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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番外-正篇[番外]

「 Fight the good fight」

战争结束时,不像绝大多数欢天喜地庆祝的人——当然除去埃尔弗里德·韦勒克消失的半年,在这之后,雷古勒斯·布莱克也沉寂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不但由于大环境战后修复的需要,更出于迷茫的心态,一切是那么复杂、与他早期对未来的想象完全不同,确实他成为布莱克家的继承者,只有这一点是和他的预想相契合的,至于剩下的挑战或冒险,现在没有人可以为他做出合理的指引了,他只能独自前行,而这意味着他必须先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遗憾的是,自我审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并且没有标准答案,违背了他一贯高效率的行事作风。

无论如何,后来他的选择是以低调的形象面向公众,他的任务不算困难、只是团结纯血世家内部,帮着消解人们对当年盲目追随伏地魔的家族的偏见。正好,埃尔弗里德仍在为米莉森·巴诺德部长效力,显然她的提案都是有利于人民大众的,一直到克劳奇部长上任,她当选司长一职,变革的力度也是一年比一年大,对于她的大部分法案革新,雷古勒斯几乎都有给出最高程度的支持,然而,他无疑不是她的政治工具,他有自己的立场和个人利益的考量。

1991年深冬他没出席她的婚礼,实质上的原因并不止是觉得浪费宝贵时间,毕竟客观角度看,他不参加是搞不懂她这么做是为了未来的选票还是为了什么——

这根本说不通,因为她不肯改姓,加上她的政治信念和保守的纯血主义相悖,平日里她都在维护非纯血巫师权益的立场,布莱克家的背景全然无助于她竞选;那难道她在真情实感地认为他的那位兄长是完美伴侣?他那位每天只顾玩乐的哥哥、一位上班等同于休息日忙着跟死党拿麻瓜的塑料玩具枪互相追逐的“传奇人物”,她能从这种幼稚的人身上获得什么呢?

他想不通,他的“好”哥哥处事风格随心所欲,给她带来过不小的麻烦,她竟然不会感到被拖累吗?他们是两个近乎没有相似性的人。

这件事让她看上去没有他想象中的精明,也似乎令他重返仍与她形同陌路的学生时代,就像三年级的他不明白她为何要把一场普通的圣诞舞会弄得花里胡哨,二十年后他看完寄送到自己手上的全程录影,依旧不明白这不伦不类的派对叫什么婚礼。

她本是一个非凡的人,却做了最平庸的选择……她自己让自己落俗了,他想。

提起来有种莫名的世事讽刺感,曾经家里的小舅舅西格纳斯以打趣的方式预测过无数次,大家都说最亲近也是最像阿尔法德舅舅的西里斯不会结婚,最符合优秀标准的雷古勒斯则一定听从长辈们的安排和同阶层的人结婚,所谓延续家族……猜猜现实怎么着?截然相反。

时至今日,早在生死攸关之时推翻根深蒂固的核心信仰、雷古勒斯已经不相信这样的形式了,哪怕是给予生命的母亲,也控制不了她们的孩子,也共情不了小孩差点沦为牺牲品的痛苦,他和他的哥哥就是最好的例子。婚育不能流传自己信奉的政治理念。

而亲身投入争斗的行动可以。

沃尔布加在某个新年夜逝世,举行葬礼的当天,现存的布莱克成员都有到场,包括在狱中服刑的贝拉特里克斯,这几小时的自由属于特别批准——魔法部派遣专人看守其一举一动。

贝拉的判决结果是终身监禁,被销毁魔杖、被禁用魔法,漫长的刑期配合魔法部强制要求,犯人须进行精神治疗,在镇静剂的催化下,贝拉特里克斯残暴而好斗的状态渐变为麻木,不是看到报纸刊登姑姑去世的消息也不会额外提出请求。

总之,曾分散各地的两代成员在这天相聚,气氛百年难遇的平和,郑重地送别了这位奉献一生的家主。

众人都在以赞誉她对家族的贡献缅怀她,而千里迢迢赶到的、一度舍弃格林格拉斯头衔的佩吉小姐的悼词仅从友谊的视角怀念逝者,虽然埃尔弗里德没有上台,但也代表魔法部在日报的头版发布纪念的短文。

