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日出？沈欲忱隔着歪歪斜斜的帽檐望向夜空，天黑得并不纯粹，隐约可见几片薄薄的云。
最终他也没问出这句话，时间在他们之间是不重要的，如果能无限延长最好，沈欲忱抬手扶正帽檐：“你压到我头发了。”
谈扉明直起身，轻轻说声“抱歉”，用手指抚顺他的发，动作像在摸某种小动物，而后借调整帽子的姿势，在沈欲忱脸上落下一个吻，辗转到唇瓣，轻快地分开。
昏暗且公开的环境，本身自带一种隐秘的暧昧氛围，沈欲忱难得呆滞一瞬，随后眼珠缓缓移到湖面：“你为什么总亲我。”
“我也不知道，总是忍不住。”谈扉明也盯着湖面，“我是不是又越界了。”
“现在说太晚了吧。”
“那你讨厌吗？我应该先问你。”谈扉明转过脸看向沈欲忱，“我可以吻你吗？这样。”
“你的问题永远是一个预告。”沈欲忱淡笑道。
“是的。”谈扉明垂眸拉住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已经到无法抑制的程度了。”
“什么到无法抑制的程度？”手心手背被温暖包裹，沈欲忱蜷起手指攥住谈扉明的手指，“你很热啊，手心都出汗了。”
“喜欢你。”谈扉明的拇指在他掌心搓了搓，低头轻声说道，“沈欲忱，我特别喜欢你啊。”
“……嗯。”沈欲忱很久后才回答，用轻得不能再轻的气声，尾音要融进波荡起伏的湖水中，那阵悸动的潮湿从湖底细细密密渗透在他同样汗湿的掌心。
他再度回应：“嗯。”
“嗯。”谈扉明拉起他的手掌覆在自己脸上，侧过脸亲吻他的掌根，轻声道：“太好了，我终于说出来了，原来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为什么难以启齿，你以前没有说过吗？”问出这句话纯属无心之举，但沈欲忱立刻察觉它背后的深意可能有多破坏氛围，因此心里产生一种惶恐和难堪。
但谈扉明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枕在他手心道：“没有啊，我从来没说过，我觉得……”
他似乎很难措辞，沈欲忱耐心等了一会儿，才听他嗫嚅道：
“说出来会肉麻很尴尬，我大概很不擅长表达感情……我宁愿做，也不要说出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从不会像别人那样很容易说喜欢谁、爱谁、想念谁啊，即便我心里非常在意，也绝对不会说出口，总感觉那样很羞耻。”说罢谈扉明直起身靠在椅背上，牵着沈欲忱的手插进大衣口袋，继续道：
“我大学有个的室友，他特别喜欢和他爸妈打电话，每次都能打半个多小时，说一些‘我好想你们好想回家’啊的话，反观我自己，即便很担心我奶奶的身体，也只是给她发些那种养生科普视频什么的来表达关心，所以我经常感觉自己是个冷漠的人。
“后来跟甲方谈工作，我也更倾向于打字，不喜欢打电话，即便通话效率更高。导致他们觉得我是很社恐的人——可对我而言，打字才有充足的组织思考的空间，可以修改措辞……这样可以保证我不会出错。”
“嗯，挺正常的，大多时候文字更有逻辑条理，口头表达要实时用脑，那样很累的。”沈欲忱道。
“是的。”谈扉明看了他一眼，“所以后来我开始探索我为什么会这样做，大概是怕把这种软弱暴露出来吧，觉得说错了会很丢脸。”
沈欲忱安安静静地想，这不太像他所见的谈扉明，因为他曾经把他的弱点暴露给自己——他现在还记得那天谈扉明说“被你抛弃我很难过”的话。
但仔细想想，他现在都对那句话记忆尤深，也正是因为它直白珍贵。
沈欲忱挪过去一点，和谈扉明肩挨着肩：“可你现在愿意跟我说。”
“……可能空气里有酒精。”谈扉明低声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想说出来，但是我说出来之前也酝酿了很久啊……啊，我真的是很缺乏这种表达的勇气。”
沈欲忱勾起唇角，想到了什么，脑袋轻轻靠在谈扉明肩上道：“缺乏勇气吗？那我有点好奇，你跟我Praise kink的时候……”
“Praise kink？”谈扉明复述着他的话思考一会儿，忽然歪过头看向一旁的树影，留给沈欲忱一个尴尬至极的后脑勺。
沈欲忱觉得谈扉明简直太可爱了。
原来是这个“很能装”啊。
沈欲忱按了按谈扉明的手心，用肩膀撞他的肩膀，轻声唤道：“明明……明明，转过来。”
他尾音黏黏糊糊缠缠绵绵地拉长，近乎于哼唱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谈扉明脸热得恨不得两腿一蹬跳湖了。
想到那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口的荤话，说完后脑海立刻里浮现出一个对空气打了五十套军体拳的小人，然后小人面壁蹲在墙角不动了。
总之就是非常羞耻——但是他好面儿，极力忍住泛滥的情绪，按住这张脸皮，维持他本风轻云淡的人设。
庆幸当时的沈欲忱并没有看到那张和他的**与快感一样，近乎蒸腾的脸。
此时此刻，沈欲忱的话似将一根无形的火柴擦亮点燃，让他继续蒸腾燃烧。但有了刚才豁出去的经验，谈扉明顿悟到一种淋漓的畅快感，他兀自在脑海里演练好一番对策，而后付诸实践，抽出手转过身，将沈欲忱抱进怀中嘟囔着：“你太坏了……”
