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的作用下,楼序再次睁眼时,天光大亮,棠错已不在身边。
赖了一会儿才起床。
门外的景象无一不在告诉楼序,他成功睡到大中午啦!
也不知道安容与什么情况,楼序有些担忧,去敲了敲隔壁的门。
没有一点动静,怪怪的。
对不起啊,安容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心里嘀咕着‘不好意思’,楼序推开了门。
安容与……人呢?
桌案上镇尺压着一张纸:
走之前一定要来寻我。——你的瑶玉峰第一好友安容与。
怎么有种“yours LiHua”的感觉。
这个点,安容与大抵刚下“自习课”,说不定就在那等着自己呢。
纸条被楼序折了起来,捏在手上。
初至梅熟日,微微热。太阳锋芒初露。
果不其然,安容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药,翘着看似失了优雅的二郎腿,有些痞里痞气的。
一只手抓着书,另一只手拨弄着一个小盆栽。
“安容与!”
“快来。”
安容与挪了挪自己,给楼序腾了一半的位置,楼序很是自然的坐下,这份熟稔,像是两人这么相处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好奇怪,楼序觉得,比起林祝余,和安容与相处,更让他舒服。
安容与将在自己这一半的小盆栽推向了楼序。
楼序低头看向那小盆栽,是茉莉。
长势不错的茉莉,花苞很多,要不了几天,在某个晚上,这些花骨朵儿便会尽数绽放。
楼序很喜欢茉莉,喜欢茉莉从花到叶的姿态,喜欢茉莉即使还是花骨朵儿,就已经难掩馨香,更喜欢茉莉的寓意。
茉莉莫离。
送君茉莉,愿君莫离。
“送给你。”
“给我?”
“当然了,其实你也是我第一好友,你不是要走了吗,送点东西给你,多正常,难道你不喜欢?”语气有些刻意的凶巴巴。
“喜欢!送到我的点上了,安容与有没有人说你真的很棒!”
安容与耳朵瞬间充盈血色,心情很好,他可没给别人送过什么的,楼序是第一个,而且楼序给他提供了这么棒的情绪价值。
“不过,你怎么想到送茉莉啊?”
“这东西啊,是我一个恩人很喜欢。
就在我九岁那年,他们大概是出来玩,遇到了我。为我解决了一次温饱,给了我足够的钱。
很感动,父母教我要感恩,但当时的我没能力,我就问他们,‘我可以回报你们什么呢?’
二人是夫妻,妻子说,‘我最喜茉莉,若容与有心要报,便送我一盆茉莉吧。’
来到瑶玉峰后,我存到了第一笔钱,我就开始养茉莉了,她喜欢,你也喜欢,又恰巧遇着我,我们真有缘分。”
安容与很开心,楼序却有些心疼,那么多波折坎坷,这么多年无友无依,安容与其实不是表面这样子吧,他也会在某个夜里,独自一人难过吧。
“哦对了,我还记得,那丈夫唤妻子‘初初’,妻子唤丈夫‘阿祈’,那妻子还让我唤她‘沈姨’。不过她看起来可不像姨,我便叫她姐姐了。”
一个温暖的小片段,安容与独自铭记了好多好多年,历久弥新。
“后来你有再见到他们吗?”
“没,沈姐姐还说过,我们是有缘分的,迟早会再次相遇的!”
“你养的真好。”端详着茉莉,楼序忍不住喟叹。
楼序很喜欢茉莉,也尝试过养茉莉,失败了许多次,还是在苏梵蕴女士的帮助下,才勉勉强强把茉莉养好,养到能开花。
“那是当然!”
“安容与,如果我没有养好怎么办……”
“怎么会养不好?你设个结界,保持茉莉的环境不就好了?”
“设结界?”这么牛的“作弊”方法?
可是,楼序想只靠自己养欸,就是又菜又爱养。
“凌绝顶……不设也行啦,夏日大差不差,冬日你就别犯懒了。”
“知道啦,我才不会犯懒呢。”
茉莉养得很用心,安容与送给他的这一盆茉莉,连盆子都很好看,没有光下的黑陶瓷,有光下像鳞片一样斑斓,像流动着的灿烂银河。
“你和棠错师兄一块睡啊?”
“嗯。”
“抱歉呐,昨天喝多了。”安容与觉得,棠错师兄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大抵是没有真正和楼序一块睡,是把楼序赶到榻上什么的。
“抱歉什么?”
“昨日委屈你了。”
“不委屈啊,有些时候,比较特殊,我也会师兄一块睡,不打紧。”楼序说这话很自然。
“嗯?”安容与有些傻眼,他有些不懂楼序表达出来的意思。
可能是发觉这样有些不对劲,弄得好像自己长不大一样,楼序开口解释:
“瑶玉峰于我而言,很是陌生,我便去寻了师兄。”
“噢噢。”
见忽悠过去了,楼序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形象在“瑶玉峰第一好友”这儿崩塌,迅速转移了话题。
“吃饭了吗?”
