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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那声沉闷的撞击,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被广袤的晨空和苏醒的大地所吞没。世界并未因此停顿分毫。金色的阳光依旧慷慨地泼洒,将电线杆冰冷的轮廓、新萌的草芽、歪斜的木屋,都镀上一层温暖却疏离的光晕。麻雀在更远的枝头跳跃,发出无忧无虑的啁啾。第一列火车的汽笛声,悠长地划过天际,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奔向远方未知的站台。

唯有那片新绿的草地上,多了一抹与生机格格不入的静止。小小的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摊开着,灰蓝色的羽毛凌乱地沾着泥土和草屑,几片在撞击中脱落的飞羽,散落在周围,像凋零的花瓣。一缕暗红的血线,早已在喙角凝固,如同一个沉默的、小小的句号。阳光落在它失去光泽的、凝固着最后一丝茫然渴望的眼睛上,折射出空洞的光点。

死亡,来得如此寂静,如此彻底。没有挣扎,没有哀鸣,只有瞬间的终结和随之而来的、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沉寂。

风,是第一个感知这寂静的。

它穿过小木屋粗糙的缝隙,发出呜呜的低吟,与往常并无二致。但此刻,这声音听在无形的空气中,却显得异常空旷和……寂寞。往常,这风声会伴随着木屋里细微的、生命存在的声响——或许是羽毛摩擦旧布的窸窣,或许是梦中不安的呓语,或许是寒冷时轻微的颤抖。而现在,风声只是风声,徒劳地灌入空荡的容器,在冰冷的木板间回荡,找不到任何生命的回应。

时间,在阳光的推移中,缓慢而麻木地流逝。

阳光垂直落下,将木屋的影子压缩成一团模糊的黑斑。门洞处投下的光柱里,尘埃无声地飞舞。那片草地上的小小身影,被强烈的光线照射着,轮廓边缘似乎有些模糊。几只好奇的蚂蚁爬上了它僵硬的爪子,探索片刻,又匆匆离去,仿佛确认了这不过是一块没有生命的障碍物。

阳光西斜,拉长了电线杆和木屋的影子,也拉长了草地上那个静止的小小阴影。风大了些,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碎屑。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轻轻盖住了小鸟半边翅膀,像一床单薄的、自然的殓衣。远处工厂隐约传来换班的汽笛,短暂地打破了寂静,又迅速被风带走。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如同泼洒的熔金。光线变得柔和而哀伤,斜斜地射入木屋的门洞,照亮了“地板”上那件铺开的旧外套的一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片灰蓝色的羽毛——是早晨撞击时飘落、又被风送回来的那片。光线温柔地抚摸着它,仿佛在抚慰一个未亡的灵魂。草地上,小鸟的身体已完全隐没在渐浓的暮色和自身拉长的阴影里,与大地融为一体。

万籁俱寂。只有风,不知疲倦地呜咽着,一遍遍穿过木屋的空隙,如同为逝者唱响的、永无止境的安魂曲。冰冷的露水凝结在粗糙的木板上,在门洞边缘聚集成细小的水珠,无声滴落。没有温暖的呼吸,没有细微的挪动,木屋内部是彻底的、死寂的黑暗。那件旧外套,在黑暗中只是一团更深的、冰冷的轮廓。那片羽毛,也隐没在黑暗里,失去了所有的光泽。荒野的寒气,肆无忌惮地侵入,将每一寸空间都冻得如同冰窖。

日升月落,循环往复。季节的齿轮,在寂静中悄然转动。

草地上那小小的躯体,成了自然界回收的一部分。夜露浸润,白昼暴晒,雨水的冲刷,昆虫的分解,微生物的侵蚀……它以一种静默的方式,缓缓地回归泥土。羽毛被风吹散,或被泥土掩埋。几天后,那里只剩下几根不易腐烂的细小骨骼和一缕几乎无法辨认的深色痕迹,很快又被新生的、更加茂密的青草覆盖、吞噬。仿佛从未有过那场撞击,从未有过那个生命。