1996年埃尔弗里德没有悬念地在竞选中大胜,她当上了魔法部长,落实的第一件变革正是向议会施压多年才通过的《有关狼人先天与后天性的定义、权益与准则的维护法》,这是雷古勒斯忍受的最后一条红线了,从此他彻底地站在她的对立面——她要改变太多东西,他再也不能装作视若无睹,不过,当然了、他不会直接反对她,更没有颠覆她政权的意思——至少目前不会。他所做的无外乎基于纯血的利益,背地里有一套温和的打击计划,他清楚矛盾迟早会一触即发、等她得知阻碍正来源于他的倒戈。

新世纪来临后,转眼几年过去,她成功连任,在筛选与提拔副手的期间,她难得一遇地约他见面,这场谈话以前俩人都心知肚明,昔日同一战线时的合作关系不复存在,但是,她想让他亲口承认——

“所以你又有推翻什么、到今天你依然深信血统的重要性——我知道是你联合卢修斯等纯血家族长久地打压我的团队,我知道是你为防止麻瓜出身的巫师坐上核心决策层的位置处心积虑,老实说,面对这个调查结果我一开始有些惊讶,我以为你早就清醒了,我也以为你对克利切的尊重是你支持我提升小精灵地位与我们平起平坐的证明,看来我搞错了,你只同意我推进的‘严禁虐待家养小精灵’法条,但你从不认为他们跟巫师一样对不对,你从不认为他们理应享有和巫师同等的地位……同理你也不认为麻瓜出身的巫师有权利参加竞争并领导我们,‘他们要安分守己地待在该待的位子’?他们的存在于你而言,不损伤他们的人身安全是你们最大的让步,好比那些会声援不要家庭暴力的男人,看到女人参与竞选还是会嗤之以鼻,评价她们没有能力管理整个国家,她们该待在家里。” 埃尔弗里德沉着脸,“原来,你的纯血主义本质依旧没变。”

“……我们为什么要老是假装我们的政见一致呢、埃尔弗里德?” 雷古勒斯轻轻地冷笑道,语气也从平静转向压抑不住的恼火:“你明知我不可能按照你说的那样实现我的目的——所谓尊重他人独特性与和平共存的理论我已经勉强做到了,你明明清楚你的立场违背了我所信奉的,而你说了谎!当年你为了操纵我才编出那个虚幻的梦、那套放在现实压根立不住脚的演说——你骗了我,你相信的是理想主义般的众生平等,和我所相信的没有半点关联,你让我认可你什么?你对我曾经的承诺有一句兑现的么,纯血出身在你的举措之下根本不可能保留崇高地位,因为你所做的全部都是在解构和消磨原先的所有特殊性!你在利用我,赶在我最脆弱的时刻将我骗进你的阵营,你一直在把我当成工具。狼人保护法还不够荒谬吗,效仿麻瓜的税制,司法庭审,撤除私刑、人道主义作派的监狱,无处不在融合麻瓜元素的文娱,孤儿院,收养流浪猫狗,提高麻瓜出身的巫师的地位……你是不是在制造一个麻瓜所说的乌托邦?还有现在家养小精灵应享有和巫师平等权力的论调,你猜他们为什么要被称呼为‘家养’小精灵,你又把巫师的历史置于何地?绝不会有人赞成你这样忽略客观现实的革命的,等着吧,埃尔,有一天你会被你自己天真的完美理想反咬一口。”

意料之中的不欢而散。

即使终于全盘托出肺腑之言,他并没有多少痛快的好心情,自然和谁决裂都不可能给他带来好心情,尤其是、他本来非常认同对方的才能。

直至年末,他收到她的来信,以朋友的名义邀请他周末吃晚饭,他答应了。

不知是真的体贴还是暗暗反讽,她选的上流餐厅只招待纯血或混血巫师,这家餐馆是声援血统平等论的青年一代的反抗对象。

这里的装潢很有格调,周围也足够安静,客人们无不非富即贵。

“挺奇怪的,我们从来没有好好坐下聊一聊,如同陌生人。” 她漫不经心地说,“仿佛二十几年转瞬即逝,一切照旧。”

“我倒不这么看。” 他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你已将巫师的世界改为你自己的世界了。”

“是吗。” 她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那我想你比我乐观得多。”

“……你到底有什么需要,埃尔弗里德。”

“我没什么需要。我说是朋友的名义就不会提工作上的事。”

“听来最近你很清闲。” 他低头慢条斯理地切开餐盘里的鱼排,挖苦道:“你似乎不知道你毫无限制年轻人言论自由的后果、是他们开始反对你?”

