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苏念是被阳光刺醒的。
他一整夜没敢上床，就缩在门后的地板上，抱着膝盖打盹，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暖黄色的阳光铺在地板上，带着点温度，昨晚的阴冷和诡异好像都被驱散了。那个穿长衫的身影不见了，门口也没有奇怪的脚印，连空气中的冷檀香都淡得几乎闻不到。
仿佛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过度疲劳引发的噩梦。
苏念揉了揉发麻的腿，挣扎着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他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天大亮了。
阳光毫无保留地涌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粒尘埃。楼下的院子里，爬山虎的叶子在阳光下绿得发亮，几只麻雀落在墙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充满了生机。
苏念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后背的冷汗干了，留下一片黏腻的不适感。
他得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冒出来。管他房租多便宜，命更重要。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昨晚的惊悚，一边是凶巴巴的鬼少爷，一边是唱诡异调子的女 ghost，再待下去，他迟早得疯。
他转身就去收拾东西，动作快得像逃命。衣服、画板、书本……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塞，连昨晚掉在地上的手机都顾不上捡。
就在他拎起行李箱准备冲出门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桌。
那本素描本还摊开在桌上，昨晚那个模糊的侧脸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
是用炭笔写的，字迹很有力，带着点潦草，像是急着写下来的：
“别开门，她会带你走。”
苏念的脚步顿住了。
这行字……是昨晚那个鬼写的？
他皱着眉走过去，拿起素描本。字迹还很新，墨色没干，显然是半夜写的。他想起昨晚那个女 ghost 敲门时，这个身影突然出现，驱散了对方，难道……他真的是在提醒自己？
“谁会带我走？”苏念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刮过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像是有人在回应。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外面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叶子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像个扭曲的人形。
苏念打了个寒颤，把素描本扔回桌上，抓起行李箱就想走。可脚刚迈出门槛，又停住了。
他没钱。
这个念头像盆冷水，把他逃生的勇气浇灭了大半。他现在身无分文，房租刚交了一个月，退是肯定退不回来的，出去了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学校宿舍还在翻新，朋友那里也不方便借住……
难道真的要留下来？
苏念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想起昨晚那个女 ghost 的脚步声和哼唱，又想起那个穿长衫的身影，后背一阵发凉。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哐当”声，像是有人碰倒了什么东西。
他心里一紧，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往下看。
客厅里，那个穿长衫的身影正站在蒙着白布的红木家具旁，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似乎在看。他的动作很轻，可还是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一个花瓶——那是个很旧的青花瓷瓶，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身影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动作有些无措，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苏念看得有点发怔。
这就是昨晚那个掐着他手腕、眼神凶狠的 ghost？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下楼梯。脚步声惊动了那个身影，他猛地转过头，看到苏念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样子，只是微微侧过身，挡住了他刚才在看的东西。
“你……”苏念刚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他是谁？问他昨晚的女 ghost 是谁？还是问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身影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复杂。
苏念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桌子上，白布被掀开了一角，露出底下一个相框的边缘。他好奇心起，走过去想看看，身影却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路。
“别碰。”他的声音有点急，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那是什么？”苏念追问。
身影抿紧嘴唇，没回答，只是侧身让开了一点，露出桌子上的东西——不是相框，是一幅画。
一幅油画，画框很旧，画布有点发黄，画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坐在窗边看书，阳光落在他的侧脸，轮廓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苏念的呼吸猛地一滞。
画上的人……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发型和穿着，那张脸，那双眼睛，甚至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和他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分毫不差。
“这是……”苏念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指着画，看向那个身影，“这是谁？”
身影的目光落在画上，眼神里的冰冷褪去，染上了一层浓重的哀伤和怀念，像是在看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苏晚。”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像叹息，“一百年前，住在这里的人。”
苏晚。
又是这个名字。
苏念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嗡嗡作响。他看着画上的人，又想起昨晚那个身影说的“找了你一百年”，想起那句“没认错，这颗痣我认得”，一个荒谬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涌上心头。
难道……
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身影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伸出手想扶他，快碰到他时又猛地缩了回去，像是怕吓到他。
“你……”苏念抬起头，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你把我当成了他？”
身影沉默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苏念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他的样子。确实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眉眼深邃，只是脸色太白，嘴唇没什么血色，显得有些阴郁。
“我叫沈砚。”他突然说，“一百年前，这里是我的家。”
沈砚。
苏念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沈砚，又看了看那幅画，突然觉得，这座老宅里的秘密，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而他，好像已经被卷入了这场跨越百年的纠缠里，想逃，恐怕也逃不掉了。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画的角落，那里有一行很小的字，像是用红色颜料写的，已经有些褪色。
他凑近了看，那行字是：
“等你回来，沈砚。”
字迹娟秀，带着点仓促，像是临别前匆匆写下的。
沈砚的目光也落在那行字上，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周身的气息又冷了下来，甚至比昨晚更加阴森。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苏念，眼神里翻涌着浓烈的恨意和痛苦，像是在看一个背叛者。
“可你没回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咬牙切齿的力道，“你走了，再也没回来。”
苏念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不知道沈砚和那个叫苏晚的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恨意背后，藏着一段极其深刻的伤痛。
而这段伤痛，因为他这张和苏晚一模一样的脸，缠上了他。
沈砚的目光越来越冷，一步步向他逼近，苏念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退无可退。
沈砚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冰冷的气息笼罩着他，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这次，你哪儿也别想去。”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结，“你欠我的，得一点一点，慢慢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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