小木屋依旧矗立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的哨岗。风雨剥蚀着本就粗糙的木板,缝隙变得更大,屋顶的积雪融化后留下深色的水渍。几株顽强的野草种子,乘着风,落进了门洞,在旧外套的边缘和木板的缝隙里,怯生生地探出了嫩绿的芽尖。一只小小的蜘蛛,在门洞上方结了网,透明的丝线在晨光中闪烁。那件铺着的旧外套,颜色愈发灰败,沾满了灰尘和草屑,边角开始出现霉斑。那片灰蓝色的羽毛,依旧静静地躺在上面,只是蒙了尘,失去了往日的鲜亮,像一个褪色的、无人认领的遗物。

每日清晨,阳光依旧会准时穿过门洞,照亮那一小片区域,照亮那件破旧的外套和那片蒙尘的羽毛。光线中,尘埃无声地飞舞。门洞的边缘,光滑冰冷。再也没有一个小脑袋会准时出现在那里,执着地望向远方。风依旧呜咽着穿过缝隙,但那声音,在空旷的内部回荡,显得格外空洞和寂寥。这里成了一个真正的空巢,一个徒留形骸的守望台。它的守望对象已经陨落,它的守望意义已经消散,只剩下一个空壳,在风霜雨雪中,沉默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和永恒的缺席。

远方。

这个词,对于秋桐而言,早已失去了最初伴随小鸟踏上归途时那种模糊的、带着目的地色彩的意义。它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空间概念,一个不断延伸、没有尽头的方向。

她离开了那片埋葬着小鸟旧巢和新冢(尽管她并不知道那简陋木屋已成为最终的归宿)的工业城市边缘,再次汇入了人潮。背上那个装着破碗破盆和破衣服的包袱,依旧沉重。贴身口袋里,只剩下几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面值最小的零钱。

她的脚步没有停留。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向前移动的惯性。像一片被风卷离枝头的枯叶,只能随波逐流。

她走过了一些地方。有时是更繁华喧嚣的城市角落,霓虹闪烁,人声鼎沸,橱窗里陈列着她永远买不起的温暖衣物和丰盛食物。她像一滴油融入水,格格不入。更多的时候,是一些寂寥的、灰扑扑的小镇或县城。低矮的房屋,狭窄的街道,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和尘土的味道。她在这些地方短暂停留,寻找能糊口的零工。

日子回到了遇见小鸟之前,甚至更糟。捡瓶子依然是主要的生计来源。垃圾桶的恶臭,废品站老板不耐烦的报价和鄙夷的目光,路人的侧目……这些她早已习惯,却又在失去小鸟后,显得更加冰冷刺骨。偶尔能找到一些短工:帮小餐馆洗堆积如山的油腻碗碟,双手被劣质洗涤剂泡得发白起皱;在建筑工地外围搬运沉重的砖块或清理废料,灰尘呛得她咳嗽不止;在嘈杂混乱的批发市场帮人看守摊位或装卸货物,忍受着摊主的呼来喝去。报酬微薄,仅够买几个最便宜的馒头和一点咸菜,勉强维持着身体这台机器的最低运转。

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那双曾经因小鸟而偶尔闪现一丝温柔或焦虑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和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麻木。偶尔,在夜深人静,露宿在某个桥洞下或废弃房屋的角落时,她会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那里曾经有一个简易的布袋,装着一个小小的、温热的生命。如今,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冰冷的皮肤和单薄的衣衫。一种迟来的、钝刀子割肉般的空洞感,会在那时悄然弥漫,让她蜷缩得更紧。但她从不允许自己沉溺太久。天一亮,生存的本能就会驱使她继续移动,继续寻找下一个能换取食物的地方。

