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坑洼的乡镇公路，黑色越野车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劈开晨雾笼罩的凝滞空气，周薇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警笛被她拉响，凄厉的长鸣撕裂小镇的安宁，红蓝爆闪灯在灰白色的水泥墙面上投下鬼魅般跳跃的光影，引擎在低吼，车厢内弥散着浓郁的血腥气和一种紧绷的、即将断裂的沉默。
后视镜里，林焰瘫在座椅上，头无力地歪向车窗，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的身体痛苦地抽搐一下，冷汗和血水混合，湿透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黏在惨白的皮肤上，藏蓝色警服的外套还搭在她胸前，盖住了一部分狰狞的粉色护士服，但肩头那片深红刺目地洇开，范围越来越大，触目惊心。
后座传来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像是破风箱在艰难运作，一声闷哼猛地撞破了沉默，林焰的身体无意识地剧烈弹动了一下，紧蹙的眉头拧在一起，沾满汗渍和血污的眼睫颤抖着，似乎在与黑暗里某个看不见的敌人搏斗。
“别乱动！”
周薇的声音冷硬得如同冰面开裂，她猛踩油门，车子惊险地擦过一辆满载农具的三轮车，车轮在积水的坑洼里带起一片泥浆。
卫生院那座灰白的三层小楼迅速在视野里迫近、放大，门口挂着“木棉镇中心卫生院”的牌子在警笛的呼啸声中显得有些渺小。周薇一脚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叫，不等车子彻底停稳，她已推开车门，冲向后座。
拉开门，血腥味更是扑面而来。
“担架！抢救！”周薇厉喝，声音穿透了门口的喧哗和医护们初露的惊愕。
几个反应过来的护士急忙推着转运平车冲下台阶，周薇俯身探进车厢，右臂绕过林焰的后颈和背部，左手避开肩伤抄起她的腿弯，将人整个从后座里拖抱出来，林焰软得如同一滩泥，身体沉重冰冷，脑袋无力地垂在周薇肩窝，一个护士惊呼着上前帮忙托住林焰的腿。
汗珠顺着周薇绷紧的鬓角滚落，染湿了几缕头发，她毫不迟疑，配合着护士将林焰快速移上平车，动作幅度稍大，林焰的腿又是一阵痉挛似的抽搐，险些踢翻平车边的垃圾桶。
“快！送去手术预备室！”
急诊的值班医生也冲了出来，只看一眼林焰肩头的血染，以及那因失血过多灰败的脸色，便立刻做出了判断。
平车轱辘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急速滚动的声响，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直奔尽头的手术预备室，周薇紧跟着平车疾走，目光锐利如钩，锁定在林焰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
冲进预备室，医护如临大敌。
“生理盐水快速扩容！建立静脉通路！”
“快，心电监护接上！”
“血压！脉搏氧！”
“无菌剪！把护士服和绷带剪开！”
年轻医生语速极快地下着命令。
护士快速上前，无菌剪的刀刃冰凉地触碰到被血浸透的护士服肩部，刀锋轻易破开湿滑的粉色布料，露出下面染成深红的绷带，绷带已经被血液完全渗透，结成硬块，散发出浓烈的铁锈腥气，随着外层染血的纱布被一层层揭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彻底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缝合线已经全部崩裂，本应闭合的皮肉被巨大的力量撕裂开，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狰狞豁口，暗红色的创面和渗出的新鲜血液混合在一起，被子弹贯穿造成的组织缺损像一个黑洞，暴露着深层模糊的血肉结构，似乎还在微微搏动，破碎的肌肉纤维卷曲翻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护士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此时——
“呃啊……！”
昏迷中的林焰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个沙哑、破碎的音节。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猛地向上弹起，肌肉瞬间绷紧，眼睛在剧烈颤动的眼皮下似乎有睁开的迹象，她左臂条件反射地扬起，胡乱挥动，仿佛在推拒看不见的束缚或攻击者，又仿佛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布满冷汗和血污的手猛地抓住了正在紧急处理输液通路的小护士的手腕。
“病人躁动！按住她！”
“加镇静！”
年轻医生反应极快，按住林焰的左臂，同时指示护士。
这短暂的暴力挣扎，像用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针剂推入静脉，林焰绷紧的肌肉瞬间失去对抗的力量，身体骤然软了下去，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再次沉入彻底的、对周围一切再无回应的黑暗，只余下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以及伤口暴露在冷气中那无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视觉冲击。
