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头磕得掷地有声，额头都快肿成遮雨棚，边磕边哭，“求求你了，求求仙师救命！”
大晚上女鬼在门口咣咣磕头，凄厉哭声令人毛骨悚然，李晟清装死也装不下去了。
手握桃木剑，壮着胆子回了句，“救谁？”
话一问出口，他那被女鬼吓散的心智回了笼，还能救谁，肯定是楼下的莽夫出事了。
李晟清咂么了一下嘴，还残留着菠萝包的味道。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而且救活了以后，让他们走出这里，总比过两天臭了被抬出去体面，“你等等。”
他展开一沓黄表纸，笔点朱砂，洋洋洒洒地画出一幅……勾勾挠挠的请仙贴。
请仙贴画好，自黄纸左下角向上卷起，末角余一寸，拢在虎口，站北朝南，恭恭敬敬地揖了三揖，口中振振有词。
一道二道请仙词念完，长明灯毫无反应，黄纸迟迟不燃。
念至第三道请仙词时，长明灯忽地一颤，火苗跟着窜高。
李晟清大喜，面向南方拘手又拜了三拜。
在灯芯蹿至最高时，火苗舔舐黄纸，转瞬间化成一缕飘灰。
李晟清仔细看过纸灰走向，底气明显足了，右手提剑，左手掌印，将门打开，“你把他们俩……这不是活着吗？”
李晟清扫见林冉星，被他手里攥着得东西吸引，凝神看清后虬结的面皮微微抽搐，“你把租客的心掏了？”
心都扯出来了，别说是他，就是刚刚接请仙贴的那位亲自来救，也是无力回天。
女鬼只剩半口气，墨发散乱，瘫伏在他脚边，“请仙师快去救人。”这一遭捱完，她恨不得替顾泽渊死了。
李晟清左挪一步躲开，灰翳的眼珠看向她，表情闪过一丝冷厉，但转瞬而散，当作无视，只看向林冉星，“带我去。”
顾泽渊直挺挺躺在地板上，本就白皙的脸皮，这会呈现乌青色，嘴唇灰白，那双看谁都瞧不上的眼睛，紧紧闭着。
卧室内狂风过境一般，所有物品散落一地，没下脚的地方。
李晟清踮着脚走进凌乱的卧室，左右寻摸了一圈，回头叫林冉星，“把人抬到床上。”
林冉星抱着胳膊没动，看向女鬼，不等开口，女鬼一个激灵，识趣地用头发将人裹住，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李晟清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惊诧于林冉星用了什么招数，把鬼整治的服服帖帖。
不过救人要紧，为其探脉后，轻舒一口气，人没凉透，魂魄还没离体，有得救。
从乾坤袋里掏摸一阵，抓出一张符纸点燃，冲成符水给顾泽渊灌了下去。
又取出银针，在顾泽渊人中、囱会、膻中三处施针。
一番磋磨，顾泽渊的脸色终于回暖，见了点血色。
“天亮就醒了。”李晟清掸了掸手，目光复杂地看向战战兢兢缩在墙角的女鬼。
几度想开口，但看到林冉星不善的脸色，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林冉星踢了脚散落一地的物品，睨着女鬼，“你弄乱的，你不收拾干净？”
女鬼似被阎王点卯，浑身一颤，越抖越厉害，“我来，我收拾，我马上就收拾干净。”
李晟清持续发愣，眼神里带着钦佩，称呼都改了，“大师，她是不是过于主动了？”
女鬼扶正被自己掀翻的椅子，黑洞洞的眼珠都变得清澈，替林冉星回答，“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李晟清：“……”她都会抢答了。
原是想问问林冉星用了什么法子，现在来看，自己八成是学不会了。
求邻居帮了这么大一个忙，总不能人救活了就赶人。
林冉星觉得两个菠萝包不够表达谢意，寻思一番，开口邀请，“我们去客厅歇歇，喝杯咖啡吧。”
他记得顾泽渊早晨喝过。
不是他抠门，是现在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客人。
咖啡算是借顾泽渊的，等把欠的钱还完，买更好的还给他。
林冉星把李晟清请到客厅，去冰箱里一阵翻找，没找到咖啡。
女鬼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偷偷瞄着林冉星的动作，生怕他又把自己的心脏当捏捏乐。
看出他在找东西，殷勤地探出半个身子，“你在找东西吗？”
林冉星瞪她，“房间你都收拾完了？”
“干着呢，干着呢。”女鬼咧着嘴笑，整个鬼都变得活泼了，手上叠衣服，长发卷着笤帚扫地，“我可能知道东西放在哪里。”
林冉星想起她之前像个跟屁虫一样到处偷窥，“顾泽渊把咖啡放哪里了？”
女鬼分出一缕头发伸到橱柜前，卷着把手拉开柜子，“在这里。”
“谢了。”林冉星拿出装咖啡的罐子。
头发没收回去，飘在半空给林冉星比了个心，“那能把心脏还我吗？”
“滚。”
“好的。”头发吧唧一下掉地上，有气无力地缩了回去。