她不会去想未来。未来是一个过于奢侈和虚无缥缈的概念。她只知道,她必须走下去,因为停下来就意味着彻底的终结。她偶尔会抬头看看天空,看看飞过的鸟群。那些鸟飞得自由而矫健,朝着某个明确的方向。她会短暂地失神,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是羡慕?是悲伤?是茫然?还是更深沉的寂寥?随即,那丝情绪便迅速隐没在深潭般的眼底,她低下头,继续走向下一个垃圾桶,或者下一个可能有机会的零工地点。远方对她来说,就是脚下不断延伸的、看不到尽头的路,是下一个陌生的街角,是下一顿不知在哪里的饭食。她像一粒尘埃,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飘向无人知晓的、更加深沉的未知。关于那片废弃厂区,关于那个歪斜的木屋,关于那只灰蓝色的小鸟……所有的记忆,都被她深深地、本能地压进意识的最底层,如同封印在冰川下的遗迹。不去触碰,或许就不会那么痛。活下去,是唯一剩下的、沉重而冰冷的使命。

时光无情地流淌。冬日的严寒彻底退去,春日的气息日渐浓郁。

在城郊铁路旁那片荒弃的小树林边,歪斜的木屋依旧守望着。它变得更加破败了。风雨的侵蚀让木板颜色发黑,边缘翘曲,缝隙更大。屋顶的三角形更加歪斜,仿佛随时会塌陷。野草在它周围和门洞内更加肆无忌惮地生长,嫩绿的新叶带着勃勃生机,与木屋的腐朽形成刺眼的对比。蜘蛛网在门洞上方结了又破,破了又结。那件铺在里面的旧外套,几乎完全被灰尘和霉斑覆盖,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质地。只有那片灰蓝色的羽毛,依旧固执地停留在外套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小小的墓碑。

又是一个清晨。

天空是澄澈的、带着水洗过般透明的蓝色。初升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芒毫无保留地倾泻向大地。光线穿过稀疏的树冠,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其中一道最宽、最耀眼的光柱,恰好穿过小木屋圆形的门洞,笔直地照射进来!

金色的光,瞬间充满了这个冰冷、破败、空荡了许久的狭小空间!

光线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仿佛带着某种神圣的净化力量。

它照亮了木板上每一道深刻的裂纹和霉变的斑点。

它照亮了地板上那件破败不堪、霉迹斑斑的旧外套,将上面每一根纤维的腐朽都暴露无遗。

它照亮了外套上那片蒙尘的灰蓝色羽毛!厚厚的灰尘在强光下无所遁形,但羽毛本身的轮廓,却在尘埃下倔强地显现出来,像一个沉睡在时光灰烬中的秘密。

光线甚至穿透了木屋粗大的缝隙,在内部投下斑驳的光斑,将飞舞的尘埃映照得如同金色的精灵。

整个木屋内部,在这突如其来的、慷慨的晨光中,纤毫毕现。每一个角落都被照亮,每一粒尘埃都在光线下起舞。然而,这空前的明亮,带来的不是温暖和生机,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令人心悸的空荡。

空!

空得如此彻底!

空得如此巨大!

空得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声音和温度!

光线照亮了腐朽,照亮了尘埃,照亮了那片作为唯一存在证明的羽毛,却唯独照不亮任何一丝生命的痕迹。没有呼吸,没有温度,没有期待,没有守望。只有光,冰冷地、纯粹地,统治着这片被遗弃的、名为“家”的废墟。

风,从缝隙中灌入,穿过这被阳光充满的空荡空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为这永恒的寂静和缺席,唱着一曲无词的挽歌。

阳光在木屋内部缓缓移动,光柱的角度随着太阳升高而逐渐偏移。那片蒙尘的羽毛,在光线下,从清晰到模糊,最终再次隐没在门洞边缘的阴影里。木屋内部的光明渐渐褪去,恢复了它日常的灰暗和破败。只有飞舞的尘埃,还在证明着光曾经来过。

新的一天开始了。

树林里的鸟儿叫得更加欢快。

远处的铁轨上,又一列火车拉响了汽笛,奔向远方。

金色的阳光,依旧无私地照耀着这片复苏的大地,照耀着那个歪斜、破败、空无一物的小木屋。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门洞如同一只空洞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天空,凝视着秋桐离去的方向,也凝视着这片埋葬了所有希望与守望的、冰冷而温暖、残酷而永恒的——晨昏大地。归途的起点与终点,在此刻,都化作了这空荡木屋中,一片蒙尘的羽毛,在晨光里一闪,复又沉入永恒的寂静。

秋桐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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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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