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月并没有躲起来等安排,而是悄悄跟在三人身后,只见三人说了几句话,但因为隔得太远,她没有听清。然后就看见魏琊和裴濯背过身,而宁青则走向那九扇门中的一扇。
很快,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又一次响起,但只有宁青和裴濯先后进去,魏琊像个看守似的留在了门外。
窈月看着宁青和裴濯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心里莫名生出一阵惊惶和不安,想跟上去,又不想被魏琊发现,只能躲在角落里干着急。
魏琊扫了一眼窈月藏身的地方:“出来吧,早看到你了。”
窈月一跺脚,从角落里跳了出去,但因为上一次魏琊出格的言语举动,也不敢离他太近,二人间隔了两三丈的距离后窈月就止住了步子。
窈月斜眼看他,没好气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葳蕤塔只有皇室和国巫能上塔,”魏琊嘴角带笑,“怎么,你改变主意,想当我的国巫了?”
窈月在心里“呸”了一声,懒得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唇舌,直截了当地问:“裴濯呢?他上塔,总不能因为是你兄弟或者也想当国巫吧?”
魏琊侧身瞟了眼洞开的门,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讥嘲:“他上塔,当然是来找死的。”
窈月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你要害他?!”想也没想就要往门里头冲,被魏琊眼疾手快地死死拉住。
“你不要命了!胡乱闯进去,你娘亲现在可顾不上救你!”
窈月从魏琊的话语里捕捉到一个可怕的信息,浑身僵冷:“娘亲?你和娘亲……你们要对付裴濯?”
魏琊冷声道:“你知道就好。我早就警告过你了,让你离裴濯远点。”
“不!”窈月竭力地搜刮着脑子里的说辞,想劝魏琊,“他是鄞国的使臣,他死在这儿,无异是对鄞翻脸宣战。十丫头,你不是想与鄞国和谈的吗?裴濯不能出事的!对了,大人……宁彧他,他其实一直在保裴濯的性命,你难道想和大司马作对吗?而且,裴濯和你,和琰哥哥一样,生母都是胤人,说不定你们还真是血亲手足……”
窈月越是为救裴濯找理由,魏琊的胸口就越是闷堵郁结,索性全盘托出了:“我是想和鄞国和谈,但前提是军权在我的手上。而拿回军权最好最快的法子,就是师出有名的打一场打胜仗。”
“还有什么能比鄞国使臣闯塔盗宝,被我识破制止,并提着他的脑袋在众将士面前对鄞宣战,更好的戏码呢?何况还有国巫亲眼见证,何人敢不信?又有何人敢不服?宁彧?他很快就是个死人了,不足为惧。”
“我和六哥不同,他时时刻刻不敢忘身上的胤人血脉,宁肯舍了皇子身份也要复国。但我早就忘了母亲的模样,我是岐人,不是胤人,我不要一个只存在于回忆里、虚无缥缈的故国,我只想要实实在在的权柄。”
“至于你娘亲,”魏琊笑出了声,在窈月耳边阴恻恻道,“你们母女二人虽十年未见,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你难道没察觉出来,她行事上的自负与专横吗?她对权势的渴望和野心,可不比我小啊。我如今敢这般行事,也多仰仗她的扶持。”
窈月身子一颤,咽喉处像是被一大团棉花塞住,一个反驳的字眼也吐不出来。
“这门后藏着失踪了上百年的至宝,她寻了半生不可得的宝物,竟在自己眼皮底下安放了十年。她是国巫,是岐国最接近神灵的凡人,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先于她找到,并让这样的人活下来?”
“你最好乞求裴濯什么也没找到。否则,他必死无疑。”
窈月望着那扇门后大片大片看不清的晦暗,阴冷幽寒,仿佛暗藏着数不清的死亡陷阱。
突然,她低头,对准魏琊的手背狠咬了一口。
魏琊吃痛,手一松。窈月趁机挣开他的禁锢,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扇门里。
窈月顾不上计较任何步法和机关,一通闷头往前跑,满脑子都是要救下裴濯,不能让娘亲伤害他。
意外的是,她一路上竟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和危险,只觉得死寂沉沉的四周越来越冷,白茫茫的寒气肉眼可见得越来越足,几乎要把脚下的路都吞没。
窈月无法辨认方向,也辨不清是在直走还是转弯,只能感觉到路面是一直缓缓向上的。而她只有扶着湿冷的墙壁才勉力行走,不至于在目不能视的白色寒气中撞上墙。
忽然,她听见前方响起脚步声。她忙疾走几步,往迎面而来的人影方向一扑,是她娘亲!
