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地水泥管后短暂的喘息,并未能驱散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后半夜的风,带着更深重的寒意,像无数冰冷的蛇,钻进秋桐单薄的衣衫,缠绕着她疲惫不堪的筋骨。她蜷缩在冰冷坚硬的水泥管壁内侧,将小鸟紧紧捂在贴近心口的位置,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它构筑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小鸟一直很安静,安静得让她心慌。它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羽毛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摸上去有些异常的干燥。
天快亮时,秋桐是被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抽搐惊醒的。她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向怀里。小鸟的身体在她掌心下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着,眼睛紧闭,小小的喙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管深处传来一种极其细微、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嘶…嘶…”声。它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胸脯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小鸟?” 秋桐的声音带着睡梦初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轻轻晃了晃它,指尖触碰到它身体的温度——不再是昨夜那点微弱的温热,而是透着一股不祥的冰凉!一种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像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小鸟!醒醒!” 她提高了音量,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异常尖锐。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它紧闭的眼睑。那双曾经黑亮如豆、盛满依赖和希望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灰翳,眼神涣散,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一种濒死的空洞。
它没有回应。只有那令人心悸的、微弱的“嘶嘶”声,证明着生命还在极其勉强地挣扎。
病了!它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这个认知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秋桐头上。昨夜在垃圾桶旁翻找时它不安的躁动,喝冷水时吞咽的艰难,啄食冷硬馒头时的费力……所有被疲惫和求生本能压下的细微征兆,此刻都化作冰冷的利刃,刺向她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是因为昨夜的惊吓和寒冷?是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还是因为……它撞上电杆时留下的、那些她一直隐隐担忧却无力深究的隐患?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那是一种比丢掉全部钱财、比找不到工作、比在垃圾堆里刨食更深沉、更无助的恐慌。她可以忍受饥饿,可以忍受寒冷,可以忍受屈辱,但她无法忍受掌心里这点微弱的、被她视为唯一依靠的生命之火,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无声无息地熄灭!
“不……不行……” 秋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而咯咯作响。她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撞到了身后的水泥管壁,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她浑然不觉。背上那个装着破碗破盆的包袱此刻重若千钧,但她顾不上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小鸟更紧地、更小心翼翼地护在贴近心脏的衣襟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机。
她冲出了废弃工地,像一头发疯的困兽,冲进刚刚苏醒、依旧冰冷灰暗的城市边缘。去哪里?找谁?兽医!对,要找兽医!可兽医在哪里?她对这个城市陌生得如同异域!
她跌跌撞撞地沿着昨天捡瓶子的路线往回跑,目光像雷达一样疯狂地扫视着街道两旁那些刚刚拉开卷帘门的店铺招牌。早餐店、五金店、理发店……没有,一个都没有!恐慌和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窒息。
“兽医……哪里有兽医……” 她抓住一个正在路边扫地的清洁工大妈,声音嘶哑,语无伦次,眼神里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祈求。
大妈被她吓了一跳,看清她怀里护着的东西和脸上绝望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用扫帚指了指前方一个路口:“那边……过了红绿灯,好像有个什么‘爱宠之家’……挺大的门面,你过去看看……不过,” 大妈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那地方……贵得很呐。”
贵?这个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秋桐因恐慌而暂时麻木的神经。她想起自己贴身口袋里那几张薄薄的纸币——昨天捡了一天瓶子,加上之前藏起来的三角钱,总共也只有六块八毛!这点钱,在包子铺连三个肉包子都买不到,够给小鸟看病吗?