周薇站在几步开外，阴影罩着她半边脸，将一切收入眼底，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下颌的线条却绷得像是要崩断刀刃的弦。
林焰被迅速送入手术室进行紧急清创和血管探查修补，时间在红灯的映照下粘稠缓慢地流淌。
约莫两个小时后，沉重的电动门无声滑开。
主刀医生走出来，额头密布汗珠，脸色凝重地摘下口罩，走向一直如铁塔般伫立在走廊阴影里的周薇。
“周副队长”，他的语气比进去时沉缓了许多。
周薇抬起眼，目光沉凝，静待下文。
“贯穿伤，比预想严重”，医生语速不快，字字清晰，“肩峰下动静脉都有严重挫伤渗血，三角肌部分撕裂，肱骨头关节囊部分损伤。最麻烦的是，靠近臂丛神经干区域有广泛渗血和挫伤，已经做了仔细清创和血管吻合，但……”
他顿了一下，迎着周薇深潭般的眼神：“神经损伤的恢复变数很大，未来肩关节功能和感觉恢复程度无法预料，现在失血性休克控制住了，但术中血压曾一度跌得很低，存在缺血导致组织损伤进一步加重的风险，特别是神经组织非常脆弱，接下来转监护室，密切观察生命体征和局部血运情况，尤其留意末梢循环，任何缺血性改变或者严重水肿都可能造成不可逆损伤。”
“还有，”医生语气带了点无奈，“创面很大，术后感染风险非常高，尤其是当时急救是在路边非无菌环境下做的伤口暴露，抗生素我们已经升级使用最强的万古霉素，但这类深部创伤……不能掉以轻心”。
周薇听完，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大波动，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像一阵极轻的风掠过枯枝。
“知道了”，她的声音没有温度，平静得可怕，“人清醒大概什么时候？”
“看个体反应，麻药代谢，加上休克和创伤打击，可能得几小时，或者更久。”
周薇没再说话，只是略微颔首，算是回应。
很快，林焰被推了出来，她躺在转运床上，像一片被霜打透的叶子，脸色比推入时更差，透出一种濒临枯槁的青灰色，氧气面罩覆盖了半张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透明的罩面上凝成短促而稀薄的白雾，右肩被厚厚的无菌敷料覆盖着，外面缠着崭新的、尚未沾上血色的绷带，手臂被安放在特殊支架上，只露出苍白冰凉的手指，输血器上挂着输血袋，深红色的血液一滴滴艰难地流进她惨白的手臂。
周薇沉默地跟在床边，穿过医院特有的那种令人不安的寂静走廊，脚步踩在光滑地砖上发出规律、沉重而决然的回响。
三楼，远离楼梯和电梯口的僻静单间307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护士们小心地将林焰移回那张熟悉的病床，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周薇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毫无知觉的脸，日光灯苍白的光线勾勒着她冷硬的侧脸轮廓。
没有丝毫犹豫，她从腰后取下制式手铐，冰冷的金属在灯光下闪过一道无情的银光。
咔嗒！
铐环锁住了林焰的左手腕关节，然后她俯身，另一端的铐环穿过焊接在病床边沿上的不锈钢栏杆空隙，再次落锁。
两下清脆到令人心悸的金属咬合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异常清晰地炸开，林焰纤细的手腕被禁锢在冰冷的金属环里，悬在床边，皮肤与金属的苍白对比鲜明，她连无意识的翻动都不可能了。
护士们互看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有规律的滴答声，以及林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窗外的阳光已经偏斜，将铁栅栏的黑影投在林焰雪白的被子上，像某种不祥的符咒。
周薇站在床尾，逆着光，如同一尊冰冷沉默的黑色雕像，她的目光落在林焰被铐住的手腕上，那里皮肤过于苍白，然后又上移，长久地凝视着林焰那毫无血色的面容和被氧气面罩半遮的、微微干裂的嘴唇。眼底深处，复杂的情绪如冰层下的暗流在缓缓涌动、撞击。
时间无声流逝。
墙壁上挂钟的指针移动慢得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更长一些，窗外楼下的争执、远处的车喇叭，隐约隔着玻璃传来，病房内却像被隔绝在水晶盒子里，只剩仪器冰冷的低语。
就在这凝固般的死寂中，一丝极轻微、几乎要融入背景杂音的声响轻轻划过门口。
咔哒！
非常很轻，像一粒细小的砂砾滚落瓷砖地面。
然而下一秒，307病房那扇刷着浅绿色油漆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一个人影侧身，像幽灵般滑了进来，动作迅捷而无声，门在她身后再次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和杂音。
进来的是个年轻“护士”，戴着普通的淡蓝色一次性外科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淡粉色的护士服有些宽大松垮，脚上是一双崭新的白色护士鞋，鞋底边缘还带着干净的反光，她推着一辆小巧的、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医用不锈钢方盘的治疗车。
