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桥在纸上飞快地记上马连庆的话,然后在几个词语上画了几个圈。
“董祥替你值班,又护你让你主动辞职…”很快李棋就发现了逻辑上说不通的地方,“那你这么着急回老家,我们这边再三通知所有涉及本案的人员不得离市离省,他没告诉你?还是他告诉了但是又说了些什么让你快速离省了?”
听李棋说完,马连庆再也憋不住了,哭出声:“他跟我说、说你们摊上大案了!上头压得狠!你们…你们警察要是破不了,没法交代肯定…肯定得抓个现成的顶缸,好快点完事!”说着他吸了下鼻子,“他说值班表是我的名,监控还坏了、我…我就是那个现成顶缸的!他说…警察都这么干!”
就在马连庆沉溺在恐惧中的时候,李棋还没等开口继续深挖下去,就听到旁边一直在记录的宋阿桥猛地抬头,没有任何铺垫和技巧,直白且清晰地问道:“他是在救你?还是在害你?”
那一瞬间,马连庆觉得自己突然被人强行按进水里,无力抬头、无力挣扎、无力喘息。他死死地盯着宋阿桥,半天没说出来话——
文萌从审讯室出来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花茶,她站在空调口那里一动都不动。董祥的审讯简直让她耗空了所有体力。董祥的问话不算轻松,对于他为什么执着把马连庆弄走的原因,他改了一番新说辞。
说是因为怕暴露那天晚上其实是自己值的夜班,问责下来工作保不住。至于七月十二号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口咬死就是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也没办法继续求证他到底撒谎没有,32a栋公寓那片监控录像几乎都罢工了,想反驳董祥这个说辞找不到什么有力证据。
听着大小姐的哀叹声,罗新全捧着一碗泡面走了过来,“年纪轻轻叹什么气,刚才出来还和黎队说呢,你这回审讯相当有进步!”
“别乱夸了,这啥都没问出来算什么进步!”
“话不能这么说,想要让董祥老老实实开口就要找到关键证据。”说完就把手机摆在文萌面前,点了点屏幕,“看看,这不钥匙就来了么!”
她凑近拿起手机一看,是宋阿桥在临保发来的审讯视频和审讯记录。一瞬间文萌的精神头又来了,放下水杯急忙要拉着罗新全再进审讯室。
结果拽了半天罗新全也没动地方,文萌皱着眉刚要说什么就被罗新全打断了:“急什么,还有一个关键性证据刚到汤恢那,再等等!”
“是什么?”文萌眼睛一亮好奇地问。
“这个董祥简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家伙为了不造成祸端,不管是他们保安室的签到簿还是马连庆的辞职报告,都是他自己写的。”
“汤恢是在做笔迹鉴定!”
罗新全点了下头:“对,你们队长可是刚把这玩意从公寓那头取回来,所以再等等结果吧!估计这个董祥不说也得说了!”
比起这些,黎玉诚听完文萌和李棋两边的审讯后,眉头一直在皱紧,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案件犯罪嫌疑人开始锁定在弱势群体身上,虽然保安也算其中之一,但他们在昨天刚把视线放到夜班外卖员身上。
手套的纤维就是来自于那个驿站七个外卖员,马连庆的离省直接转移了注意力。一切都是这个保安队队长主导的话,董祥的动机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他替代马连庆值班,出了事又立刻把人赶跑,现在又变成重点嫌疑对象。
他的目的是什么?
黎玉诚拿着笔在草纸上画着关联图,默默地在脑袋里推演着。
假设一:如果董祥是杀害罗娜的凶手。
首先,作为保安队队长的董祥确实对32a栋每间公寓包括周围地带相当熟悉;其次,作为队长他十分有机会观察到罗娜和琳达的作息情况和生活习惯。他在七月十二号夜班时间,利用顶替马连庆的机会,在六楼606号房间进行盗窃。
其次,作为保安董祥有充足的作案时间,而且获得和外卖员使用的手套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到达公寓门口刚要入室盗窃,就意外撞见提前回来的罗娜,然后二人发生争执,董祥行凶后简单处理一下自己可能留下来的痕迹就火速逃离现场,返回保安室营造出自己一直在岗的假象。
最后,他编造了谎言引导了马连庆对警方的恐惧,替其递交了辞职报告,再利用田瑞民的昏聩无能盖章把戏做全。他干这些无非就是想让马连庆成为‘替罪羊’,引导警方抓捕马连庆。
但如果是这样,在逻辑上就会出现严重的问题。
董祥是如何笃定案发时间绝对没有住户和其他人员去保安室找他的?而且他这么一个精于算计、懂得利用别人的人,真的会选择在自己值班时候、在自己负责的公寓楼栋里行凶?
凶器呢?