“这你就错了,我知道他们在质疑我。” 她的直白回应令她显得十分坦诚,“我正需要随时的质疑,否则就会落入专.制的陷阱,所以不管我自己做的有多尽心尽力,我都不希望他们产生盲目的崇拜。”

他没答话,沉默了几秒钟正要开口,她却静静地抢先说道:

“战时我的确欺骗了你,为此我欠你一句抱歉。” 她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但我发誓不是故意想着怎么对你进行教化,我只是不想看你放弃生存的动力,这些年我没有找机会推心置腹地向你承认我的谎言,是我的问题。”

“你知道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理念吧——”

“当然,我并没有改变你的意思。” 她打断,“我来道歉不是为了让你帮我什么忙。”

他皱起眉,注视着她,“你令我疑惑,为何你要和自己的信仰相差甚远的人和平地对话……西弗勒斯·斯内普,你还在跟他联络不是吗,而他对麻瓜的厌恶及排斥可坚定得厉害,甚至比我还要坚定。”

“我们的政见确实是天差地别,有时候我也确实想过白日美梦中他那样的政治见解若从没出现过、这个世界能稍微美好点。意见对立才是常态,和而不同从我这位政治人物的嘴巴冒出、也颇为虚伪。不过,只是我们不赞同彼此的观念不代表水火不容,成为朋友往往是双方都有被吸引到的特点罢了。” 她淡淡道。

“我会把你的话解读为我们既是敌人又是朋友。”

“我的敌人有很多,在我眼中反对我的观点连带仇恨我的生命的才叫敌人,他们全都愚蠢而平庸。我们在战争互相救过性命,雷古勒斯,就算分裂了阵营,我也不会将我们的竞争看作敌对。”

“即便我知道我的阵营里是有仇视你到极致的人?我与愚蠢而平庸的家伙合作,在你眼中我跟他们理应是同样的。”

“但你一直不像他们、即别的纯血继承人一样选择结婚生子,因为你不认可为了家族把小孩培养成工具的做法,你知道那是悲剧,你也知道那是错误。比起他们盲目地延续,你让自己的基因和血液停止在了你这一代,这可是在积德,值得推崇的道德。”

闻言他笑了一下、并非出于礼节的假笑,尽管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见,他的口吻变得缓和多了:

“那你最后想要的是什么。你从过去到现在努力的一切,总会在矛盾的抗衡中分崩离析,你知道你无法解决整个社会最本质的分歧,谁成功谁失败都不是永恒的,你所深信的真理也没有意义。” 他说,“谁都清楚,你的改动激起了许许多多保守主义的反对声音,你来到走向权力坠落的节点……在你有限的生命里注定实现不了你最憧憬的理想主义。你是混血,融入哪一边都算局外人,但是亲近纯血一派起码可以保证你权力的延续,麻瓜出身的巫师对你的批评可是基于你选择纯血丈夫的事实,你在他们眼里也不是精神偶像。”

“在前头我说过了,我最不想成为他们的精神偶像。” 她一点也没被他的话所影响,“至于我想要什么?我只在任期里做好自己的选择。谢谢你还为我考虑,发表了几句以示友好笼络的客气话,我也回敬一句吧,我不奢求你理解我的政见、或者采取实际措施把同等工作机遇的权益还给麻瓜出身的巫师,我想说真相总是被埋没,等你去找到它们,‘想要什么’这问题应该是由你自己解答,因为我很清楚我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我始终不会改变我在政治上的立场和行动。”

“没关系,你不可能永远活着,总有更年轻的一代。” 她充满闲情逸致地说笑道。

他还是接住了她的玩笑:“哦,那你自己不打算顽抗了?”

“倒也不是。” 她拿起酒杯,“只要我活着我就会继续斗争,但能不能看到斗争的结果嘛、强求不来。”

“好吧,那么……” 他也举过香槟杯,“致‘斗争’——”

“To the fight.”