巨大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击垮。但低头看到怀里小鸟那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冰凉的身体,一股破釜沉舟般的蛮力支撑着她。她不再犹豫,朝着大妈指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奔跑起来。冰冷的晨风刀子般刮在脸上,灌进喉咙,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像灌满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背上的包袱随着奔跑剧烈地晃动、撞击着她的后背,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爱宠之家”的招牌在晨曦中泛着崭新而冰冷的光泽。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里面是明亮整洁的接待台,摆放着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宠物用品,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精致、抱着名贵宠物犬的顾客在等候。秋桐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进去,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寒气、浓重的垃圾酸腐味,以及怀里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鸟。
“医……医生!救救它!” 她冲到接待台前,声音因为剧烈的喘息和极度的恐慌而变形,颤抖着将怀里的小鸟小心翼翼地捧到台面上。
前台是一个妆容精致、穿着合体制服的年轻女孩。她被秋桐的突然闯入和狼狈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当她看清台面上那只羽毛凌乱、呼吸微弱、散发着异味的小野鸟时,眉头立刻嫌恶地皱了起来,像看到了一团肮脏的垃圾。
“这是什么?” 女孩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冷漠和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野鸟?我们这里不接收野生动物。而且,” 她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秋桐洗得发白、沾满污渍的旧衣服和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破包袱,“给宠物看病需要先挂号,挂号费五十,检查费另算。你有预约吗?”
五十块?!挂号费就要五十块?!
秋桐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所有的钱加起来,连挂号费的零头都不够!巨大的羞辱感和冰冷的现实再次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低若蚊呐,带着卑微的祈求,“求求你……它快不行了……能不能先看看它?我……我以后捡瓶子还钱……”
“捡瓶子?” 女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嗤笑一声,眼神里的鄙夷更浓了,“对不起,我们这里是正规宠物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没钱看什么病?赶紧带着你的东西出去!别影响我们营业!”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甚至拿起旁边的消毒喷雾,对着秋桐刚刚靠近的台面附近喷了几下,仿佛要驱散她带来的“晦气”。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秋桐看着女孩冷漠厌恶的脸,又低头看看台面上气息更加微弱、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僵硬的小鸟,巨大的绝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将她吞噬。她甚至忘了愤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麻木。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捧回小鸟,像捧着一块易碎的冰。转身离开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些抱着名贵宠物的顾客投来的、或好奇、或漠然、或同样带着鄙夷的目光。
走出那扇光洁明亮的玻璃门,外面清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繁华的城市在晨曦中渐渐苏醒,车流声、人声开始嘈杂。但这喧嚣的世界,与她和她掌心里正在消逝的生命,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
一个更微弱、却更执拗的声音在她心底嘶喊。她抱着小鸟,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开始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狂奔、寻找。她不再看那些光鲜亮丽的大店铺,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些不起眼的角落、狭窄的巷弄。
“请问……哪里有便宜的兽医?给鸟看病的?” 她抓住一个推着早餐车的大叔,声音嘶哑。
大叔摇摇头:“鸟?不知道……前面街口有个给猪打针的,不知道看不看鸟……”
她冲过去,只看到一个紧闭的、散发着浓烈猪粪味的小门脸。
“大叔,求求你,哪里有兽医?便宜点的?” 她拦住一个蹬三轮收废品的老人。
老人看了看她怀里的小鸟,叹了口气:“丫头,你这鸟……怕是难了。往西走,过了菜市场,有条小巷子,里面好像有个老陈头,以前在乡下给牲口看病的,现在也给人看看鸡鸭啥的……你去碰碰运气吧,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
一线微光!秋桐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立刻朝着老人指的方向狂奔。穿过喧嚣杂乱、充斥着各种刺鼻气味的菜市场,在堆积如山的烂菜叶和污水横流的地面间艰难穿行,她终于找到了那条狭窄、潮湿、光线昏暗的小巷。
巷子深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油漆剥落的小木门上,挂着一块歪歪斜斜、字迹模糊的木牌,上面隐约写着“陈记兽医站”几个字。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动物体味和草药混合的复杂气味。
秋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里面空间狭小而杂乱。靠墙堆放着各种兽药、针剂、破旧的工具,地上散落着一些禽类的羽毛和干涸的污迹。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沾满不明污渍旧棉袄的老头,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简陋的水池边洗手。听到门响,他转过身。一张布满皱纹、沟壑纵横的脸,眼神有些浑浊,但看过来时,却带着一种秋桐久违的、属于底层劳动者的、不加掩饰的疲惫和平和。
“啥事?” 老陈头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
