时雍揉着隐隐作痛的肩头,唇角扯出一丝苦笑,这睚眦必报的性子。
浮生见自己房里亮着灯,猜测他已经来了许久,大约是苦等至心焦才会发无名火。如此一想,心里气恼散去不少。
她放下手里的帷帽,回身看着门口的周时雍,心平气和道:“大人深夜来访有何吩咐?”
周时雍不答反问,“你去找扶云住何事?”
“我把那份生间名册给了他一份,另外,”浮生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点异样,“我让他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让锄奸盟的其他人,知道我是丽云堂的郦浮生,只知道我是萧令姿的弟子即可。”
“你告诉了他,你的真实姓名和身份?”
周时雍本就不快,此刻越发气恼,努力压着心里的火气,慢腾腾地近乎咬牙切齿道:“郦娘子死活不肯告诉我真实姓名,倒是对扶云住、很信任。”
浮生风轻云淡道:“我也并未告诉他。他只知道我是萧令姿的徒弟。”
她瞟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道:“我担心万一被他碰见我和你在一起,他会怀疑你的身份。”
五间司的司主是大昭的卧底,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听上去绝无可能。但若万一完颜铎再对她起了心思,她需要那份假婚约来充当挡箭牌的时候,岂不是会让锄奸盟的人觉出蹊跷?
浮生突然间想到这个漏洞,惊出一身冷汗,当机立断,拿着那份生间名册去找了扶云住,一来尽力争取扶云住的友情,二来,提前铺陈一份将来或许可以用得到的伏笔。
周时雍何等聪明,顿时明白了她隐晦而未言明的那一层含义。
加入锄奸盟是为了他,让扶云住保守秘密也是为了他。
周时雍心里所有的气恼瞬即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柔软的感动。
浮生被他突然柔软深邃的眸光,盯的心头怦然一跳,低头去倒了一杯茶来避开他的凝睇。
茶水还未送到唇边,手背被周时雍按住,“夜里不要喝凉茶。”
温热的手心盖在她凉凉的手背上,那股暖意,犹如滚水一般,熨烫在肌肤上,浮生慌乱地放下茶杯,故作洒脱道:“没那么讲究,你们打仗的时候,吃雪不也没事。”
周时雍眸光一闪,“你怎么知道?”
浮生转过身,躲着他的目光,“行军打仗不都是这样么。”
周时雍冲口而出,“我总觉得你很熟悉,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浮生恍若未闻不接他的话,拨着灯芯道:“对了,我还给扶云住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年郭运肯去大昭做间谍,就是为了钱。扶云住想以幻术引他出来,不如用银子引他出来。我让扶云住在红柳坊贴出悬赏,若有人能破解扶娄社的幻术,赠银千两。”
“万一有别人破解了扶娄社的幻术呢?”
浮生挑了挑眉,“扶娄社不至于水平这么稀烂吧?否则也无法在红柳坊立足三年。”
周时雍又问:“钱从何而来?”
浮生故意回眸打量他一番,“大人放心,不会花你的钱。钱不过是个噱头,把他引出来就够了。”
周时雍含笑望着她,“多谢郦娘子体谅。”
这句话听上去很是暧昧,浮生脸上一热,转入正题道:“大人今夜究竟为何事而来?”
周时雍将写好的密信递给她,“有一封信需要你誊抄。”
书信经过字检加密,读起来语无伦次,不知所云,浮生誊抄完毕,不禁问道:“这信里说了什么?为何看不懂?”
周时雍解释道:“这是用字检加密过的信。”
浮生好奇道:“我只听过军中有字验来传递秘密指令,字检又是什么?”
“是陛下和宇文公之间专门用来传递密信的一本书简。”周时雍从怀里拿出宇文忠交给他的字检,递给浮生。
浮生打开,发现所谓字检只是薄薄的一本书简,但每一页中都有一些掏空的小孔。
周时雍站到浮生身后,双臂从她肩上越过,翻开字检第一页,紧贴在那封信上,对浮生道:“你再看。”
字检留下的小孔,刚好透出书信中的一些字,把那些字连起来,便是这封密信真正的内容。
浮生吃惊道:“李寻道要刺杀陛下,你从何处知晓的消息?”
“是我父亲今日派人送来的消息。”
自从知道捷定的死因,浮生对周筹的怨气早已消失殆尽,她疑惑道:“难道你父亲也是孤雁?”