这身影进入病房的刹那，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凝滞了一下，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烈，却也掩不住那份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陌生存在感。
周薇依旧站在床尾的阴影里，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她维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凝固，昏暗光线里，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倏然眯起。
陌生的年轻护士垂着眼睑，似乎专注地推着车，走向病床靠输液架的那一侧。车轮滚动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只有极其低微的声响。病房里唯一清晰的是那台冰冷心电监护的嘀嗒声。
这护士似乎根本未注意到背光而立、几乎融进墙壁暗影中的周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昏迷的林焰身上。
治疗车停在床边。
“护士”抬手，目光似乎是在检查林焰手背上留置针接驳处固定的胶布是否完好，动作显得规范而专注。
然后，她才若无其事地掀开了治疗车上不锈钢方盘的盖子，盘子里整齐码放着两支玻璃安瓿，一支是生理盐水冲洗液，另一支，却是颜色有些微异的。
那支特别的安瓿似乎装有少量液态药物，透过透明的玻璃壁看去，药液在惨白日光灯下泛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极淡极淡的……接近幽蓝色调的莹泽？
就在这一瞬间
“谁让你进来的？”周薇的声音如同冰锥，从阴影里毫无预兆地刺出，语调平静，却带着刺透骨髓的寒意，精准地打破了病房里的死寂。
年轻护士的身体似乎被无形的电流击打了一下，整个人倏然僵直在那里。
掀盖的手指停留在半空，骤然停滞，一丝慌乱如同被惊动的毒蛇，在那双原本刻意保持平静的眼眸深处猛地窜起又强行压下。
她的视线迅速掠过昏迷的林焰和旁边的输液袋，最终才定格在从黑暗角落一步步走出来的周薇身上，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呃……护士长…护士长让我来给病人加一组加强营养的药”，她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刻意压着，带着一丝刻意放大的、仿佛才回过神的怯怯颤音，同时眼神飞快地从周薇脸上移开，看向那个盖着盖子的不锈钢方盘，伸向盘子下方操作手套的动作却显得僵硬而可疑。
“我问你是谁让你进来的？”
周薇的声音没有提高分贝，却硬生生地将周围的空气压得更低了一度，她继续逼近，步伐沉稳得可怕，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每一步都带着踏碎一切障碍的决绝力量，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钉在“护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上，那带着可疑淡蓝色药液的安瓿瓶、那双躲闪不定的眼睛、宽大护士服下骤然绷紧的肩线。
假护士喉咙里像被堵了块硬物，被那目光凌迟着，她的手下意识往护士服那过于宽大的侧兜里插去。
就在那只手即将探入口袋的刹那，病房的门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骤然向内炸开，厚重木板狠狠砸在墙上反弹回来，整个房间仿佛都跟着震了一震。
撞开门的巨大力量裹挟着冷风，吹动了“护士”额前散落的几缕假发，露出耳后一绺刺眼的黄色挑染，她如同惊弓之鸟，在门板撞墙的巨响中浑身剧震，根本来不及思考，藏在护士服宽大侧兜里的那只手猛地掏了出来。
“护士”握着的竟不是针管，而是一支闪烁着金属幽冷光泽的小型弹簧刀，那弹簧刀不过巴掌长短，刀刃细窄锐利，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她没有丝毫犹豫，手腕狠戾地一挥，细长的刀锋带着冰冷的破空声，毒蛇般直刺周薇毫无遮挡的面门，亡命之徒的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光痕。
刀尖几乎已经迫近瞳孔的寒光。
周薇甚至能看到对方眼底瞬间爆发的凶戾寒光，一股混杂着腐烂橘子皮和铁锈的腥气猛地随着对方剧烈的动作扑鼻而至，这种味道。
电光火石之间，周薇的身体本能接管了一切，她猛地在原地拧身旋腰，动作迅疾如炸裂的闪电，那带着凶狠刺向面门的刀锋擦着她鬓角呼啸而过，冰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她甚至能感觉到刀锋贴着头发的细微震动。
几乎是旋身避开的同一个瞬间，周薇没有后退半步，反而借着拧腰旋身的腰力，左脚脚跟为轴，右脚如同一条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沉闷风声，从地上轰然扫起，没有花哨，没有任何停顿，纯粹是千锤百炼的实战本能。
砰！
沉重的钝响，如同榔头狠狠砸在朽木之上。
这一脚精准无比，沉重如铁，狠狠地踹在假护士右腿小腿迎面骨的位置，那力量凶悍得能听到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是骨骼遭受恐怖挤压瞬间发出的惨嚎，骨头裂开了。
“啊！”
