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局势好不容易刚刚稳固了一点，叶子墨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楚楚，想什么呢？”黎若意担忧道。
“堂姐，没什么。只是担心……”黎烬棠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你是不是想清樾了？你就放心好了，你那小跟班可精明着呢。”说着，黎若意就为她斟了一盏茶。
自从几年前一场大火，黎若意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休养，许久没有出过门了，姐妹二人也许久未见。
“堂姐，你不觉得奇怪吗？”黎烬棠神秘地问道。
黎若意不知何意，正要偷偷换棋子，“楚楚，有什么奇怪的？”
黎烬棠叹了口气，敲了一下她不安分的手。
“堂姐，落子无悔。”
黎若意知道自己赢不过对方，讪讪笑道：“楚楚，想不到几年不见，棋艺已经这般高超。不过你这棋中杀戮之气太过严重。”
黎烬棠没有立即回答，指尖拈着一枚黑棋，在棋盘上空悬停片刻，轻轻落下。
“堂姐，此言差矣。”她抬眸，眼底似有寒星闪烁，“不是棋中杀戮重，是这世道，本就步步见血。”
话音未落，亭外风过，几片残叶打着旋儿坠入池中，漾开圈圈涟漪。
黎若意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又恢复那副慵懒模样，将茶推至她面前：“尝尝，你从前最爱的雪翠。几年不出门，我也就这点消遣了。”
黎烬棠的目光却掠过茶盏，定定落在黎若意腕间。宽大的袖口因动作微微下滑，露出一截白皙小臂，其上一点旧疤，形似梅蕊。
“堂姐，这伤痕……”黎烬棠沉吟道。
黎若意毫不在意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不必再提。楚楚，谢清樾那小子局都布好了，你是否也要开始了呢？”
黎烬棠浅笑：“想不到堂姐这五年来不出院子，就能将这些局势以及相府中发生的种种，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黎烬棠自然知道对方并无恶意，站起身，落下最后一枚棋子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想必姐姐就是幽兰轩的主人。”
黎若意并不意外，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怎会不了解对方。
“楚楚，我输了。”黎若意心服口服。
“承让，堂姐的棋艺也不错。”黎烬棠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击着那枚决定胜局的棋子，“只是……太过在意藏了。”
黎若意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抿唇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哦？此话怎讲？”
“幽兰轩的消息网络遍布京城，无孔不入，却始终藏在暗处，如同堂姐你这五年来藏于深院。”黎烬棠目光沉静，直视对方，“藏，能避锋芒，也能错失良机。”
“所以，你是想……”黎若意一个眼神，足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没错，等我消息。”黎烬棠转身就走。
黎烬棠从黎若意的院落出来，并未回水亭阁，而是径直入了宫。
御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年轻的皇帝坐在宽大的龙椅里，身形几乎要被那明黄的阴影吞没。
“黎小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皇帝的声音带着倦怠，目光落在黎烬棠身上，带着审视，也有警惕。
但他也知道，满朝文武，唯有黎相及其女，能在叶子墨的虎视眈眈下，给他几分喘息之机。
黎烬棠行礼，姿态恭谨，言辞却直接：“陛下，北狄使团不日将至，然臣得到密报，叶王爷似在沿途另有布置。为保使团万全，臣请旨，愿随行使团，名为副使，实则暗中策应，以防不测。”
皇帝沉默片刻，指尖敲着御案。他何尝不知叶子墨的野心？让黎烬棠去，是险棋，却也是目前唯一能牵制叶子墨，并真正为他办事的人选。
这条路上必然凶险，他们二人必死一个，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准。”皇帝最终吐出一个字，带着决断，“朕予你密旨一道，必要时，可调动沿途边军，便宜行事。”
“臣女领旨谢恩。”黎烬棠垂眸，掩去眼底的精光。这形式上的谈判，不过是走个过场，她与皇帝心照不宣，真正的目的，是救人，也是破局。
还有这圣旨，并无什么实处。边军？只不过是哄人的话罢了。
小皇帝望着黎烬棠离去的背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皇宫他们来去自如，真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家了。
黎烬棠驾着马车火速回到相府，将手中的圣旨抛给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小姐，这是怎么了？”谢清樾今日难得有空，便看见自家小姐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清樾，没办法跟你细说了。快点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谢清樾看到小丫鬟手中的圣旨，再加上这几天相爷神神秘秘的，也猜中了大概。
