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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这些天的冷战被打破。

吴元君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车雨森,他仰起头看楼上一片漆黑,不知道车雨森睡了还是没睡,暂时不想面对车雨森那张脸。

等了十几秒对方才接。

“……”

吴元君试探性开口:“老板。”

“说。”

吴元君听这意简言骇的语气,猜测车雨森气得睡不着觉,现在还没睡,“我明天要请个假,不能来。”

“……”

“可以吗?”

车雨森:“……”

“钱到账了。”吴元君深呼吸,“有点多,除却工资外,我拿的不安心,听上去可能特别蠢,特别不识好歹。但我妈能撑多久只有老天知道……我到时候会还给你。”

“吴元君。”

车雨森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吴元君忍不住心尖一颤,“…嗯?我在。”

下一秒,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低哑,带着熟悉的口吻,幽怨又失落,“你听见了,对吗,白天的我又做错了事,对吗?”

吴元君头皮发麻再次判断错误,已经睡着了。

面对梦游的神经病稍微放柔声音,勉强哄道:“没有做错,是我错了。我的问题。”

“不,你不会错,都怪我。”车雨森紧闭双眼,眉宇藏匿戾气很深,他开始受不了白天的自己,害得现在连奶都没有吃,一步步把人吓跑。

宁愿去闻枕头,也不愿意多说几句好话。

现在只能尝试再次把吴元君骗回来。

吴元君无动于衷听见车雨森又在说疯话。

“再原谅我一次。”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有花不完的钱。哪怕我死,我的遗产继承人也只会是你。”

吴元君望着被填上水泥的喷泉,他知道镯子再也找回不来了,“车雨森,你现在在梦游,在做一场你自己都记不起来的梦。”

车雨森打断他,“是梦又怎么样,我不想醒来。”

吴元君:“为什么?”

“因为梦里有你。”

“因为我不想你离开我。”

“因为我依赖你。”

“因为我不知道拿什么才能把你留下。”

车雨森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否认白天的自己。

吴元君抬手搓了搓脸,他在夜风中站着,外套被风刮得滋滋作响,甜言蜜语太好听。

果然不看见车雨森也不容易心软。

他无奈地呢喃,“我俩真是病得不轻。”说完便挂断离开医院。

梦是假的,话也是假的。

天亮后,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

然而…

吴元君转身刹那,无比庆幸车雨森没有低声喊疼。

楼上车雨森险些扔了手机,他紧闭的双眼在黑夜中格外渗人,骗不回来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影子拖长疯狂练习走路姿势,跛脚与残疾他耿耿于怀,死也不肯让任何人看笑话。

冷汗和疼痛使他渐渐恢复镇定。

天亮后吴元君不管怎么样早晚都要回别墅,回到他身边。

人跑不掉。

而抽屉里的u盘有大用场,一个能让吴元君就范的计划迫不及待提前登场。

翌日。

老郑的工坊要展出一批陶瓷,需要市里几个大老板投资外加上头首肯,才能把陶瓷展办成。

吴元君请假的原因就是这个。

从前因为缺钱时常不能跟着老郑学手艺,做徒弟做得很差劲。

而陪酒什么的,他也擅长,总算可以派上点用场。

起床时起了低烧,应该是昨晚那场风搞的鬼。

他洗了把脸便出门。

当司机,当陪客,当笑话,他都当得不错。

绕着南京城一大圈,白天让那些老板们玩得开心了。

领头的那个说,“小吴啊,咱们等会得去喝酒,这生意才能谈成。”

吴元君笑着答应了。

丝毫不知手机监、听软件那头,回到别墅的车雨森连小提琴都没拉,无比厌恶地眼皮微抬。

一边作呕地想象出吴元君和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说话,一边回忆那天吴元君答应了不会去陪酒。

现在又阳奉阴违。

果然是个骗子。

没有一句实话。

酒局无非是吉祥话加把人喝到趴下。

吴元君在推杯换盏间麻木,一个人喝七个,对着豺狼虎豹都要尊敬一声老板,“我干了,老板们随意。”

车雨森面无表情听见吴元君谄媚,卑微,听见他低声下气的喝酒说话,青筋鼓起的手背狰狞极了。

他不想再听下去,却偏偏听了几个小时。

怪吴元君蠢,为什么不来求自己?

为什么非要去求这些又老又丑的恶心东西?

自讨苦吃。

凌晨两点送完所有人的吴元君抱着垃圾桶吐,“……”

垃圾桶为什么会动?

吴元君掐了掐脸,哦,在动的是我。

快要死了。

但还没死。

吴元君吐完后呆呆地抬头,居然有星星。

他在街头坐下,来来往往的人们陌生面孔,谁也不认识,谁也没有和他有牵扯。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走了又走,走不直。

吴元君喃喃自语,“去哪里?回哪里?”

他无意识抓了一把地上的野花,手指动了动,花瓣数了三遍。

拔一下,数一下。

谁……会需要他……

谁会……需要他这样的人……

吴元君浑浊的脑袋被风吹清醒,滚烫的脸颊刚刚被水冲过,舒服些。

烂醉成这样,吴元君把花拔成秃子,发现居然到现在满脑子都还是车雨森。

就因为梦游时候的一点好。

就那么一点温柔。

吴元君忘不了车雨森让他别哭,说他最好看,断了眉毛也好看。

可眉毛是一道疤,他身上也都是疤。

丑得很。

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多钱?为什么要说想我?离不开我?

到底为什么?

他快要疯了。

吴元君浑浑噩噩站起身拦下出租车,他报了别墅的地址。

当目的地抵达。

吴元君却再次退缩,酒精刺激大脑思考,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脏,自己喝了酒。

他在别墅大门口那坐着,呆滞着,脖子上被抓得通红。

等到终于鼓起勇气站起身想进去。

可。

门推不开。

输入密码也进不去。

吴元君傻傻地站在那十几分钟,他终于反应过来车雨森换了密码。

他被拦在门外,像丢出的垃圾一样。

不属于这里。

所以进不去了。

门口监控清晰记录吴元君的一举一动,凑近看,甚至看得清吴元君那双下垂眼睛里的泪光。

车雨森坐在二楼监、控屏边,漆黑的瞳孔毫无情绪,他冷眼旁观这幕,不急不慢地脱下皮质手套,破皮边缘愈合了。

他直勾勾地观察吴元君在干什么。

吴元君在擦拭眼泪,喘着气难受沮丧地要命。

车雨森喉结随之滚动。

看吴元君狼狈,泛红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激起谷欠(望),车雨森懒得管恶心反应,他伸出手摩挲屏幕,语调漠然,刚好指腹落在吴元君放大的脸颊上,“为钱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样子真难看。”

吴元君坐回原地。

如果敢走。

敢走一步,他都不会轻易原谅吴元君。

看着吴元君低头发颤地吞咽随身携带的过敏药,那一粒小小的白,在泛红的舌尖那含住。

车雨森满意地绷直唇线,“这种时候你才知道,谁能帮到你,你的母亲帮不了你。你只能来找我。”

他开始等待吴元君求救。

打电话或是喊自己的名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车雨森数着吴元君耳朵上到底曾经有过多少耳洞。

“七个。”

“左耳。”

“四个。”

手机屏幕亮了。

前所未有的愉悦减淡车雨森五官蒙着阴鸷的厌世感,他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幽幽的屏幕反光倒映鼻梁,侧脸在黑暗中异常危险,眉骨逐渐舒展开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极了。

随手接通后果然听见了想听见的声音。

“车雨森……”吴元君低声哀求他:“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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