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吴元君紧张到屏住呼吸,握住门把手,病房悄无声息只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很快他听见车雨森的声音。
多么轻蔑,看不起的语气,“谁会依赖一个懦弱,平庸,一事无成,木讷胆小的蠢货?除了哭就是在自作聪明,抛去那张脸外,他没有任何的优点。”
“我留下他,是因为他需要我。”
“如果不是因为他像……”
吴元君微张的双唇最终紧闭,像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衣服,**裸地难堪。
可以进去争辩我不懦弱,不一事无成,不胆小吗?我有优点,我会做很多事,我不是蠢货吗?
五脏六腑传来的闷痛可能因为眉毛被刀划破的陈年旧伤,还可能因为曾经被打断的肋骨隐隐作痛。
脊梁可能也被现实打折了。
过去被很多人骂过,更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听过。
怎么车雨森说他,听着就难受。
明明不重要,都不重要。
有钱就够了。
吴元君学着从前努力维持住表情平静,毫无血色的脸庞隐忍不发,瞳孔麻木又空洞。
眼泪是脏水。
困在眼眶里不要太快落下。
他没有犹豫转身离开。
病房里车雨森隐约听见门口有声音,他的听力恢复得差不多,一瞬间心口涌上极为不好的预感。
他漠然侧头望向门那。
但过了一会,敲门的是护士。
Eleanor看车雨森明显松懈下来的肩膀顿感无语,她在护士走后犹豫片刻,说道:“口是心非者,神人共愤,这是圣经里我们默背过的教条。”
“是么?”车雨森目光不善疲惫地支起头,“你最好别违背。”
“好的。”
Eleanor在病历单上写下。
【雇主在情感世界里表现为自大,充斥偏见,有绿帽。癖,树立假想敌。过度追求完美,控制欲强,共情能力极差,不会进行任何换位思考,对喜欢的人不屑一顾并反感。】
反感被划掉,修改为【抗拒内心真实想法。】
【病因:1.家庭环境导致,童年时期遭受身体和情感上的虐待,被遗弃,被孤立,从而形成对外界的排斥与不信任,对一切爱与喜欢都怀疑真伪。2.过分赞美的成长环境,年少成名,顺风顺水,外界的喜欢与追捧,被冠以天才光环后的十几年间。】
【治愈成功概率为百分之一。】
结束了一个病患,又来了一个。
Eleanor在办公的房间里收拾病例,很快吴元君敲门进来,她看见他一时间不忍,的确无法开口,眼神闪烁了一会,温声问道:“又过敏了吗?”
“没有。”吴元君看完能下床晒太阳的母亲,情绪好了些许,他不再犹豫坐在与Eleanor面对面的椅子上,真正说出口也不难,对车雨森梦游症与口欲期闭口不谈,吐露些半真半假的话。
渴望被需要,习惯去照顾人,说来说去的确就是这样。
像重复的倾诉,更像是继续一场弥天大谎。
他迫切想找到一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车雨森的三言两语就失魂落魄。
Eleanor听完后思索片刻,打开电脑给吴元君观看了一个课题介绍。
“白骑士综合征是一种心理疾病,渴望拯救、庇护他人,常喜欢帮助人走出低谷,但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拯救自己。”
“元君,你的母亲生病给你造成很大影响,属于重大创伤,你很容易对存在类似病痛,陷入低谷的人群产生怜悯心,并产生极其强烈的拯救,庇护心理。”
吴元君坐姿发生变化,双腿放开,从发愣到逐渐双手松开不再交叉,他眨了眨眼睛,心脏那端依旧憋闷得难受,嘴唇喃喃,“原来是这样啊……”语气透着他自己都觉得虚假的庆幸。
他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真的病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Eleanor对吴元君多多少少有些怜悯。
“没什么。”吴元君继续道:“幸好是这样。Eleanor,我该怎么治,吃药还是打针?”
Eleanor:“不用吃药,转移注意力就好,保持心情愉悦,多和朋友说话,多去喜欢的地方看看,逛逛大自然,做你觉得舒服的事情,不要为难自己。谁也拯救不了谁的命运,要对自己好些。”
“好的,谢谢Eleanor。”
“不客气。”
见吴元君要走,Eleanor没忍住出声叫住,“元君,你很好,任何人换成你,都不会做得比你更出色。”她无比真诚觉得。一个十几岁开始就像野狗抢饭吃一样在社会最底层生存,赚钱硬生生供养了患癌的母亲这么久的孩子。
无法想象吴元君怎么坚持下来,日日夜夜用着瘦弱的肩膀独自承担家庭……待人接物也细心温柔。
前不久她生日收到了吴元君亲手做的瓷瓶,烧得通体漂亮,上面还画着Eleanor最喜欢的梅花。
吴元君明显愣住,他很快冲她轻轻扬起笑容,笑起来眼角弯弯干净清俊,少年感仍存。
□□运行稳定,车雨森将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的指腹随意搭在扶手那,发出规律的哒哒声,确定Eleanor的确闭紧了嘴。
至于什么骑士症,无非代表吴元君的确在外面沾花惹草,怜悯他人。
之后一连三天,车雨森晚上都没等到来陪床的吴元君。
吴元君在白天也明显变得沉默,像刚来时那样话少得离谱。
车雨森气得也不出声。
吴元君丝毫没有上前想询问的意思。
“头疼还是哪里疼?”车雨森耳畔出现幻听,他坐在轮椅上,深灰色高领毛衣遮挡喉结,苍白的脸颊总算没有原先的凹陷,五官愈发深邃立体,他想动动嘴唇回答,却发现吴元君正在和Eleanor讲话。
根本没有和他讲话!
男人粗长的手指狠狠握紧小提琴,压抑的燥意再次出现。
Eleanor轻声问,“你母亲怎么样了?”
吴元君头发的颜色彻底变黄,他戴了口罩睫毛微垂,每晚都去找镯子,精气神并不好,“还不错。”
话音刚落,耳边本来一直嘶哑的小提琴声就停了。
车雨森明天即将出院本来是该高兴的事,此刻气氛古怪又尴尬。
吴元君与Eleanor眨眨眼,转身出门,他全程表情平静,和车雨森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之后背靠栏杆,神情疲倦继续和Eleanor在门外走廊说着话。
徒留车雨森一个人在病房里。
于是当晚,吴元君大半夜又和那个喷泉过不去,然而一走近。
施工队在运输雕像。
工人抽着烟从吴元君身边走过,“水泥车怎么还不来?”
许愿池已经被抽干,大堆硬币和水管早就被运走了。
吴元君愣在原地。
过了一会。
他硬生生再次被车雨森气笑了。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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