黎烬棠镇定自若，青色的发带随风飘舞。谢清樾不经意间掠过她的侧脸，一时之间分不清是风动，还是自己失了神。
他别过脸去。小姐是救命恩人，更是他最信任的人，不能这样盯着她看。
次日一早，黎烬棠趁着天蒙蒙亮，就已经骑着马同谢清樾一起出发了。
在走之前，她已经打理好了一切，来不及跟父母道别了。琼枝昨天晚上哄了好长时间，为了不引人注目，只简简单单带了两件衣裳。至于黎若意那边，也该行动了。
听松居
“老太君，小姐已经出发了。”
“这孩子就是心急，做什么危险的事都不跟家里人说。罢了，将这封信交给洛家小姐，让她看着办，千万要护着楚楚安全。”
老太君虽然已经许久不闻窗外事，但整个家族的安危，她还是要顾的。
“是。”
嬷嬷领命便去做事了。
一大清早醒来，黎相黎母没有看到自家女儿来请安，就连谢清樾那小子也不见了。正在慌乱中，丫鬟琼枝带着一封信走了上来。
“公主，老爷，这是小姐留下的信。”琼枝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
两人对视一眼，拆开那封信。简体字，只有他们现代人看得懂，没错，就是楚楚了。
只不过……
“楚楚，这是要冒险了？”黎泊淮大为震惊。黎母听到这一句话，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
“什么？”黎母震惊地拍了一下桌子。
“公主息怒，小姐如此做自有她的道理，请公主不要担心。有谢公子陪伴着，小姐定会相安无事。”
琼枝被吓得跪在了地上。小姐外出，可是苦了她这丫鬟。
黎泊淮也忧愁，现在去追是追不上了，只能求那丫头吉人自有天相。
“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楚楚做事一向稳重。”黎泊淮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却快担心死了。
与此同时，夜王府内。
“王爷，昨天黎家小姐确实到皇宫求取圣旨了，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戴着幂篱的女人在一旁拱手道。
女人掀开白纱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差点就被叶子墨戳瞎眼睛。
“上官成玉，你这双眼睛如果不想要的话，本王可以将它抠出来。”
叶子墨手中还把玩着黎烬棠曾经送给他的夜明珠，他仔细端详着。
上官成玉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若不是为了报仇，她怎么会在这里屈尊，为这个神经病的男人出谋划策。
“可惜了。”下一秒，叶子墨就将手中的夜明珠碾成了粉末。
上官成玉看到这场面，不断地冒冷汗。这个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当日从皇宫里离开时有人要追杀她，如果不是他来救，那日她恐怕就已命丧黄泉。
“属下不知主子可惜什么？若是主子有吩咐，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上官成玉向他表忠心，还有，复仇的计划也要利用这个男人。
“好，那你替我杀一个人。”叶子墨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揭开了她的幂篱，头发也松松垮垮地落了下来。他捏住了她的下巴道。
上官成玉一边感叹他手劲之大，但脸色不敢显出慌乱。
“主子要杀谁？”上官成玉的眼睛不敢直视他。
“黎烬棠。”
留下这个名字之后，叶子墨便转身离开了。
上官成玉松了一口气，瘫在地上。但愿自己这次没有压错宝。
清晨，城中的街道行人寥寥无几，两人在城中买了几个包子，又匆匆骑上马出了城。
刚出城，黎烬棠便感到浑身舒爽。万物焕发生机，浅草没马蹄，可是她现在没有心情欣赏这美景。
“清樾，我们换身衣裳吧。”刚刚出城，看了看老百姓，再看看自己的衣服，虽然已经够朴素了，可这些布料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人穿得起的。
“小姐，您……”谢清樾本想说千金之躯若是换上普通的衣服，可能会难受。
“废话不用多说，换！”
谢清樾是心疼自家小姐的，小小年纪身上背负了这么多，这些本不应该是她背负的。小姐不依靠任何人，甚至也不依靠他。从前他认为这世道险恶，无一人可信，自家小姐也是如此。
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丞相并非独揽大权、弃整个国家于不顾，而是丞相只忠于国，而不是忠于君。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昨天晚上，谢清樾准备入睡，羽风翻窗而入。
谢清樾迅速起身，接过一封无名信。
“主子，灭门之人全在这张纸上了。其中就有北戎人的参与，明日您同黎小姐出发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羽风交代完这些话，便一瞬间消失了。
“北戎首领……”
谢清樾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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