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兮雪走后，李念安朝徐婷月打趣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连这种消息都能知道。”
两人随意找了个石桌坐下。
徐婷月：“不是小道消息，是我千真万确地知道。”
李念安挑了一下眉，问：“为什么？”
徐婷月笑而不语，将石桌上茶盏缓缓推向李念安，不疾不徐开口道：“因为岚月书馆是我的。”
“珙桐的书作都是经由我之手，所以我当然知道。”
茶盏被李念安拿在手上，她摸索着杯壁，思索片刻。
“是吗？可我看岚月书馆的经营方式不像你的风格。”
“嗯，的确不像。”徐婷月低头抿了口茶，然后望向被赵兮雪缠住的池洛瑶：“珙桐给了我很多建议。其中有一些很奇特，匪夷所思，无法理解。可使用起来，却能带来非常不错的效果。”
“李念安，她和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
“嗯，不过以后你会有很多时间去了解她，到时你就知道了。”
想起少年春心萌动的模样，李念安轻笑：“也是。”
但，转念一想：“让其他人知道珙桐的真实身份真的好吗？”
“没事的，池洛瑶并未对珙桐的身份要求保密，只是希望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喊出来。因为那样她会觉得“社死”。”
“社死？”
徐婷月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是她在发现自己还有不认识事物时才会露出的表情。李念安有些新奇，这种情况随着徐婷月的成长，可是很少在出现了。
徐婷月感慨道：“这两个字词，我查阅所有古籍，文章都没能解出它的含义。”
徐婷月苦笑：“或许还有我没能读透的书籍吧。”
李念安从未见过徐婷月怯懦样子，毕竟这么多年来，以她对徐婷月的了解，她不可能有读不懂的书籍，就算真的有，那她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快速掌握它。
能让她放弃，想必是这书，她没机会读到了。
李念安将杯中茶饮下。转念一想，不由暗喜，谁曾想博古通今的徐婷月也有今天，不多见，不多见。等下自己也要和池洛瑶好好聊聊。
“你回国公府了。”
“咳咳——”李念安还沉浸在自己的奇想中，突然奇想的主人公打断，一时不查，被茶水呛住。
她摇了摇手掌，阻止徐婷月要起身的动作，擦掉眼角因咳嗽产生的泪水：“嗯，这不是京城众所周知的嘛。你现在才问会不会太迟了点。”
徐婷月：“你可知现如今京城上下对你回国公府，是如何议论的？”
李念安满不在乎道：“议论？……我回自己家，有什么可议论的？”
“李念安，你知道的。”徐婷月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杯底与石桌发出碰撞声，她语气激动：“皇上与太后不和已久，储君尚未定下，瑞王异心涌动，你父亲也有意追随，只是目前一切都尚可控制。但你回到国公府，这一切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
“你还要我把话说的在明白些吗？你是太后抚育长大，你的一言一行皆代表太后，如果你不入国公府，太后就是中立，可现在你回去了。朝中大臣就会以为太后果然还是偏向她的亲生子。到时候储君的确立模糊不清，朝中局势只会更动荡不安。”
”咚——”
“咚——”
“咚——”
鼓声阵阵响起，这是宴会开始的信号。
李念安将徐婷月伸手扶起，认真的对她解释：“放心，事情绝对不会按照他们所想去发展。”
徐婷月：“你……”
“各位贵人，宴会要开始了，请各位到前厅就坐。”
宴集的侍从来请，仍留恋于花木的客人。
徐婷月知道她们所言，皆是大忌。话音随即停止。
刚刚的争论对李念安来说没什么影响，她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甚至有兴致和徐婷月讨论今年的宴会又有哪些好玩的。
“走吧，再不去热闹我们可就赶不上了。”
徐婷月无奈，她悠远地望着李念安，除了那份坦然的笑颜，她什么都没得到。
等她们匆匆赶到，厅中已是座无虚席。
“小姐，你终于来了！”
桃兰一眼锁定自家小姐，快速走来她身旁，然后，眼神就不从她身上离开，让李念安觉得自己像被看守的逃犯。
“马上开宴，我一直在这等你，五殿下都来了，却没见你身影。”桃兰用手遮面，压低声音：“我还以为你逃走了。”
“逃走！”李念安不解：“我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逃？”