秋桐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将怀里的小鸟捧到他面前,声音因为紧张和希望而颤抖:“陈……陈伯?求求您,看看它……它病了,快不行了……”
老陈头浑浊的目光落在小鸟身上。他没有像“爱宠之家”的女孩那样露出鄙夷,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他伸出粗糙、指缝里还带着污垢的大手,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小心地接过了小鸟。
他用手指轻轻拨开小鸟的眼睑,又凑近听了听它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呼吸和喉咙里的杂音,再摸了摸它冰凉的脚爪和干燥的羽毛。整个过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愈发凝重。
“唉……” 老陈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丫头,你这鸟……麻烦大了。看这症状,怕是撞伤过脑袋,又受了风寒,加上可能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内里发了炎,外邪又入了肺腑……拖得太久了。”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秋桐,里面没有冷漠,只有一种见惯了生死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它太小了,底子弱,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那……那能治吗?” 秋桐的心沉到了谷底,声音带着哭腔,“陈伯,求求您救救它!多少钱……我……我有钱!” 她手忙脚乱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几张被她攥得汗湿、皱巴巴的零钱,一股脑地摊在旁边的破木桌上——一张五元,一张一元,还有几张一角和五角的硬币,总共六块八毛。
老陈头看着桌上那点可怜的零钱,又看了看秋桐布满污渍、冻得通红、写满绝望和祈求的脸,以及她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破包袱,再次深深叹了口气。他沉默了片刻,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点钱……” 他摇摇头,声音低沉,“连一支好点的消炎针都不够。它现在情况很危险,需要打针消炎,最好再挂点水补充体力,还得保暖……这些加起来,最少也得五十块。”
五十块!又是五十块!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将秋桐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碾得粉碎。六块八毛和五十块,这中间的鸿沟,对她而言如同天堑。一天不吃不喝拼命捡瓶子,顶天了也就几块钱……小鸟能等到她攒够五十块吗?绝望的黑暗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彻底吞没。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陈伯……”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膝盖一软,几乎要跪下去,“求求您……先救它……我……我去捡瓶子!我去乞讨!我一定把钱还给您!我给您当牛做马……” 她语无伦次,卑微到了尘埃里。为了掌心里这点微弱的生命之火,她可以抛弃最后一点尊严。
老陈头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狼狈、为了只小野鸟几乎崩溃的姑娘,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在这城郊结合部开了这么多年“兽医站”,见过太多丢弃病宠的有钱人,也见过太多为了一头牛、一只猪急得跳脚的穷苦人。但为了这样一只不值钱的、几乎救不活的野鸟如此拼命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沉默地走到一个同样破旧的药柜前,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玻璃瓶和一支细小的注射器。然后,他又从一个保温壶里倒出一点温水,小心地喂给小鸟。小鸟似乎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水从嘴角流出来。
“唉,造孽……” 老陈头低声嘟囔了一句。他动作麻利地用注射器抽取了药瓶里的液体,然后用粗糙的大手极其轻柔地固定住小鸟细小的身体,找准位置,将针头小心地刺了进去。
小鸟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痛苦呻吟。
秋桐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道血痕。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仿佛那针是扎在自己心上。
药液缓缓推入。老陈头拔掉针头,用一块干净的棉球按住针眼。小鸟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头一歪,彻底瘫软在老陈头的手心,只有胸脯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只能先打一针最基础的消炎针,顶一顶。” 老陈头把小鸟递还给秋桐,看着桌上那六块八毛钱,又看了看秋桐绝望而茫然的脸,最终,那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妥协,“丫头,钱……你先收着吧。这点……唉,算了。剩下的……以后再说吧。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你把它抱到里面那个小隔间去,那里有个破电暖器,你插上电,让它暖和暖和。记住,千万别让它冻着!我去熬点草药水,看它能不能喂进去一点……”
巨大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感激瞬间淹没了秋桐。她甚至忘了道谢,只是紧紧抱着小鸟,朝着老陈头指的那个用破布帘子隔开的小隔间冲去。里面空间更小,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一个同样破旧、布满灰尘的“小太阳”电暖器。她手忙脚乱地找到插孔,插上电源。橘黄色的光芒亮起,散发出微弱却真实的热量。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放在电暖器前面一块相对干净、铺着旧报纸的地方。那点橘黄的光,此刻成了她眼中唯一的救赎。她跪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鸟,感受着它微弱的气息和电暖器散发出的暖意,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巨大恐慌和一丝微弱希望的煎熬。
老陈头端着一小碗黑乎乎的、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汤汁进来。“试试,看能不能喂进去一点。慢点,别呛着。”
秋桐接过碗,用那个豁口的粗陶碗的碗沿,小心地舀起一点点汤汁。她学着老陈头之前的样子,极其轻柔地掰开小鸟紧闭的喙,用碗沿小心翼翼地滴进去一滴药汁。药汁顺着小鸟的喙流了进去。她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等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看到小鸟的喉咙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似乎咽了下去!