「 Way to go tiger 」

回顾1997年,哈利的毕业典礼过得实在不怎么好,除去一大早起床对着梳妆镜用神奇护发水还是搞不定的乱糟糟黑发,他出席典礼要用到的长袍还遭了殃、因为昨晚宿舍狂欢期间好同学买来韦斯莱兄弟的恶作剧产品,落下一大块黏糊糊绿油油的痕迹,怎么用修复魔咒都没办法彻底去掉,这块深色印痕刚好在胳膊附近,乍看之下像是他出了很多汗,他烦躁地脱掉外袍拿手里,内心嘀咕着为什么毕业都得倒霉……哪怕这样想稍微有点阴暗,但他很庆幸有穿着褪色袍子的罗恩陪他。

“哈利,你的长袍怎么啦?” 赫敏的状态瞧上去好太多,衣着整洁又神采奕奕的,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等会儿得上台演讲,帽子下的深褐色长头发显然经过打理。

“噢,别提了。” 哈利远远看着正炫耀自己那一身黑漆漆定制礼服的德拉科·马尔福,直想翻个白眼,旁边的罗恩代替他说出心里话:

“瞧瞧那白痴,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参加谁的葬礼呢。”

“别这么说,罗恩。”

“哎呀梅林的三角裤,马尔福还代表学院上去发言呢,你不觉得跟这种人不配和自己站一块儿受表彰吗赫敏?”

“那没办法,谁叫学校规定无论怎样台上都得站着一个被选出来的斯莱特林。”

“也是,从斯莱特林里面选,就只能选出马尔福这种人了。”

“我听妈妈说为了这事卢修斯·马尔福托斯内普找邓布利多说过好几次,好让他的宝贝儿子站上台。” 哈利瘪瘪嘴。

“哪用听你妈妈说呀,马尔福不一直这点出息。” 罗恩一边看向家长席位一边嘟囔:“奇怪,他们怎么还没过来?我敢说今天要是金妮的毕业典礼,他们会早早就到。”

“你别犯傻。” 赫敏小声地制止两个男孩只顾伸长脑袋往后看而挡道的行为,顺带跟自己的妈妈和爸爸打了个招呼。

“怎么不见你爸爸和教父?”

“我也不知道——” 哈利朝莉莉挥一下手,低头对罗恩说,下一秒他被冷不防地拍了肩膀,麦格教授催促他们落座,他不得不在自己的位置坐好,马马虎虎地整理完领带,一抬头,倒霉地和不远处的教师席上西弗勒斯·斯内普对上视线,后者嫌恶地瞪了他一眼。

仪式快要开始,邓布利多校长身上的长袍是高贵漂亮的蓝紫色,上边绣着几只小小的银色蝴蝶,它们的翅膀仿佛在闪闪发光。

这时妈妈传了张纸条给他,说爸爸和教父在路上又被麻瓜交警追车、耗点时间才能到,他一瞧讲台,果然妈妈是和教母一起来的。

詹姆和西里斯几乎是踩点入场,正好弗立维教授在发言,揶揄一句他们毕业多年仍不改迟到的毛病,大家哄然笑了起来,被笑的俩人也不生气,詹姆还大声地对儿子说:“嗨伙计,幸好我没迟太久!”

台下的哈利感到有些尴尬,青少年总是不喜欢家长太高调地和自己互动。

四五年级叛逆期最严重的阶段,他还挺烦家里的猫头鹰三天两头就在礼堂扔包裹下来,他根本用不着也吃不着那么多东西,同学们都打趣他是“倍受宠溺的波特宝宝”,就像罗恩被“小罗罗”这具有幼稚趣味的称号笑话。

……传说中甜蜜的烦恼。

等到毕业生表彰和致辞,德拉科·马尔福趾高气昂地拖长着语调罗里吧嗦半天,哈利更是烦得要命——今年的毕业典礼为省时把对魁地奇队员的嘉奖给分开了,确实上一星期有特地拎出一天进行褒奖,但那时家人可不在场……虽然本来,妈妈爸爸对他的赞美和鼓励从小到大就没少过啦,不过,包括教母教父在内、他们在校的成绩都太过闪耀,现在他自己却连个优秀毕业生的讲台都没站上去,相形见绌的感觉油然而生。

魔法部部长埃尔弗里德·韦勒克给他们的毕业致辞只有言简意赅的两句话:“保持向上的理想。永不抛掉质疑权威的勇气。”

眨眼间就来到最后的拍摄毕业照环节,整个氛围闹闹哄哄,献花时学生和家长都搞出不少恶作剧,场面非常混乱,异常疲惫的哈利耷拉着鸡窝头坐在一旁空荡荡的长椅(原是准备给家长的)难得觉着闹不太动了、他猜是昨晚宿舍派对里的饮料加了酒精,两眼无神地看着快乐享受这一刻的人们,莉莉在忙着和校友叙旧,詹姆和西里斯很快融入了陌生的群体被围在了中心、看上去很受欢迎,赫敏的妈妈在用麻瓜相机给她拍照,至于罗恩和韦斯莱一家……人太多了他没注意他们聊什么。

“嘿‘虎崽’——” 这个昵称来自他童年对小虎玩偶爱不释手,当然婴儿时期的事他早就记不清,什么糗事趣事都是大人告诉他,那只毛绒老虎是埃尔弗里德送的,所以有时她会开玩笑叫他虎崽,“你怎么啦?”