“不是。”周时雍抽出夹在字检最后一页中的血书,递给浮生,郑重交代道:“这是孤雁的血书,和印章一并收好。”
浮生展开血书,震惊而不解:“他们为何要留下血书,这万一要是落入敌手,岂不是板上钉钉的证据?难道是宇文公为了掌控他们而逼着他们留下血书?”
周时雍摇了摇头,“他们是自愿。孤雁名义上都是叛国降臣,背负骂名在北戎卧薪尝胆九死一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陛下能为他们正名。这份血书是证明他们没有背弃大昭的铁证。”
“宇文公为何没有让你在上面留名?”
周时雍无所谓道:“我不在乎虚名,史书怎么写都是身后事。若将来我有什么不测,还望郦娘子将血书交给陛下。”
浮生听见“不测”两个字,无名火起,猛地一起身,周时雍正站在她身后,猝不及防被她头顶撞上鼻子和下颌,差点没疼出眼泪。
浮生眸光雪亮犀利,隐含怒气,“我与周大人无亲无故,周大人想交代后事,还是另找他人吧。”
周时雍捂着鼻子解释道:“不是交代后事,只是以防万一。”
宇文忠出事也是一夕之间,经历过驿站那场屠杀后,他更觉得,有些事情不得不得提前做好准备。
浮生想到那个万一,便觉得心口针扎一般难过,冲着周时雍道:“你是我什么人,这些东西凭什么要我替你保管?”
周时雍思忖片刻,正色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浮生瞪着他,“你无缘无故的为何会最信任我?”
“大约是……”周时雍微顿了片刻,郑重其事道:“很合眼缘。”
“胡扯。”浮生气急到口不择言,“我才不信什么眼缘。”
“当然有眼缘一说,”周时雍眸光锁住她,“否则世间又怎会有一见钟情?”
他望着她,慎重而轻慢地说出“一见钟情”这四个字,有一种仿若表白般的凝重和认真。
浮生依旧很气,可是他的眼神和语气,却又让她心头怦然,犹如鹿撞。
“你为何不交给吴慎?”
“他武功不及你,交给你才放心。”
理由很充分,可是她依旧不信,更不想接受这份听上去很不吉利的托付。
“做间谍的人眼睛都很毒,看人入木三分,恨不能直窥人心。”周时雍一本正经道:“我还学了相面之术,郦娘子是个侠肝义胆之人,福泽深厚,将来必能富甲一方。”
浮生被气笑了:“胡扯。”
周时雍正色道:“不信我们走着瞧。若是将来灵验了,郦娘子蒸一盘槐花答谢我。”
“什么蒸槐花?”
“你上次喝醉酒,说杀了完颜烈后赶回鹿山,还来得及让你师父做蒸槐花给你吃。”周时雍反问,“你竟然忘了?”
浮生微微拧眉,那天真的说过么?居然毫无印象。
周时雍定定看着她,“我希望能在槐花未落之前,让你得偿所愿。”
当真能这么快?浮生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期待和相信。
周时雍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还有这个,也请郦娘子保管好。”
浮生不耐烦道:“这又是什么?”
“这是,”周时雍剑眉微蹙,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我父亲派人送来的聘礼。”
聘礼?!浮生又吃惊又窘迫,红着脸道:“那不是为了应付完颜铎的假婚约么?你还告诉了你父亲?”
“没有。父亲为了找个借口让人来送信编造的借口。”周时雍耐心解释了一遍玉佩的来由。
浮生没好气道:“你不会自己保管么?什么东西都塞给我,我是你的大管家?”
周时雍失笑:“既然是做聘礼,还是放你这里为好。演戏总归要做全套,不要留漏洞。”
浮生不情不愿的把锦盒放在桌上,双手抱臂,一副送客的架势。
她担心周时雍再待下去,又从袖子里摸出什么东西来让她保管。她看着那些东西便觉得头疼,有一种被拖下水的不妙直觉。
周时雍看看她,又看看锦盒,“你不想要,等离开上京的时候,还给我就是。”
浮生冷着脸道:“既然不是真的传家宝,也就不必还给大人了。我卖了换钱花。”
周时雍叹了一声,“郦娘子还真的爱财如命。”
浮生双手抱臂哼道:“不错,托周大人的福,早晚会富甲一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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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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