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瓷推开会议室的门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长桌尽头是美，正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钢笔，桌上摊开的文件被他用咖啡杯压住一角，杯底在纸面上洇开一片褐色的水渍。左手边是英，西装笔挺，正低头整理袖扣，仿佛这不是一场国际谈判，而是一次下午茶前的准备。对面是法，指尖轻敲击桌面，节奏像某种未完成的乐章。
瓷的视线扫过空着的座位——苏还没到，而德三早没半个月了。
“迟到可不是好习惯，还有德三那家伙，快半个月没到了吧。”美掀起眼皮，钢笔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线，“你说呢，瓷？”
瓷拉开椅子坐下，微笑：“苏或许他遇到了交通管制，德三就不清楚了。”
英轻咳一声，法的手指停在半空。
会议室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闷。
门在这时被推开。
苏大步走进来，军靴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摘下帽子，灰呢大衣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发梢沾着未化的雪。
“抱歉。”他的声音里毫无歉意，“路上有人试图拦截我的车。”
美的钢笔“啪”地一声掉在文件上。
“真危险啊。”瓷推过去一杯热茶，“没受伤吧？”
苏接过茶杯，指尖在杯沿停留了一秒：“谢谢关心。”
苏面无表情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美捡起钢笔，笑容灿烂：“当然，毕竟时间就是——”
灯光突然熄灭。
黑暗笼罩的瞬间，瓷感到手腕一紧——有人抓住了他。
“别动。”苏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扫过他的颈侧，“不对劲。”
瓷在黑暗中点头，尽管他知道对方看不见。
下一秒，刺耳的电子音在所有人脑中炸开：
【系统加载完成】
【检测到合格参与者】
【副本生成中……】
美的质问，英打翻的茶杯，法撞倒的椅子——所有的声音都在迅速远去。瓷最后看到的，是苏在黑暗中骤然缩紧的瞳孔，和窗外那轮突然变成血色的月亮。
然后——
雪。
无穷无尽的雪。瓷睁开眼睛时，天空正下着雪。
不，不是雪。
白色的灰烬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像某种燃烧后的残渣，无声地覆盖着整座城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分明，掌心有几道细小的伤痕，像是被纸张划破的痕迹。这双手很熟悉，又很陌生。
“系统提示：欢迎进入初始副本《列宁格勒1941》。当前任务：存活至黎明。”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瓷皱了皱眉。他试着回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记忆像是被某种力量截断，只剩下模糊的片段——谈判桌、文件、签字笔、刺眼的灯光。然后，就是这片废墟。
他站起身，拍了拍大衣上的灰烬。周围是典型的苏联建筑，斑驳的墙壁上残留着弹孔和炮击的痕迹，远处隐约能听见低沉的炮火声。这座城市正在被围困，而他，似乎成了其中的一员。
“瓷？”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瓷猛地转身，看到阴影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灰色的军大衣上沾着血迹，帽檐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睛。
瓷认出了他。
“苏维埃？”
他的记忆虽然混乱，但某些东西却异常清晰——比如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比如这场战争的历史。他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里不是现实，对吗？”
苏维埃沉默了几秒，随后冷笑了一声。“看来你也是被‘系统’拉进来的。”
“系统？”
“一个玩弄我们的东西。”苏维埃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把不同时代、不同立场的人丢进历史战场，让我们重演过去的悲剧，或者……改变它。”
瓷的瞳孔微微收缩。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列宁格勒围城战？”
苏维埃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远处的废墟。“1941年9月，德军包围了这座城市。接下来的900天里，饥饿、寒冷和炮火会杀死上百万人。”
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如果这是副本，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单纯地活下来？”
苏维埃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系统从不会那么简单。”他抬起手，指向远处的一栋建筑，“看到那个钟楼了吗？每小时它会敲响一次，但时间却是混乱的——有时候快，有时候慢。我怀疑，那里藏着什么。”
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一座残破的钟楼矗立在街区的尽头，钟面上的指针诡异地停在了11:55，仿佛被某种力量凝固。
“所以，我们要去哪里？”
“如果你想活命的话。”苏维埃的语气冷淡。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废墟，灰烬依旧无声地飘落。瓷注意到，苏维埃的步伐很稳，但左手始终按在肋间，像是受了伤。
“你受伤了？”
苏维埃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别多管闲事。”
瓷没再追问。他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信任是奢侈品。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迅速隐蔽到墙后。几秒后，一辆德军装甲车缓缓驶过街道，车上的士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NPC？”瓷低声问。
“不。”苏维埃的声音压得更低，“那是‘玩家’。”
瓷一愣。“玩家？”
“德三。”苏维埃的眼神变得锋利，“他就喜欢扮演征服者。”
“德三！？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他？”装甲车渐渐远去，但苏维埃的表情并未放松。他盯着车辆消失的方向，低声说道：“德三应该已经到这快半个月了，而且这个副本里不止我们两个。美、英、法他们可能也在某个角落。”
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如果我们死了，会怎么样？”
苏维埃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你不会死。”
“什么意思？”
“系统不会让我们轻易解脱。”苏维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死亡只会让我们……重启。”
瓷的呼吸微微一滞。
“你是说，我们被困在循环里？”
苏维埃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远处，钟楼的钟声突然敲响。
铛——
铛——
铛——
时间开始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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