“没什么。” 哈利立即说出自己的顾虑,“我可能只是……有一点迷茫。”

“每个人毕业时都会迷茫,这很正常。” 埃尔弗里德若有所思,“我毕业时也一样。”

“你不是直接进魔法部了吗?”

“当个秘书,的确。” 她笑道,“战争强行让我度过迷茫期罢了。”

“啊我差点忘了。” 哈利一拍脑袋,“我对它没什么印象。但是我有认真想象过,假设我要面对战争……”

“你肯定会做得比我们好。” 她不假思索地接话,“我们毫不怀疑。”

“可我能有那种牺牲精神么、我好像谈不上是高尚的人——”

“据我所知,通常检讨自己不够高尚的人都做到了高尚。”

“唉呀,那是你不知道我那些黑暗的秘密。” 哈利紧张地说。

“比如?”

“达力怕狗是因为小时候他吵着来狗狗乐园的那天,我烦他对小狗大喊大叫……然后我就让小天狼星变狗吓他了。”

她被逗得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在生日派对,弗农姨夫听到比利在聊黑斯廷斯上尉生病的事,他马上为套近乎和比利攀谈半天,我当笑话听了全程,也没提醒他‘黑斯廷斯上尉’是一只狗。”

“哈利,这不是人之常情嘛,德思礼父子本就惹人厌烦。”

“……倒也是……但为什么我显得这么平庸呢?”

“你完全不平庸啊!谁敢说一位兼任学院级长和魁地奇队长的学生平庸?”

“好吧,可是我擅长的领域仅仅一两件而已,成绩也很一般,除了黑魔法防御课,其他教授基本没称赞过我有资质,而妈妈就属于完美级别的优秀、你们都是。”

“所谓好竹出好笋的理论或许放在现实中,不是全部特质都复制于自己母父的意思,我想这不是谁非得胜于谁,我们都有相同点和不同点、这才是基因有趣之处。实际上,假如非要比较,我也有许多不如我母亲的才智或能力。”

“真的——你?” 哈利大为惊讶。

“对呀,单论魔法方面的造诣,我就差了一大截。”

聊着聊着,在莉莉加入谈话以后,哈利的心情好多了。

典礼将近结束,临走前赫敏也有找她谈谈,关于最近艾德琳·斯蒂芬小姐的新书——

“……我不认为宣传是个好主意,俱乐部里的人都说你像在提倡它。” 自从《言论》发展成大型报刊读物,“言论俱乐部”被默认为集结最多元声音的地方,事实也是如此,真正具备才气与独立思考的人方有资格加入,且伴随一年又一年的壮大、这家俱乐部的筛选条件愈加严苛,赫敏一名学生能得到会籍实属百里挑一的结果,言论顾名思义是自由地谈论,在这儿不论你有什么意见或观点都欢迎表达,甚至是对政治的批评。

“谢谢你提醒我,亲爱的,但宣传计划不是我的主意、斯蒂芬小姐做的决定,我猜是她满意这部作品的原因。” 埃尔弗里德微笑着说,“其实我的用意只是纪念。”

“我明白您的用意。但是众人看待文学作品的态度往往是各种各样、私人化的,有人会很看重教化功能,有人的角度会格外尖刻,还有人不知道文学语言是非指涉性、只顾着直白准确地传达主题……针对技巧的审判倒不要紧,但它是半自传体,你要纪念的人也会受到批评……” 赫敏忧心忡忡地坦言,“艾德琳·斯蒂芬不是丽塔·斯基特,人们不会以半真半假、半信半疑的眼光读这本书。”

“放心,我希望纪念的人本身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埃尔弗里德很是豁达,“它没法再修改啦,我拜托过比如艾莉西亚等朋友的反复查阅,斯蒂芬小姐也收了笔力,就让它‘诞生’吧。”

赫敏无奈地点点头,被她感染了笑意,没再追问下去。

埃尔轻声说:“你知道一旦把人聚集起来叫他们分享观点,除了不可避免的争论以外,不可多得的真理可以随之而来,另一面、一时迷途的论调也会因错误的煽动而出现,人需要他人的认可支撑自己的想法,而实践能够检验它们是对是错……但是如果连话都不让说,一切都将停滞不前。”

“尽管是对你不利的偏见?”

