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开启,谢见明坐黑方,获得先行权。
他想了会儿,很自然地下在了正中间,随后请单淑焕起手。对方很自信地将棋子放在了黑子的左边,捻着白子的手十分雀跃,甚至还翻着花。
谢见明并不慌乱,尽管有禁手①,但他仍同单淑焕一先一后地对峙着,棋局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正如他自己内心所想,下棋时,他还是放了点水,以至于第一局棋下到最后,单淑焕赢下后,十分骄傲地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看着谢见明。
“檀兄,你可别让着我哦,不然就没意思咯。”单淑焕笑着,又像是想到什么,笑得更加洋溢,“不过也是,我虽不善打斗,这琴棋书画却是略懂一二,这仙门比得过我的,都找不出几人,更别说是宗门下的门生了。”
“哦?是吗?”谢见明听着单淑焕的言语,心里竟升起一丝胜负欲,“那晚生可得努力了。”
第二局棋局开盘,这次还是谢见明先行。
但这一局对峙下来,单淑焕明显吃力很多。谢见明的出招让她不知该将白子下在哪里,而对方又次次将她的出路给堵死。
黑子将白子层层包围,无论如何都难以突出重围,这种强大的压迫感,让单淑焕的危机感愈演愈烈。
而其他观棋的四人,除开陌如清的神色仍旧保持淡漠以外,剩余三人都露出了不一样的神情。
沈清有些震惊地看着谢见明的每一步棋子,只觉得新奇又厉害。单望潮则是怜悯地看着自家独女,哀声叹气。沈择良微微眯眼,手指随着谢见明下棋的动作在石桌边沿敲打,一脸捉摸不透的神色。
这场棋局毋庸置疑是谢见明夺胜,单淑焕看着下了几乎占完半张棋盘的黑白子,一脸震惊,似乎是没想过谢见明能够扳回一城。
“再来!”她不甘心地开下最后一盘棋局,这次抢先谢见明一步夺取黑子,选择下先手。
而谢见明任由她选,游刃有余地拿起白子,透过面前的白纱细细端详着。
顿时整个棋局的气场都变了,十分紧张。让原本不爱下棋的沈清都随着二人之间的磁场胆战心惊,不停地给单淑焕加油打气。
这次,单淑焕显然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每一步都精打细算,深思熟虑,基本不给谢见明留任何破绽,局势很快倒向对方。
然而他并不露怯,下棋的节奏仍旧井然有序,不慌不忙,这让胜券在握的单淑焕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谢见明下出一颗白子,却陡然将整个棋局翻盘,他占据了单淑焕设计的最隐蔽,也是最完美的空格,只要黑子落入其中,谢见明必输无疑。
可谢见明识破了,那颗白子就这么立在黑子之中,突兀却又无比高傲。
这下,全场寂静。
谢见明瞧着石化的单淑焕,在心里向谭意然道了声谢。毕竟,他这一身下棋的本领,全是靠谭意然这个贪玩鬼带起来的。
无论上课下课,谭意然开小差时就喜欢逮着他一个人薅,每次玩的项目大多数是下棋。
虽然谭意然修为不高,资质不够,几乎和凡人没什么区别。但偏偏,对方那颗脑子就是为下棋而生的,许多新鲜的棋局和奇招都是他教给谢见明的,其中也包括如何绝地翻盘。
谭意然对待棋局的态度,他谢见明至今记忆犹新。
“棋局变化莫测,棋子也不可控。所以棋手要做的,就是让对手自愿走入棋局,然后——”
“一击毙命!”
的确,他做到了。
他在终局绞杀了单淑焕拿下棋局胜利的希望,打乱对方的阵脚。
在这过程中,甚至不需要他主动引诱,只需要掌握单淑焕想要快赢的心思,对方就自然而然顺着他所设想的那个布局走去。
因此,最后将对方扼杀在那颗致命的白子之下,也是必然的。
谁叫小姑娘想要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呢?
他这个同窗必须狠狠支持一下啦。
单淑焕的计谋并未得逞,自乱了阵脚,最后不过几个回合,便被谢见明打败。
棋局结束时,她还沉浸在自己最得意的棋艺被人反杀的悲伤里无法自拔,而谢见明早已收起手上多余的棋子,起身让位。
他站在陌如清的身旁,仿若无声的宣告,为当场的每一个人敲响警钟。
单望潮边叹气边安慰着倍受打击的女儿,而沈家父子则是继续着他们的沉默。沈清震惊于单淑焕的棋艺竟会被打败,而沈择良则是诧异于这个寒星苑的弟子竟有如此心机。
“这个赌局我赢下了,但我也不要求小姐什么。”谢见明掩藏在白纱底下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还愿小姐莫再拿我打趣,让我坐在我本该坐的位置上。”
而陌如清原本冷淡疏离的面容,也染上一丝欣喜,他眉尾上扬,下巴轻轻抬起,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寒星苑并非样样精通,只是各方面都有所涉猎罢。”
“既然是缓和气氛的晚宴,单师叔,你们何必把晚宴搞得如此针锋相对呢?单淑焕赢了倒是可以说她棋艺精湛,那檀生赢了呢?你们该怎么夸?”