这微小的动作,让秋桐几乎喜极而泣!她强忍着激动,一滴、一滴,极其缓慢而耐心地喂着。大半碗药汁喂完,小鸟虽然依旧昏迷,但似乎不再那么冰凉,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点点。这微小的好转,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给了秋桐巨大的慰藉。
整个白天,她都寸步不离地守在那个破旧的“小太阳”旁边。老陈头偶尔进来看看,摇摇头,又出去忙活。外面不时传来鸡鸭的叫声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但这狭小隔间里的世界,只剩下小鸟微弱的呼吸声、电暖器发出的滋滋电流声,以及秋桐沉重而缓慢的心跳。
她看着小鸟,目光从未如此专注。它头顶那几缕曾经被泪水打湿又结块的绒毛,在电暖器的烘烤下变得蓬松了一些;它小小的爪子蜷缩着,带着一种无助的脆弱;它紧闭的眼睑下,似乎连眼珠的转动都停止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联系感在她心中涌动。这不再仅仅是一只迷途的鸟,一个需要帮助的对象。它是她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陪伴,是她绝望旅程中唯一的微光,是她能够证明自己并非全然无用的唯一寄托。它的每一次微弱呼吸,都牵动着她的全部神经。它若死去,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条名为“归途”的绝路上,还能坚持多久。
夜幕再次降临。老陈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旧盐水瓶改装成的简易输液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连着细细的输液管。
“光靠那点药汤和消炎针怕是不够。” 他声音低沉,“得挂点水,补充点营养和水分。不然熬不过今晚。” 他熟练地在小鸟细小的翅膀内侧找到血管,小心地将针头刺入,用胶布固定好。透明的液体开始一滴、一滴,极其缓慢地流入小鸟的身体。
“看着点,别让管子压着它。这瓶水挂完,再看情况。” 老陈头交代了一句,又去忙了。
隔间里只剩下秋桐、昏迷的小鸟,以及那滴答滴答、如同生命倒计时般的输液声。橘黄色的灯光映照着秋桐疲惫而焦虑的脸庞,也映照着输液管里那缓缓流动的、承载着最后希望的液体。
夜,深沉而漫长。秋桐不敢合眼,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一只手始终轻轻覆在小鸟的身体上,感受着那点微弱的、被药液和温暖勉强维持着的生命律动。每一次小鸟无意识的轻微抽搐,都让她的心猛地揪紧;每一次它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又让她看到一丝微光。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喧嚣渐息。而在这条肮脏小巷的破旧“兽医站”隔间里,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正用她全部的意志和卑微的祈求,守护着掌心里最后一点脆弱的微光,与死神进行着一场无声的、绝望的拉锯战。那滴滴答答的输液声,是这寒夜里唯一的、关于生命和希望的微弱回响。情感的纽带,在这生死一线的守候中,被淬炼得前所未有的坚韧,却也脆弱得不堪一击。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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