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三十分，闹钟刺耳的铃声将林晚晚从混沌的梦境中拽出。她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睡衣。梦里，她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聚光灯刺眼得令人流泪，台下坐满了模糊的人影，他们齐声高喊着：“演啊！继续演啊！”而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小丑服，脸上涂着夸张的油彩，嘴角被画成一个永恒的、扭曲的微笑。
窗外，天刚蒙蒙亮，城市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林晚晚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浴室，冷水拍在脸上，试图洗去那挥之不去的梦魇。镜子里的她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新剪的短发凌乱地支棱着，像一只被暴风雨摧残过的鸟。
手机震动起来，李姐的信息一条接一条地轰炸：
【起床了吗？】
【七点准时到拍摄现场！别迟到！】
【记得化妆！按昨天Tony教你的那样！】
【今天很重要！别搞砸了！】
林晚晚没有回复。她机械地按照昨天Tony教的步骤化妆——打底、遮瑕、修容、眼线、唇膏。每一笔都在抹去真实的自己，描绘出一个符合“人设”的假面。当她穿上那套节目组准备好的深蓝色西装时，镜中的人已经彻底变成了“亲密关系”中的林晚晚——帅气、中性、深情。
七点整，她站在了拍摄地点——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咖啡厅门前。整个咖啡厅已经被包场，门口站着几个工作人员，胸前挂着工作证，手里拿着对讲机，神情严肃。透过落地玻璃窗，能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和刺眼的灯光设备。
“林晚晚？终于来了！”一个扎着马尾、穿着黑色T恤的年轻女孩快步走过来，胸前的工作证上写着“场记-小雨”，“快进去吧，导演和造型师都在等你。”
咖啡厅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奢华。深棕色的实木家具，复古的铜制吊灯，墙上挂着各种 vintage 风格的黑白照片。原本应该安静舒适的空间，此刻却因为拍摄团队的进驻而显得拥挤而嘈杂。灯光师在调整柔光罩的位置，摄影师在测试镜头，助理们来回穿梭，对讲机里不断传出各种指令。
“啊！你来了！”Tony夸张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今天穿了一件荧光粉的衬衫，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快过来，我给你补补妆。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
林晚晚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扫视着整个咖啡厅，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苏黎在哪里？她还没到吗？
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Tony一边给她刷腮红一边说：“别找了，苏苏在VIP室做造型呢。大明星当然要压轴出场。”他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微妙的揶揄，“紧张吗？第一次和顶流'约会'？”
林晚晚没有回答。她的掌心微微出汗，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这不是真正的约会，只是一场表演，一场交易。她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却无法抑制那股莫名的紧张感。
“好了，完美！”Tony后退一步，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记住，今天你的人设是'一见钟情的帅气姐姐'，眼神要深情，动作要温柔，但又要带点克制。明白吗？”
林晚晚点点头。她早就把台本背得滚瓜烂熟，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刻在了脑子里。但知道怎么做和真正去做，完全是两回事。
“所有人注意！”陈明导演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整个咖啡厅，“五分钟后开始第一次彩排！演员就位！”
林晚晚被带到咖啡厅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这是一张靠窗的双人桌，桌上摆着两杯咖啡和几份精致的甜点，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洁白的桌布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一个完美的“初次约会”场景，如果忽略周围十几台摄像机和几十个工作人员的话。
“你的位置在这里。”场记小雨指着靠窗的座位，“按照剧本，你会先坐在这里喝咖啡，然后苏黎从门口进来，你会'偶然'抬头看到她，然后就是'一见钟情'的戏码。”她递给林晚晚一杯咖啡，“这是道具，不会太烫，放心。”
林晚晚接过咖啡杯，指尖感受到的温度刚好，不烫不凉。就像这个节目的一切，都被精确计算和控制，没有一丝意外和真实的余地。
“好，所有人安静！彩排开始！”导演的声音响起。
咖啡厅瞬间安静下来。林晚晚深吸一口气，按照剧本要求，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然后假装被窗外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抬头看向门口——那里空空如也，苏黎还没有出现。
“卡！”导演不满地喊道，“林晚晚，你的眼神不对！我要的是'惊艳'，是'一见钟情'，不是'看到陌生人'的礼貌性注视！再来一次！”
林晚晚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再次低头喝咖啡，然后抬头——
这一次，苏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今天穿了一条淡粉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像一朵盛开的花。她的长发微微卷曲，披散在肩头，发梢在阳光下闪烁着蜂蜜般的光泽。没有浓妆艳抹，只有恰到好处的淡妆，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几乎有些脆弱和纯真。
林晚晚的呼吸微微一滞。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表演，即使知道眼前这个“清纯甜美”的苏黎和昨天那个说出“我们都是婊子”的苏黎是同一个人，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这个画面击中了。阳光，粉色连衣裙，微微含笑的唇角——这简直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场景。
“好！就是这样！”导演激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保持住这个眼神！摄影师，快拍特写！”
林晚晚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流露出了“一见钟情”的表情。她的脸颊微微发热，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而苏黎，正按照剧本走向她，步态轻盈，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好奇。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苏黎停在桌前，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眼神微微下垂，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完美演绎了一个“偶遇心动对象”的少女形象。
林晚晚的喉咙发紧。她知道下一句台词是什么——“没有，请坐。”——简单的五个字，此刻却像是有千斤重。这不是普通的对话，而是一个契约，一个邀请，邀请对方进入这场精心设计的虚假爱情游戏。
“没…有，请坐。”她终于说出口，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要沙哑。
苏黎微微一笑，那笑容甜美得令人心颤，然后优雅地落座。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像是老电影里的柔焦镜头，美得不真实。
“卡！完美！”导演兴奋地鼓掌，“就是这个感觉！正式拍摄就按这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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