假护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瞬间被剧痛和巨大的冲击力瓦解了平衡，握刀的手失去准头胡乱挥舞，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破布口袋，不受控制地向右前方狠狠掼倒。
哐啷！
一声巨响，身体重重砸在刚刚推到床边的金属治疗车上。
不锈钢方盘翻滚着飞了出去，里面那两支至关重要的玻璃安瓿瓶叮当作响摔在坚硬的地板上，应声碎裂。
生理盐水清澈的液体淌了一地，而那支装着微带蓝色液体的安瓿，瓶身碎裂的刹那，淡蓝色的液体甚至没有来得及大面积溅开，就如同遇热即融的冰晶般，接触空气的瞬间就迅速褪色、消散了，只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诡异微光和一股比之前浓烈数倍、直冲脑门令人作呕的浓烈铁锈混合着发酵腐烂橘子皮的腥酸臭气！
浓烈！刺鼻！熟悉！与面包车、下水道、黑夹克……如出一辙！
那试图在浓烈臭味中挣扎爬起的假护士，护士帽在撞击中歪斜脱落，露出刺眼的黄红挑染短发，口罩在她倒下挣扎时被蹭得滑落了大半，露出瘦削的下巴和左侧下颌一道蜈蚣般的暗色陈旧疤痕，她脸上扭曲着剧痛和绝望的狂躁。
而就在安瓿碎裂、液体消散的同时，一直纹丝不动、像个死物一样被铐在病床上的林焰，身体猛地、极不自然地弹动了一下。
昏迷中的她痛苦地蹙紧了眉头，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张，极其微弱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呃…咳……”，像是被那股强烈到窒息的气味强行拽出了黑暗深渊，又像无意识中对那毒物产生了极强烈的身体排斥，右肩的伤口绷带下瞬间渗出一点深红。
然而这致命的蓝色液体已消散无形。
“蓝眼泪”，一种极度不稳定、极易散失的、披着梦幻名字的致命毒物，只留下这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标记性臭气，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刻印。
周薇的眼瞳骤然缩成冰冷的针尖，一步上前，右脚如同跗骨之蛆，猛地踩住假护士握刀的手腕，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扭曲脆响伴随着又一声变调的惨叫炸开，弹簧刀脱手飞出去老远。
周薇俯身，一只手铁钳般掐住对方还在因剧痛和惊惧剧烈挣扎的肩膀，另一只手粗暴地扯下那已经滑落的口罩，狠狠揪住那一头廉价染色的头发，将她的头用力向侧边地板摁了下去。
冰冷的瓷砖光面映出假护士因为剧痛和绝望而扭曲的面孔，清晰的青黑色纹身从她不断抽动的左侧脖颈根部向上延伸，像是剧毒的黑刺藤蔓悄然探出，正是一只形态扭曲张牙舞爪的毒蝎，蝎尾上卷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符号印记。
这烙印般的图样，周薇的瞳孔深处卷起暴风雪，记忆如烧红的烙铁猛地烫下，半个月前，那个药店失窃大案中落网、最终因毒品过量注射死在审讯室里的主犯孙有福，左肩胛骨上，有着一模一样扭曲狰狞的毒蝎刺青，那扭曲的蝎尾卷着的符号细节，分毫不差。
同源！
几乎在同一秒钟。
哐当！
病房门被一股大力彻底撞开！
几个刚在楼下被爆响惊动、反应过来的派出所干警，包括留守的林焰搭档刘建军等人，还有卫生院的值班医生，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瞬间将狭小的病房堵得水泄不通。
“周副！！”
“怎么回事？！”
“林焰怎么样？”
一片混乱嘈杂的询问。
浓烈的铁锈混合腐烂橘皮的恶臭扑面而来，混杂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熏得人脑仁发紧，一阵反胃。
地上，碎裂的玻璃安瓿残片在灯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刺目的黄红挑染短发下，假护士的脸颊痛苦地紧贴着冰冷的地砖，那只被青黑毒蝎纹身吞噬的脖颈如同烙印般刺眼，周薇一只脚踩在她被踢得变形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死死揪住她的头发，将对方以一种屈辱而痛苦的姿态钉死在地面，那假护士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因恐惧而不自觉的抽搐。
周薇慢慢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锋出鞘，扫过冲进来的每一个人惊魂未定的脸，她缓缓松开揪着对方头发的手，沾着灰尘汗水的手直接伸向自己腰后的铐子。
喀嚓！
冰冷的银环将假护士另一只尚完好的手腕也紧紧锁住。
然后，她才用那沾染了灰尘、汗水，或许还有一丝极淡淡蓝色余烬痕迹的指尖，指向地上那个脸贴地板、手腕被踩断又被铐住、如同烂泥般动弹不得的假护士，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弹珠，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立刻！”
“深度审讯！”
“我要知道……”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斩钉截铁的闸刀落下！
“……这蝎子毒牙下的所有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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