“说出来怕闪了舌头,不说出来吧,传出去又怕被说欺辱我寒星苑的门生。你们这盘棋,的确下得太烂了。”
陌如清没再维持之前那清风道骨的君子模样,索性翘起二郎腿,面上挑衅意味十足,腰间的沢寒剑被抱在臂弯间,姿态看上去丝毫没有晚辈该有的模样。
这倒是衬得他身边的谢见明恭恭敬敬,毫无破绽,仿佛真的是寒星苑里的门生。
这下,整个会场的气氛都变得无比紧张。
单淑焕听完陌如清的话,瞳孔骤缩,似是没想到陌如清竟会如此责怪和猖狂。而她身边的单望潮也有些尴尬无措,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反倒是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的沈清跳出来主持公道:“陌大哥,你这说话也太难听了吧,淑焕想坐在你身边都不行?不就三局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人下赢了只能说明他厉害呗。”
“闭嘴。”沈择良出生呵斥沈清。
沈清被自家父亲的喝止吓了一跳,虽有不甘,但还是悻悻地闭上嘴,不再开腔。
原本组织晚宴的沈择良一下子觉得棘手得很,他连忙对着陌如清赔笑道:“如清啊,你单师叔他们肯定没有欺辱寒星苑的意思。”
“你知道的,淑焕从小跟在你们那一圈人的身边,被宠坏了,想要什么都直接争的,只是争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冲动了。我替他们给你陪个不是,也给这檀公子赔个不是。”
但陌如清可不吃这一招,他没接过沈择良递来的酒杯,反倒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扬着下巴,顿时冷下脸来。
“我从来没惯过单淑焕,别把锅甩到我身上。”
“与其向我们赔不是,沈师叔还是先想想怎么让你儿子好好主持明天的大会吧,免得到时闹了笑话,落人口舌。”
随后,他转身朝谢见明使了个眼色,踏步离去。
谢见明朝其他人行了礼后,便匆忙跟上陌如清的步伐。而身后传来的动响,沈清的怒吼、单淑焕的哭声,尽管他很想回头吃瓜,但这种时候也不敢看。
“想看他们笑话?”
前面的人停下步伐,谢见明的额头刚好撞上他的脊背,闷闷的痛从鼻骨传来。
谢见明有些纠结,白纱下的视线转了又转,迟迟没有回答。
“想看就看。”
随后,他只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按,陌如清带着他转了个身。瞬间,湖心亭中间的闹剧尽收眼底。
沈清被沈择良指着鼻子训斥,而另一边的单望潮拿着点心和饰品也哄不好伤心欲绝的单淑焕。
简直乱了套。
“不就赢了小淑焕一次嘛,至于吗?”谢见明有些无奈,“她以前也没这么娇气吧,怎么感觉脾性越来越大了,单望潮这些年都是怎么养的?”
“不知道,我和她没什么交集。”
谢见明侧头,直勾勾地看着陌如清的眼睛,一脸不信:“真的?她从小就跟在你后边当小尾巴,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痴情,你真的不心动?”
“我不喜欢人。”陌如清反驳得很自然,“满意了吗?”
“满意满意,感谢陌少爷送来的乐子,我就勉勉强强收下了吧。”谢见明微微一笑,随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甚至还走到了陌如清的前面。
路过陌如清时,盖着斗笠的白纱剐蹭到了陌如清停在半空的手背,留下的余温烫得他瑟缩了一下手指。
一种隐秘的快感在内心疯长。
“真是疯了。”陌如清暗骂一句,便立刻跟上谢见明的步子,消失在石桥之外。
*
回到住处后,谢见明沐浴时,脑海里都不停地回放着陌如清那句“我不喜欢人”的反驳。
讲真的,他有点讨厌自己的八卦属性了。
但是清冷剑修的绯闻谁不想听呢?
玩弄着漂浮在水上的花瓣,谢见明只觉得有些许烦躁,不知是因为陌如清的态度,还是一些他不知该怎么表达的情愫。
光是应付今天的一场晚宴就如此焦灼,他简直不敢相信千仙盟大会上,会有多精彩、多狗血。
这些年里,留在千仙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提心吊胆的过吗?
那陌如清也是这么过的吗?
无数个问题占据他的大脑,以至于他无法思考自己为何要担忧这些。
最后出浴时,也没有想明白这些道理。
“就一张床啊!”看着已经坐在床榻上擦拭沢寒剑的陌如清,谢见明没忍住,惊唤一声。
陌如清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他大惊小怪。
但谢见明却很是尴尬,毕竟他自从被陌如清识破身份,打了一架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虽是死敌但却意外的和谐。
这种和谐恰恰是最脆弱的,尽管他们可以互损、互殴,相互强迫对方做自己不喜的事,但却很少能熬过温情的时刻。
更何况,睡着的人往往是最脆弱的。
谁知道陌如清这个疯子会不会半夜爬起来把他掐死啊!
谢见明的脑子里已经过了一万种被陌如清半夜整死的设想,却没瞧见对方已经逐渐不耐烦的神色。
随着沢寒剑被扔置一边,还停留在幻想中的谢见明被陌如清一个猛拽,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床上,而始作俑者则用灵力把燃烧着的蜡烛冻灭,视线顿时陷入昏黑。
“不会杀你的,毕竟,你现在还是我的‘檀生’”
小情侣有点意思,上一秒打打杀杀,下一秒就和好如初。该说不愧是你们吗[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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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千仙盟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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