“没,不过也没关系。”
“这样对身体可不好。”楼序不赞同的皱了皱眉,有些斥责。
“难得一次,不会不好的,走了走了,我送你回去。”
安容与的坚持,楼序只好等下把屋里的糕点尽数打包给他。
自己要离开了,糕点还剩下那么多。
那些糕点,都是棠错怕他闲得慌,每次一回来,就给他带的。
安容与的草药还叼着,双臂环抱,尽数束起来的头发顺着风的方向,加之瑶玉峰弟子服是白色的,看起来甚是无忧。
瑶玉峰白色弟子服有时会直接成为弟子们观察草药的工具,白色的衣服,时常染上五颜六色。
楼序双手捧着小盆栽,很怕把茉莉花苞儿给碰掉了。
“好咯,我走了!”
送到门口,安容与便转身离去了。
“好。”
用身体慢慢撞开门。
棠错在屋内。
“师兄!”
楼序小心放下茉莉后,加快脚步朝向棠错。
梨花也很好闻,淡淡的。
在棠错的身侧,已有了些满足。
——
马车缓缓,一夜的好眠,此刻楼序一丝疲倦也没有,倒是苦了棠错,供他折腾。
“师兄师兄,我们可不可以在扶域城里面玩一会儿再回去啊?”
“嗯。”
“师兄师兄,你这有根碎发,我来帮你弄到旁边去。”
“师兄师兄,我帮你把垂到地上的袖子提起来了!”
“师兄师兄……”
这回棠错没有等楼序再说,借着两人很近的距离,棠错不过伸手,就能将楼序全全抱住。
棠错也这么做了。
楼序觉得这不是抱,棠错的抱向来很温柔,这算是“桎梏”吧?有些用力,他有些疼,不过……他可能有些变态,心里有异样的感觉,是很喜欢的感觉。
就这样“桎梏”着吧,棠错很照顾他,调整好的姿势他一点也不累,除了抱着比往日多了些劲。
好不容易到了出发的地方,脱离了棠错的怀抱,楼序又“吵闹”了起来。
“师兄你想不想买一点东西啊?”
“嗯。”
“买糖葫芦?”
“好。”
“这个灯呢!看起来好复杂的工艺,好难做的样子,但是好好看哦,你觉得呢?”
“甚美。”
扶域城的街很热闹,摊子很多,虽说小吃也勾人,但大多数是糕点一类。楼序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思索许久,就是美食这块的大不同吧,没有关东煮、烤肠、章鱼小丸子什么的。
这里的区域划分没有那么明确,小吃摊里混着首饰摊、胭脂摊、布匹摊等等。
要不怎么说绿色勾人。
楼序没理会飘香的栗子酥,而是被一边的首饰小摊吸引了去。
摊主机灵着,见有人来,便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两位公子看看,看这成色,好品!都是我许久搜罗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物,若不急需钱财,我才不会这么贱卖。”
楼序拿起一只素簪,浅绿色的玉雕琢的,是很简单的雕刻,但一气呵成。
别说,还挺好看。
见楼序真在看,摊主连连介绍:
“公子可有心上之人?这簪子定情啊,就是想求取女子,多好的承诺啊!”
“那女子呢?”
“当然是只做正妻不做妾啦。”
楼序点点头,放下了簪子,摊主见此有些急,挽留着:
“何不看看玉梳?结发同心,以梳为礼。多好。”摊主的声很洪亮,在有些吵的街里也很明显。
楼序摇摇头,“我还未有喜欢的女子,暂时还不需要这些物品。”
有些可惜。
“玉梳?我要!我要!我要!”
一男子急匆匆从人群中穿梭而来,朴素书生模样。
“是你啊,你要的那我还留着,存够了?”
“前些日,卖了些书画,够了。实在不好意思,还以为,你要卖与他人了……”
书生摸着脑袋,脸颊泛红,气息还未规律。
“你可要抓紧些,这宁小姐生得美,性善品端,琴棋书画,哪样不精通?
如今已及笄,宁府门槛日日有人来,她为你个个拒绝。那些人,哪个不比你有钱,身份哪个不比你高贵?
你若是不抓紧些,耽了如此好一女子的芳华青春,便是你这书生不拿剑的杀人方式。”
书生听着,眼里是谦逊与认同。
“大多数人家,自是瞧不上商人,更何况家有官胄。但倘若我没有银钱,我何以与之婚?
我心中她一向能同日月争光,从前我不会告诉她我的苦,今后也不会,怕玷污她的清辉。
我从不敢唤‘卿卿’,怕于礼不合,怕误她一生。
我却也自私,想这世间,仅我二人,一家一天一耕织。可,我最想她与日月相媲美,我不愿拽她下沼泽。
何解……”
书生落寞情绪扩散,攥着衣服的指尖泛白。
料是世界最远距离不过如此,心意相通,却始终有一墙之隔。明明对视之时,双眸情满,却只能在人群中躲闪。
何解……何解门不当户不对。
“欸,你这书生,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先做商存那么一笔钱,日后国祚安稳之时,考取功名,换个身份不就好了?你现在卖书画,不就是走我们商人那一套吗?干嘛非要套着那长衫不脱?”
书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摇头是否认他不脱长衫,点头是接纳摊主提的解决方法。
想来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吧。
楼序的手握着棠错的手,难得安稳老实的看着这一幕。
这书生,正在挣脱寒窗苦读十年书的思想桎梏,为了他心尖尖上的女子。
“我真心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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