桃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念安，这里这里——”
赵兮雪已经入座，而她旁边的位置正坐着池洛瑶。赵兮雪向李念安打完招呼，就又和池洛瑶聊天，有说有笑，相处的很融洽。
李念安感叹，这才过去多久？她俩就如此要好，这就是书迷与作者的羁绊吗？
李念安来了兴致，迫切想知道她们二人的对话，然后，李念安没顾上桃兰后面说的话，匆往和赵兮雪相邻的位置赶。
“我们入座吧，桃兰。”
“小姐……”桃兰在李念安身后欲言难止。
在一眨眼，小姐已经把她甩在身后。桃兰刚要追上，但却被叫住。
“那边还有位置吗？”
桃兰的思路被眼前的徐婷月打断：“徐小姐。”
“哪边？”桃兰被问的先是一愣，然后，突然灵光乍现，心领神会：“啊，位置，有的，有的，就在我家小姐旁边。”
“劳烦引我过去，可以吗？”
各家公子，小姐的位置都会提前由家仆选定，桃兰看徐小姐身后侍从的样子，想来是她们主子临时变卦。
不过桃兰能理解，毕竟徐小姐和自家小姐可是十分要好，想坐在一起也正常。
“好的，这边请。”
于是乎，她们的位置从左至右，分别是 徐婷月 李念安 赵兮雪 池洛瑶
正因为这边坐着这四位，有学识的，有身份的，有地位的，有金钱的。让其他贵族小姐望尘莫及，不敢在此就坐，唯恐被遮住颜色。
这倒是便宜她们，视野开阔，耳畔也没什么嘈杂的声音，可以好好观赏今年的宴会。
只是。
“徐婷月，你为什么坐这？”
赵兮雪显然不喜欢这个位置安排。
徐婷月解释：“来的迟，没什么位置了，就来借一下殿下的光。”
此话一出，她完全无视身后侍女们有苦难言，苦大仇深的脸庞。
没位置？
赵兮雪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但一想到自己能见到珙桐本尊也是托她的福，于是大手一挥，难得的对徐婷月宽容道：“行吧。”
“多谢殿下。”
李念安夹在中间，左右环顾，眉眼微挑。
难得，太难得了。
二人自幼时便结下梁子，只要一见面，那便是一场腥风血雨。如今竟有和平共处的一天，真是奇观。
李念安在心中连连惊叹，目光撇动，突然与另一位奇观见证者对视。
李念安注意到了对视的一瞬间，池洛瑶有一阵轻微颤抖，但下一秒她就对李念安露出一个像冬日暖阳一样的微笑。
池洛瑶：“念安小姐好。”
像小猫一样，李念安曾听到过付逸尘这样形容她。嗯，确实很像嘛。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眼尾上挑但不显艳，头发泛着微微的细卷，很像李念安祖母喂养的那只波斯猫。
可爱。
“你可以和付逸尘一样喊我姐姐。”
“啊？”池洛瑶的脸颊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霞。然后她小声说了一句“好……好的。”
可爱！！！
李念安在心中再次确定，真是便宜付球球那小子了！！！
“请各位公子，小姐入座，赏春宴马上开始！”
一道阴阳难辨的声音响起，这是宫里太监才会有的。李念安抬头看去。
嗯？常公公？
李念安没想到，今年的主持人竟然是皇上身边的常公公，这赏春宴举办多年，皇上也从未过问，怎么偏偏是这一场？
李念安偏头，她在徐婷月脸上也看到相同的疑惑。
最后她决定向赵兮雪求助，毕竟她是她们几个当中离皇上最近的。
“兮雪……”
只是话还未出口，就被一阵喧哗盖过。
李念安向后看去：“？”
赵兮雪：“怎么了？怎么了？她们怎么站起来了？”
赵兮雪用力点脚：“哎～挡住我了。”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还是没能穿过人群重重遮挡。
不过人群的声音像涟漪一样散开到她们这里。
“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二皇子真的来了！”
“嗯，真的！！”
“快看，他过来了！！！”
“二殿下……”
赵兮雪大失所望：“什么啊，原来是二哥和三哥啊！我还以为有什么稀奇的。”
“小五这么说，三哥我啊可就伤心了～”
引人注目的二位皇子，走到这里时，恰好听到自己的妹妹说的话。二皇子自大皇子夭折后，位列皇子之首，性格较为沉稳，自然不会将妹妹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但三皇子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赵熙泽：“五妹妹早上求哥哥带你出来时可不是这个样子呢？这才过去多久，就把哥哥的好，忘的一干二净。哎呀呀，哥哥好伤心啊！”
赵熙泽是贤妃所生，自赵兮雪被贤妃抚养，她与赵熙泽就有了不解之缘。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动手，早已是宫里的家常便饭