拧开咖啡罐子，林冉星微微蹙眉，不是咖啡粉，是咖啡豆，还需要现磨。
但没看见研磨机和煮咖啡的壶，又问女鬼，“他把研磨机放哪里了？”
女鬼伸出一缕头发晃了晃，“他没带那些东西过来。”
“？？？”林冉星摇摇手里的罐子，面露难色。
今早明明看见顾泽渊喝咖啡了，还问自己喝不喝，没研磨机也没壶，他是怎么弄出咖啡的？
但没有事情能真正难住他，不多时，他端着两个杯子来到客厅，将其中一杯递到李晟清跟前，“尝尝咖啡。”
李晟清诧异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杯清水。
他虽然是个道士，但也是现代道士，咖啡他还是见过地，这分明就是一杯清水。
在他疑惑的注视之下，林冉星示意他，“手，张开。”
李晟清按照他说的，把手摊开伸出去，“！？！”
林冉星塞给他一把咖啡豆。
他自己也抓了几个豆，坐到对面，“新款，可以嚼着吃的咖啡。”
“哦。”李晟清颇为感慨，“我不怎么出门，这种咖啡还是第一见。”
边说边扔嘴里一个豆，嚼得嘎嘣响。
心想这新款咖啡吃法不怎样，嘣牙。
林冉星又指指面前的杯子，“嚼碎了喝口水顺顺。”
“好。”李晟清也赶时髦，尝试了一次新款。
为了不被发现自己怠慢客人，林冉星也嚼了一颗，“这女鬼你打算带走吗？”
李晟清刚好嚼碎一颗咖啡豆喝了口水，听了他的话，空不出嘴回答，只连连摇头。
咖啡碎和水刚好在他嘴里摇匀了。
咕噜咽了下去，咂么咂么嘴，还真是别有一番趣意，“我把她带走，我不就真走了吗？”
“你不报仇吗？”林冉星看着他满身满脸的伤疤。
李晟清叹了口气，“前几年想报仇，这几年想开了，毕竟当年我也想要杀她的，是我技不如人，没打过。
比起报仇，我现在更容貌焦虑。”边说边看着林冉星那张脸，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这张脸，肯定体会不到我的心情。”
林冉星这会情绪稳定下来，人变得亲和多了，安慰他，“你不是说过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吗，现在整容技术很先进，你有时间去试试。”
李晟清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没问？时间我多的是，问题是没钱。”
“你的存款也去做0了？”林冉星瞥了眼正趴在玻璃窗上，把自己当成抹布擦玻璃的女鬼，“我要上班，没时间带鬼。”
李晟清又丢了颗咖啡豆在嘴里嚼嚼嚼，“那怎么办？杀又杀不死，也没有托鬼班。”
两人都沉默了，只有嘎蹦嘎嘣嚼豆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半晌，李晟清看了看时间，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喝完，“我得走了，她被你收了，今晚我能睡个好觉。”
林冉星起身送他，“以后有时间来串门。”
李晟清瞥了眼还在收拾战场的女鬼，略迟疑，“再说吧。”
又指指茶几的空杯子，“下次弄点花生米咱俩嚼吧，这咖啡……我不太喜欢。”
“行。”
送走李晟清，林冉星去查看顾泽渊的情况。
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呼吸也有了，呈现出睡眠的状态。
女鬼虽然就两只手，但是她的头发可以当手用，甚至比手还灵活。
被打乱的卧室基本恢复原样，她正在做收尾。
林冉星坐在摆正的椅子上监工。
他闲着没事，拽了一绺头发拿在手里端详。
女鬼被他吓得一抖，小心翼翼，“你喜欢的话，我剪下来给你。”
头发剪下来，眨眼就能再长回来，要是连头皮一起薅走，就又秃一块。
“你的头发可以一直长吗？”林冉星随口一问。
“是，可以一直长。”女鬼老老实实回答。
林冉星指尖捻着手里的发丝，发质非常好，乌黑光亮，柔顺弹韧，一根分叉的都没有，很像小时候看过的那些洗发水广告里的头发，光顺滑得可以一梳到底。
他握着头发不说话，女鬼在旁缩成了冬地里的小黄菜，哆哆嗦嗦的眯着，也不敢出声。
他脑海里闪过超市前那对母女。
从头发上收回目光，冷冷看着女鬼，“你头发长这么快，发质这么好，明天去给别人接发。”
女鬼[无奈]：做鬼都不能放过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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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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