窈月往宁青身后张望了好几眼,没有人,没有裴濯。
“你怎么进来了?”宁青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与慌乱,但很快就恢复平静,“你先随我出去。”
窈月却站在原地不动。
此时她的心砰砰乱跳,颤颤地问道:“娘亲,裴濯呢?”
宁青没有回答,只继续声调毫无起伏地重复道:“跟我出去。”
“娘亲,他怎么了?”窈月直直地盯着宁青,语带哭腔,“他还活着,是不是?”
宁青不再言语,抓着窈月的小臂,要将她往门的方向拉,却被窈月用力挣开。
宁青变了脸色:“你若不出去,这里没有水和食物……你想和他一起死在这里吗?”
裴濯……死……
窈月乱跳的心骤然被这句话中的几个字眼冻住,并在一瞬间爬满密密麻麻的冰纹,随时都可能崩裂开。
她“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宁青的腿哭求道:“娘亲,裴濯是女儿的恩人,舍命救过女儿很多次,就算不能结草衔环,但不能忘恩负义啊……您把他怎么了?他……他还是我……是我的……”
窈月的话虽没有说完,宁青却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疾言厉色地出声打断了:“闭嘴!”
宁青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成往日温柔和善的母亲模样,柔声道:“傻丫头,只不过又是个会哄人骗人的男子罢了,哪里值得你如此。你跟娘亲出去,娘亲日后定为你寻更多更好的……”
窈月抬起头,红彤彤的一双眼里全是倔强:“我只要裴濯。”
真是像极了她那个寡恩绝情又冥顽不灵的父亲。
想起张逊,宁青两侧的额角疼得厉害。
宁青牙关紧咬,用力地闭了闭眼,却怎么也压不下因张逊而升起的汹涌心绪。她再睁开眼时,脸上的五官即使在白色寒气的遮掩下,也隐藏不了阴鸷和扭曲:“我最后问你一遍,跟不跟我出去?”
“我要带裴濯一起出去。”窈月仰着脸,沙哑的声音在空旷幽冷的环境里,掷地有声,“他若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也不走!”
“不成事的废物!”宁青抬手,用尽全力地甩出一巴掌,将窈月扇倒在地。宁青伸着嶙峋的手指,恨极了似的指着她,每个字都像是浸了毒:“你和你爹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窈月无声地张了张口,一声“娘亲”彻底断在舌尖上。
“如你所愿,此处将成为永困你的坟冢。”宁青扔下宛若诅咒一样的话语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窈月看着宁青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茫茫白色中,忍住濒临崩溃的泪意和心绞般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壁,继续朝与门相反的方向行去。
越往里面走,寒气越是如同实质般包裹住窈月。她的牙齿和四肢都在打颤,而每一次开口和呼吸,寒意都会钻进口中和鼻间,夺走她仅存的热气。但即便如此,她依旧不停地向四面八方呼唤着裴濯的名字。
“裴濯,裴濯……你在哪里?是我,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我来带你出去,我们会一起活着出去……”窈月的声音蓦地停下,因为她听见一阵很沉闷但连续不断的敲击声。
她赶紧顺着声音找过去,一个冰做的长条箱子穿透白气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她低头往里面瞧,能隐隐看到里头装着什么东西。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这样冰箱子居然很多,一个一个整整齐齐地码放着,透着一种诡异的秩序感。
但她没心思多想,继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终于,她发现那敲击声是从一个冰箱子里传出来的。离得几步远的距离,就能透过冰层看到里头还有晃动的影子。
窈月飞一般地奔过去,虽然隔着厚厚的冰层,看不清具体的样貌,但她能感受到从里面传递出的熟悉目光。
是裴濯!
窈月哭着笑出声来:“太好了,还活着,你还活着!我这就救你出来!”
但无论窈月怎么敲砸踢踹都不管用,那厚厚的冰层纹丝不动。窈月的手指已经冻得几乎没有了知觉,力气也渐渐耗尽了。
她趴伏在冰箱子的上方,对着里头的人影喘着粗气:“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四四方方跟口棺材似的……”
棺材?
窈月猛地回头看向四周数不清的冰箱子。无一例外都是半人高,一人长,里头还装着人形的物什,可不就是棺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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