所以尊敬兄长，赵兮雪只会对二哥，至于三哥———呵呵。
“什么啊！？明明是二哥同意带我出来的。我求的也是二哥，怎么成了你的功劳。”
“五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也是出了一份力啊！”
“什么力？在马车上挪出一个位置的力？”
赵熙泽：“唉——二哥，你给评评理！”
“？？？”
“二哥？”
二哥迟迟不回应，他俩的争吵暂停，同时向此刻笔直站立的二哥望去。
赵兮雪眉头一皱：“？？？”
赵熙泽眼睛瞪大：“！！！”
看到赵景烁正用着一张惊讶又欣喜的脸看着李念安：“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嗯，我在国公府左右无事，就来了。”
“……这样啊。”赵景烁沉默片刻，然后，下定决心一般：“念安，一会儿我们……”
李念安想，她或许知道常公公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了————为了二皇子选妃。
二皇子是现如今皇子之中最出色的，在过不久，如若没有变故，太子之位想必也非他莫属。可变故就在这里了。
赵景烁属意于她，她能感受到。但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国家，权谋，志向。随着成长，她越来越能看清这些。所以她明里暗里地回绝赵景烁对她的示好。
可现在，赵景烁似乎完全忽略了她的想法，要把她放到“高台上”。
李念安感受到越来越多的注视，惊讶的，艳羡的，嫉妒的，打量的它们缠绕交织在一起，像一把利剑，而剑刃就悬在李念安面前。不能任事态继续发展了，她不想在给自己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李念安开口打断赵景烁：“殿下，宴会开始了，您和三殿下位置在那边。”
“我知道……”赵景烁还想在挣扎一下：“念安，我……”
李念安抬眼看向赵景烁，以他的聪明才智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吗？
“殿下——”李念安再次打断他。
连一向大条的赵兮雪都感知到气氛的不对劲，她朝赵熙泽使使眼色，赵熙泽这次倒是立刻接收。
“二哥，站了半天我好累，我们入座吧。”赵熙泽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到赵景烁的背上，强制他动身。
赵兮雪也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声音放大：“我知道二位哥哥是在担心我出宫不安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对啊，她没事，走吧，快走吧，二哥！”
“……好吧。熙泽既然累了，我们先入座吧。”话是对着赵熙泽说的，但眼睛却依旧落在李念安身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透出一抹悲伤感。
“哇～终于走了。也不知道二哥突然怎么回事——”赵兮雪犹豫，踌躇地看向李念安：“念安，你没事吧。二哥他……他就是……”
赵兮雪左思右想的为二哥辩解，可她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她放弃挣扎：“啊——我也不知道啊！”
比起赵兮雪的踌躇不安，李念安就显得淡定多了：“放心，我没事。”
赵兮雪把衣袖一角捏在手里，来回揉搓，牙齿咬下唇。
李念安知道她还是没有放心，伸手扯上她的脸颊：“我真的没事了，不是有你和你三哥的帮忙嘛。说真的，我还没见过你俩有这么默契的时刻。”
“谁会和他有默契？”赵兮雪拂开李念安扯她脸蛋的双手，果然不在纠结刚才的事。她转而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神游的徐婷月：“喂！徐婷月，你不是自诩你的聪明才智，怎么你刚刚不仅没反应，还在这出神？”
“……”
无人应答。
“徐婷月？”
像是突然惊醒，徐婷月：“殿下怎么了吗？”
赵兮雪无法形容徐婷月现在的表情，是悲寂？失魂落魄？
不管是什么，赵兮雪都无法将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只是说：“……没……没事。”
李念安若有所思看着徐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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