如果是他做的案,很大程度会把凶器在自己熟悉的区域处理掉。真的是这样的话,凶器在就近,但罗新全带人搜查了周围三公里的垃圾桶、下水道和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没有。激情杀人凶手就近处理的可能性也相当大,可他们终究没有找到,这一点就比较存疑。
还有一点极为关键,就是凶手杀死罗娜是激情犯罪。董祥杀了人后不仅迅速离开现场,甚至还能极为冷静地回到自己的保安室,并且还在警方到现场后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这种程度的冷静与执行力,和激情杀人后惊慌失措的状态相违背,甚至可以说董祥激情杀人的可能性比较低。
假设二:董祥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那么董祥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掩盖自身在案发当晚的失职行为,以他笼络人心的能力,完全可以给点好处让马连庆承担下失职行为。而且以董祥的性格来说,他帮助马连庆值夜班的事情也相当耐人寻味了。
如果他没推理错的话,这个董祥未必会是本案的杀人凶手,但一定和这个案子脱不开关系!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要看对这家伙的第二次询问,这次询问相当的关键。
审讯室里风扇转的嗡嗡作响,罗新全把里面的新风空调给关了,然后不知道从哪搬来一个不会扭头的风扇摆在他和文萌身后。
“董祥,眼熟么?”
文萌举起一个证物袋朝着这个家伙面前晃了晃。隔了一段时间,董祥也恢复了一些精神,盯着证物袋里的东西觉得有些眼熟:“是什么?”
“这东西你应该熟啊!马连庆可是在那边交代了,他的夜班都是你帮忙值的,签到簿也是你签的,怎么现在又不认识了?”
董祥抬头看着她,强烈否认道:“我没干过!我替他上夜班干什么!都和你们说马连庆就爱瞎说八道!”
这个回答让罗新全和文萌都感到意外。罗新全拿起另一个证物袋问:“这个你总归认识吧?”
“我认识什么?我什么都不认识!”这个人激烈抗争着,眼睛瞪得溜圆。
“不用狡辩,董祥!不要总沉浸于你那一亩三分地里,现在时代变了,笔迹检测很轻松就知道这两个玩意到底是谁写上去的。”罗新全凑上去,带着点调侃的意味问道,“董队长猜猜看,这顶上马连庆的字迹究竟是不是他自己?”
——
董祥猛地抬起头注视着罗新全,还没等他继续抗争什么,就看着罗新全缓缓地朝他说道,像是审判一样告诉他:“这份鉴定报告上说,经过全面细致的特征比对分析,发现检测字体与马连庆笔迹样本存在显著性差异。综合评断,未发现符合马连庆书写习惯的特征。但——”罗新全朝他看了一眼,“鉴定报告认定,这些字迹就是你董祥写的!董队还有什么要狡辩的么?”
“这...这是伪造!”
“确实是伪造,你伪造了马连庆的字迹写的签到簿和辞职申请书,说的没错!”文萌抱着肩看着他,看起来有点不耐烦,“铁证都已经给你摆出来了,你还要说什么?”
“我——”
罗新全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董祥,马连庆的审讯在海警那边已经审讯完毕了,审讯视频已经传送回来了。如果你不嫌丢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观看,直到看到你跟我们说实话为止。”
“黎队,那边你要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有重大发现!”汤恢一把推开监控室的门,有些激动地朝里面的黎玉诚说道。
本来还在认真盯着审讯的黎玉诚被他吓了一跳,叹了口气嘱咐了一句:“下次敲门。”
“诶呀知道!这不有重大进展么!”
“什么?”
黎玉诚接过汤恢的报告书,是七个夜班外卖员的调查报告。
“这七个人都是这家驿站的夜班固定人员,工资比日班的能高一些。我查了一下15号那天夜班记录,那天夜里一共三个骑手,有点意外的是其中两个都是左利手。”汤恢推了下眼镜,自我猜测道,“一个男性一个女性,感觉这个男的可能性比较大。”
男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一点黎玉诚不易否认。这个叫荣亮的男人今年三十五岁,正值壮年,左利手且力气比那个女性大得多,入职成为骑手也有个五年了。并且还有一点非常值得关注,就是他是丰南本地人,虽然现在不住在那里,但是居住地也距离丰南不远。
女骑手叫杨巧,不是本地人,华岐市的。刚来临江才一年半,现住地址就是驿站给骑手提供的临时宿舍。
“黎队你觉得呢?”看黎玉诚半天没说话,汤恢主动问道。
“这三个人案发后这几天都在哪?”
汤恢迅速翻开记录本:“他们这七个人差不多都是上一天休一天。荣亮16号休息的,他们驿站的老板说这个人休息几乎都在家里呆着睡觉;杨巧休了两天,说是因为生理期和老板又请了一天假;剩下那个陆健荣,我调查的时候刚好碰上他在交接工作,这个人说他休息那天和女朋友出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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