“我不能控制每个人怎么想,如何看待我的政权。” 她说道:“专横的强硬手段应该留着对付暴力的敌人。”

“那你认同彻底的革命要采取流血的方法吗?”

“是。但在流血前要先考虑清楚,这是盲目的暴力、还是符合真理性规律的变革。”

盲目、亦或者符合真理——2004年秋季,当年伊法魔尼三人组中最聪明的简·黛维在连败三次大选后终于赢得本次竞选,任职美国魔法国会新一任主.席,此时的美国魔法界十分动荡,巫师与麻鸡的矛盾日渐加深,内部更分裂了好几个党派:有支持麻鸡反对巫师至上的,也有不占少数反对麻鸡的保守纯血,以及亲和麻鸡但反对国际保密法的……不胜枚举。

抗议活动和暴力行为与日俱增,简接手这一烂摊子,自然很缺人力物力,她邀请了埃尔弗里德见面,不止是叙旧,更是请求外援。

出于外交立场也出于朋友的立场,埃尔没有犹豫地答应,将从魔法部办公室筛选十位巫师派遣到魔法国会,这并非停留形式的简单任务,客观而言还很危险,因此看见申请表格上有哈利的名字之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赞同,当然参与挑选的人员很多,否决不全是她一人说了算,但以部长身份直接批准是职权范围内。

“是你让他们把我撤下来的吗,埃尔?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竞争不过那个最后入围的家伙。” 这天一大早哈利就找上门质问道,“你保证哪怕是white lies你也不会说的。”

“……这份工作要求具备作战经验,或是傲罗资历。”

“同时也说可以在黑魔法防御术有额外成果啊。而且我的傲罗考核再过两年就能取得了!”

“你为什么要瞒着你妈妈和爸爸递交申请?”

“我……想等通过选拔再说。”

“哈利,你申请的工作不是一般的危险,你必须先跟家人讨论这合不合适。”

“你明知道妈不会允许我跑大老远干凶险的事——”

“那太遗憾了,我做不到在这样严重的决定上为你保密。”

可想而知哈利有多不服气,他愤愤不平地反问:“你们为什么还将我当成小孩子?我都二十几岁了啊、凭什么不能自己做选择?!埃尔,我毕业那一年你不是说我早已独当一面了么,你不是说我可以做成和妈妈爸爸他们不一样的大事迹?”

她苦笑着叹了叹气:“我尊重你对这项挑战的热忱,哈利,但你明白你迟早得告诉他们,请先跟他们聊一聊,平心静气地表达这对你有多重要,别吵架,作为你的家人他们有知情权……你可以先做到这点吗?”

“……行吧。” 他也退步道,“你说得对。”

走出部长办公室的哈利心里早有算盘,他才没那么傻,眼下的状况自己更得找“外援”:教父是首要人选,不用他多费口舌,一听到是他的愿望、小天狼星立刻表示支持;他猜詹姆也差不多,可是爸爸什么都听妈妈的,先默认爸爸是对面的阵营会相对保险……还得多找一个人帮忙,最好是以理智著称的人,他灵机一动,忽地想起、狼人登记办公室就在四楼。

莱姆斯·卢平固然不是乐观的理想主义者,不过要论哲学大杂烩似的生存智慧,莱姆斯那套劝服别人的力量丝毫不弱,曾有无数时刻哈利找他谈心,每每聊完都不禁感叹:“为什么你总能看出事情的本质呢?就像邓布利多教授。” 他谦卑的性格令他自认远不如邓布利多,何况,他能够看到众人看不清的现实、仅仅是鉴于他独特的经历,在战战兢兢地维系生计与承担歧视的漫长生命体验中,察言观色和见微知著形成本领。

即使是以实际教训证明偏见及等级危害的战后,大家仍旧对狼人谈之色变,他仍旧很难找到工作,更不想连累好友、麻烦他们为自己担责任,断断续续在国外漂泊几年,后来詹姆他们坚持让他留校任教,才算拥有一段风平浪静的稳定生活,起码他是这么以为——

在1991年那场婚礼上,“多亏”西里斯筹备期间的粗心马虎,他被排错了座位,那一桌没有一副熟悉的面孔,他隔壁坐着一位粉头发女孩,她落座时正顾着和同行的中年女人(看样子应该是她的妈妈)聊天,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差点溅到他那身借来的礼服长袍。

“哎呀!对不起——” 她忙不迭道歉,想拿手帕为他擦干袖子,他被这陌生人毫无边界感的架势吓到、赶紧制止:“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来吧。” 说着他悄悄挪远椅子。

“你是莱姆斯·卢平?”