不设防的帽子这次彻底掉落到脚边，沾上湿润的水汽，二人的目光在帽子上停留一秒，谁都没有去捡，冷气好像将他们从身到心黏在一起，难舍难分。
三月初的凌晨还是冷的，沈欲忱索性就着拥抱枕在谈扉明颈侧，谈扉明也歪过头抵在他脑袋上，蹭蹭沈欲忱暖融融的发丝。
“喜欢你。”谈扉明轻声说，“喜欢你。”
“嗯。”
“不要嗯。”谈扉明将沈欲忱往自己怀里揽，转过脸亲了亲他，“你也要回应我。”
“我害羞。”
“沈欲忱。”
“我真的害羞。”沈欲忱在他怀里闷闷地笑。
“求你了……”
浓厚夜色在亲昵的低语中不知不觉变淡，蓝调时刻降临，低矮连绵的远山像沉睡的云，天光勾勒着长椅依偎的亲密旅人。
城市在雾气中苏醒，四周渐渐响起人声。没想到工作日来看日出的人不少，随天光渐明，他们不可以再如此放肆地袒露心声，谈扉明捡起帽子，用湿巾纸擦拭露水与泥土，而后重新为沈欲忱戴好帽子，给他戴口罩时，谈扉明犹豫了一下，站起来道：“能给你拍两张吗，现在的颜色很好看，我想记录下来。”
“可以啊，我要摆什么姿势？”
“你自由发挥，怎样都好看的，哪怕只是坐在这里。”
沈欲忱笑着答应，谈扉明前前后后找角度拍了不少，在天色亮得能看清沈欲忱的脸时，他才坐回长椅。
四周愈来愈浓的雾气，连群山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半截虚半截实，不像人间。
谈扉明打开天气预报又看了一眼，昨天看过的晴天不知何时变成多云。
“好像看不到日出了。”谈扉明呢喃，他没想到这句话也成了预告，不久后湖面泛起圈圈点点的涟漪，荷叶聚满大颗大颗的水珠，沈欲忱的帽檐上也被天空缀满细碎晶莹的珠子。
四周行人嘟嘟囔囔地撑开伞或跑进林荫下躲雨，谈扉明将沈欲忱拉起来，往湖边走了一步，他单手插着兜，望天，看湖，最后转身盯着沈欲忱笑道：“怎么办啊，下雨了。”
雨势随他的话愈来愈大，逐渐吞噬外界一切的嘈杂声，只剩雨坠向树叶、湖面，炸成接连不断的烟花。
沈欲忱端详他异常雀跃的表情，和湿漉漉的模样，笑道：“那就带我走啊。”
柔情的湖水被狂风骤雨吹成汹涌的海浪，沈欲忱抬手按住岌岌可危的帽子，谈扉明一手牵住他，点开相机记录风雨与他，两个人被扑面而来的雨水打得说不出话，呼吸拥堵，其余感官被放大，谈扉明并不觉得狼狈，甚至难以形容此时兴奋的感觉。
这浪漫主义的风，浪漫主义的雨，所有因自然甘霖而起的惊呼或欢声，将人们带回最初孕育着他们的原始自然环境中去，解放天性，享受自我。
隔着雨幕，谈扉明凝视着沈欲忱的笑颜，虽然那张脸朦朦胧胧并不清晰，但他还是尽数记录下来。
这是世界上最生动的画面。
突如其来的风雨让西湖再度登上各大平台热搜榜，其中一条热度极高的视频中，热评在短短五小时赞数达到5.8万，并且还在不断攀升，每点进一次，赞数都在以千为单位增加。
那是一张亲历这场风雨的游客晒出的，极具氛围感的抓拍实况图，她配文道：本来想看日出，突然下雨还有点儿绝望，但转头看到一对情侣在湖边淋雨，原来淋雨也浪漫[星星眼]。
图片有些模糊，两道颀长人影一前一后错落走在湖边，一人扶着帽檐，风扬起他们的衣摆、发梢，风衣衣带飘动，看上去不是漫步雨中西湖，更像是走向世界尽头。
评论区的网友，一波感叹两人光看身形就十分养眼高颜值，一小波则相继晒出照片并表示他们也拍了这对情侣。
一时间评论区有人顺势感叹爱情，有人艾特亲朋好友相约同去西湖淋雨拍照，有人晒自己曾淋雨的过往与照片，有人吐槽真不想再上这个破班，现在就出发去杭城，哪怕淋雨也好。
在网民热热闹闹的摸鱼中，有几条评论相继攀升——
网友A：等等，好像是两个男生啊！！！！！！！！
网友B：靠那更好嗑了[馋emoji]
网友C：我趣后面那位怎么越看越像我家孩子……
网友D：视频热度这么高了照片里的原主还没看见吗？！一分钟内我要知道他们的所有信息。
网友E：我也觉得！真的很像syc！这个穿搭这个风格这个身影，太像了太像了[哭]
粉丝们本还在猜测，因为那些照片从哪个角度都无法看清他们的脸，直到有位摄影人士发出一组较高清的图片，虽看不清长发男生帽檐遮掩下的眼睛，但轮廓足以让粉丝们辨认。
再一对比沈欲忱的行程和ip地址，某实时冲浪的沈欲忱大粉发出一条粉见微博：
卧槽！！哥夫他好像出现了！！！
而与此同时，已经回到家洗完澡，正在享受谈扉明吹头发服务，对舆论丝毫不知情的沈欲忱，接到vivi一通电话。
在一声悠长的叹息后，他听到vivi无奈的声音：“祖宗啊！录制不累吗，跑去淋雨啦？？？”
谈：生活应该没有那么多观众。
网友：哪里的话。
作者啪叽把自己扔湖里炸个水花给二位助助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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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浪漫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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