“……呃,是,但你怎么——”

“我猜的,根据西里斯的话,他在我面前提过你好几次呢,噢对了,我是他堂姐安多米达的女儿,尼法朵拉·唐克斯,叫我唐克斯就行。” 她瞧出他一瞬间没掩藏好的讶然,开玩笑道:“他从没跟你提起我对不,看你一脸困惑。”

闻言莱姆斯尴尬地笑笑:“他很少提他家里的事……”

她立马表情反感地纠正:“我不算是布莱克家的成员啦。”

仪式开始前埃尔弗里德来委婉地问座位适不适合他,唐克斯抢先回答:“我们聊得挺开心的,是吧?” 她转头问旁边也不好意思否认的莱姆斯,后者勉强点头,她又活泼地对埃尔说道:“有人告诉过你留深颜色的头发会更好看吗?例如深褐色,更能衬托你的脸型和五官,虽然你本来也很漂亮,但深色头发一定比你现在的金色要好,让人难以忘怀的好。”

“是吗?我没留意,但谢谢你,下次我可以试一试。” 埃尔弗里德说笑着搪塞了过去,没怎么在意。

等到喜剧演讲的环节,身旁的唐克斯一边听一边哈哈大笑,忽然她像想到什么似地愣住、面露崩溃地对他耳语:“噢别啊!原来埃尔不喜欢外表相关的评价?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呀——” 她自己就喜欢改变发色,这本是个有趣的话题呢。

“……我以为你知道。” 你刚才的表现好像是和对方很熟……他在内心觉得这姑娘怪幽默的。

这天之后,唐克斯时不时给他写信,他也将她当作朋友回信。

次年,为推进全新的狼人准则法埃尔弗里德成立了特别小组,聘请他到魔法部工作了,而在傲罗办公室的唐克斯常常来找他,休息日还会一块儿吃饭。

但是他从不敢往恋人方面想,因为第一他们年龄差距不小(甚至差了辈分),第二她是西里斯的堂外甥女;第三她不会眼光差到看得上自己;第四,像他这种人、他认为不配经历婚恋育儿的人生。

所以,当她向自己直接表明心意,并完全没有放弃地一遍遍劝解他放下过多的疑虑,他挣扎了很久也做不了决定,在来回拉扯的感情中还是推开了她的爱意。

好朋友们对他的犯傻很不理解:

“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那不就行了吗?以后的事,管那么多干嘛。” 西里斯觉着他这一大堆忧虑简直奇怪,“我敢说假设今天是我面临相似的处境,埃尔比我小十三年,她在二十几岁遇到我,我才不会像你那样犹豫纠结。”

“那是因为你道德感不高。” 詹姆故意揶揄道,才严肃道:“可说真的,莱米,难道你还在害怕小孩会遗传到狼人基因的可能性吗?埃尔弗里德不是都说有科学的事实证明你这种后天被咬伤的类型不具有遗传性——”

“这句话省略了紧跟其后的‘机率问题’、埃尔弗里德省略后半句是出于政治目的,好作证我们这种人很正常,跟普通人一样有权利过普通的生活,好让法案能通过……话说西里斯,你们家这都收到多少死亡威胁了啊、那堆嚎叫信和爆炸道具,你该劝一劝她别为我们这种人冒险——”

“我可不会阻止埃尔做任何事。而且你能不能别老‘你这种人你这种人’的了。” 西里斯不耐烦地打断,“狼人又怎样?时代早就该变了。”

“就是啊莱米,我们几十年的友情,为什么还不能让你相信自己值得美好的生活呢?都说做得了朋友的都是一类人,我和大脚板没这么差吧。” 詹姆用一半诙谐一半正经的语气说:“况且明明你知道我老早就不同意谁连累谁的说法。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商量着解决。”

“没错。” 西里斯难得态度认真,“推走你爱的人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即便不至于影响到工作,唐克斯的状态也很不好,作为她的上司和导师,穆迪延长了午休时间,让她找朋友开解心情。

.实际上她已经找遍了身边的朋友,莉莉的建议是找他当面说清楚宁愿解决问题都不要逃避,埃尔弗里德则在最初就说:“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接受不来年龄相差太远的伴侣……”

无疑唐克斯采取的是莉莉的提议,毕竟埃尔的话也不算提议。

和平年代的爱情没有危急考验作催化剂,俩人的情感磨合犹如一出连续剧,所幸是美满的结果,旁观的众人都在疲倦中松一口气。

他们的婚礼简单而不失温馨。1998年复活节后,他们的小孩泰德出生,这回轮到詹姆当教父了,他高兴得在泰德的足岁生日会上送了数不清的礼物,从前他设想过让莱姆斯当他第二个孩子的教父、后来他和莉莉都觉得有哈利一个孩子就够了,倘若西里斯也有小孩,他们三个可以互相给对方的孩子当教父——不过,是否生育的选择权可不在他们的手里。

更准确地来说,大部分如何教育小孩的决策权也不在詹姆的手里,他是能够发表自己的观点,只是莉莉不认同他大多数观点、由于太过草率,因此他劝哈利的口头禅基本是:“听你妈妈的,她说得对。” 公平地看,她确实永远是对的。

但源于母性心理的过度保护令哈利头疼,小时候是“别乱跑!别撞到头!”,长大了是“别头脑单一地看待事情”……等等等等,妈妈的唠叨是哈利背诵得最顺利的语录。

此时怀揣着最忐忑的心情哈利鼓起勇气诚实地告知妈妈和爸爸自己想参加援助魔法国会,被拽来的莱姆斯坐在餐桌的另一头等待发挥“帮忙说话”的作用,尽管西里斯已经附和道“我认为是好主意”了。

然而,出乎每个人的意料,莉莉并没有表示反对,她安静地认真听完哈利的想法,随即问:“你想明白了这是你愿意投入热情的工作?”

“想明白了。” 哈利坚定地回答。

“不论遇到什么困难、什么危险你都会想办法克服?”

“是、我会的……我不怕困难,也不怕危险!”

“哪怕它们没有止境?”

“对。我思考过很久了,妈妈,再苦的情况我都不想退缩。”

“好!那就去吧,尽力完成你的责任。” 莉莉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站起身拥抱了惊喜激动得快跳起来的哈利,“我真为你骄傲——”

“awww真好!” 詹姆感动地捂着心口一把抱住莉莉和哈利,“这真是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落地,晚餐哈利都多吃了几口,他一刻都不耽误地到房间给埃尔弗里德写好信,海德薇很快带来回信,他一目十行地读完,雀跃的情绪挤在心口、兴奋得快要爆炸,他真的可以去美国协助救援了!赶忙在书桌前坐下,给两个好朋友写信,想着罗恩和赫敏必定会祝贺自己,他一边写一边由衷地感慨自己的好运气。

无意间瞥见窗外,院子里站着一同观赏夜景的小天狼星和莱姆斯,他们正聊着什么,不一会儿,楼下传来詹姆“球赛开始啦”的喊话,小天狼星回了屋子,剩下莱姆斯一人在吹风、顺带好心地用魔咒把门外的积雪清走。

哈利想了想,走下楼,走出房子关好门,坐下了台阶,他问莱姆斯:

“你不进去看球赛么?”

“不了,我得早点回家,泰德的托管老师给家长布置了作业。哎,巫师界也有日托中心这种人性关怀的设施了。有时回看过去的十年,真不敢世事会这样——”

“很难预测?” 哈利为他补全了形容词,他笑了一下:

“是啊。就像到今晚我都不知道莉莉会同意你独自千里迢迢地实行一项艰险的任务。”

“我也想不到。”

四周静静悄悄,只有晚风划拉树叶的声响,哈利自顾自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回信,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笑着说:“你知道,我试过费尽心思地用魔法仿造埃尔的笔迹……可惜从没成功。”

“你如果告诉她,她肯定不会惊讶,部长的字迹千金难求。”

不约而同地笑了几声,却在过后莫名的落寞,哈利忍不住惆怅地问道:“你觉得他们可以解决他们的问题吗……小天狼星和埃尔弗里德?”

“……我说不准。哈利,人都是复杂的。” 莱姆斯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时间会得出答案……眼下,你最该放心上的是你的新旅途,你得一个人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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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番外-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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